脫掉背部磨損破爛的道袍,從納物瓶拿出一套新袍換上,打坐調息到天明。
早上在密室完成念經禮道的功課,出門打水洗漱。
東邊天空有一點亮晃晃的太陽花花,往大地灑落,給寰野荒地添了一分朝氣,張聞風收回目光, 招呼懨懨走出來的驢子去用早膳。
「我破相了,觀主。」
驢子有些提不起精神,嘟囔道。
張聞風停下腳步,仔細看了看驢臉上的爪痕傷口,道:「傷口不深,雲秋禾昨晚幫你敷了療傷藥粉,不會留下明顯疤痕。」
往東邊山腰走去,用貌似平淡的語氣說出一番對驢子特管用的激勵:
「你身上所有的戰鬥傷疤, 都是你闖蕩江湖今後值得炫耀的榮譽,是爺們的鐵血成長曆程,更增添你的彪悍氣息,你還擔心找不到母驢娘子嗎?」
「啊呃!」
驢子長耳朵刺激得一下子支棱起來,轉念一想,好像是這麼個理。
臉頰上留下的傷疤,似乎更能增添它的雄性魅力和煞氣。
暢快地嚎一嗓子,屁顛屁顛跟上觀主的腳步往膳堂方向跑去,口中絮絮叨叨述說等回去了,它要苦練洗雷術,六遍不夠,它要淬鍊身軀六十遍,甚至一百遍。
它要將身體練得比那頭吞金妖猩還厲害,刀槍不入,雷光電閃,令敵人望而生畏, 它想做驢大俠, 到底還是有點點怕痛。
早膳後, 驢子激情滿滿去山下繞圈子飛奔練功去了。
張聞風返回住處密室, 繼續打坐調息,修復內腑震傷,恢復消耗的修為元炁。
他的各門神通之術,需要三天時間慢慢復原到能使用的程度。
日近黃昏時候,諸彼城前來敲門,請他去山頂一趟。
高軼、易為書、莫輕玉三位在石殿側面的一個房間與張聞風見面。
相互見禮之後,高軼示意落坐,道:「我們已經與妖族達成初步協議,鬼崽嶺往南到野兔溝為止界,盡數劃歸我們大安朝,原來三尾妖狐部的大部分地盤,全部歸妖族所有,明日雙方正式簽署協議,加蓋官印,勘定邊界在五月三日前完成。」
張聞風有些錯愕,這麼大的事應該輪不到與他來商議吧?
他沒想到開疆擴土的國之大事,雙方三位自在境修士與兩位三階大妖,近乎兒戲便定奪下來, 順利得出奇,都不用討價還價幾個回合嗎?不用斤斤計較寸土必爭嗎?
莫輕玉看出年輕道士的疑惑,笑道:「沒你想的那麼複雜,妖族不同咱們大安朝,他們的地盤都是一個個部族組成,相互間時常有吞併發生,三尾妖狐部勢力損失幾乎殆盡,那些大部族覬覦三尾妖狐部的地盤,而咱們收留了三尾妖狐部的族長,所以這是一筆對雙方都有利的交易。
他們巴不得拿鬼物占據千五百多年的鬼崽嶺一帶,交換名義上對三尾妖狐部地盤的占據,就這麼簡單,他們又不損失什麼東西,鬼崽嶺的存在,對他們百害無一利。」
張聞風懂了,吃虧的是辛月所代表的三尾妖狐部,其它各方大賺特賺。
弱肉強食,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問道:「那個辛月……送回給妖族了嗎?」
九命有物品託付他送給三尾妖狐部殘存的狐妖族長,他瞧在白無常的面子,怎樣都要完成,若是辛月和另外一頭狐狸已經被送去了妖族,且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他到哪裡去找狐妖完成白無常的託付?
「辛月是個聰明狐妖,很識時務,她用那片地盤保住了她和同伴辛星的性命,我們不會做出過河拆橋的事情,暫時將她安置在據地,等這邊事情結束,給她們找一片地盤安生住下來便是,也是樹一個榜樣,咱們大安朝優厚投靠的妖部。」
高軼略略解釋幾句,問道:「聽辛月說,你們有交情?」
張聞風差點氣得當場揭穿那個招搖撞騙的狐狸精,他們之間有個屁的交情,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打了一架,轉念一想,笑道:「有過幾面之交,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這個範圍比較廣。
敵人也屬於不熟的範疇,只是做人留一線,他沒將話說死。
高軼點點頭,沒有多問,說正事道:「妖族其實巴不得將鬼崽嶺這個燙手山芋送出去,他們各部不願耗費精力和性命對付年深月久的鬼物,所以造成了三尾妖狐部孤立無援,辛月只能來人族遊說,尋找援助。
當初大安朝答應出一份力,是因為鬼崽嶺不安分,滋擾到了邊境幾縣的安寧。
聽諸彼城、岑三林他們都說過,你的超度之術有特別之處,我們想請你開壇做法,和其他六位精通超度的修士,一道出力,減少我們攻占鬼崽嶺的損失,徹底解決古戰場鬼患,你意下如何?」
張聞風算是知道了當初的一些內幕,他還以為是辛月面子大呢,能說動南江州道錄分院出面調用他出力,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個狐狸騙子。
「大人客氣,屬下自當竭盡全力,開壇做法配合剿滅鬼物!」
待鍥約簽訂,鬼崽嶺成了大安朝地盤,他前去做法超度便不犯忌諱了,名正言順的事情,算不得過界。
他心中納悶,協助逮到九命那麼大一條大魚,冥域似乎沒有獎勵他功德?
要不他的《道經》最後一句,為何遲遲不能圓滿?
在鬼崽嶺附近開壇做法,肯定能夠賺取大把大把的功德。
這是送上門的功勞,一舉兩得,他為甚要拒絕?
只有些不明白,三位大人為何與他如此客氣,一聲令下他還不跑得飛快,難道是因為……白無常與他搭話的緣故?
「很好,你這幾日好生歇息養養精神,晚上不用再出任務,開壇做法需要什麼物品,儘管與諸彼城開口,最好是在五月三日前做好準備。」
「是,屬下明白,屬下告退!」
張聞風返回山腰處,與出門散步的雲秋禾傳音說了此事,讓她心中有數,他們這一組的任務已經變了。
雲秋禾想了想,傳音建議道:「茲事體大,不若叫上岑三林一起給你護法?」
她擔心自己一個人照拂不過來,壞了張觀主超度鬼物的大事。
「正有此意。」
「你不是還缺少布置法壇的八百年靈桃樹棍和靈氣石嗎?」
雲秋禾眨了眨眼睛,提醒一句,這種時候何必與大宗門講客氣?該出手時就出手。
張聞風笑著點頭,靈桃樹棍對他來說多多益善:「我整理下需要的物品,等會再去找諸道友聊聊。」
「我正好閒著,我去與岑三林打聲招呼,你忙你的。哦對了,岑三林和我一道已經將咱們昨晚的功勞報上去,他將戰利品采割成材料,分做了三份,包括那半截五尺長的隕金材料棒子,找個時間咱們碰下頭,岑三林說讓你先選。」
「差不多就行了,你等會順便幫我帶來就是,不用那麼麻煩。」
「我也是與他如此說的。」
雲秋禾笑呵呵往西走了,她願意替大氣又有本事的張觀主跑腿。
張聞風回住處密室,掏出紙筆,畫出一方「鎖鬼陣」,是他前世除了「驅鬼辟邪法陣」和「金剛牆」以外,熟悉的最後一種對付鬼物的陣法。
思索著計算出需要的物品,記錄下來。
他打算明日晚上在荒野先嘗試布置小陣,試試效果。
晚上從諸彼城住處回來,張聞風在洞府門前,很意外地看到一個身材婀娜的白裙女子徘徊,驢子堵著門口,沒讓客人進門。
「見過張觀主!辛月前來多謝上次援手之恩。」
來的是狐妖辛月,一雙碧藍眸子,散發著寶石般妖異光芒,盈盈下拜行禮。
「道友無須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請問有其它事嗎?」
張聞風抱拳回禮,沉靜問道,神色淡然。
他不想和狐妖搭上干係,這女子就是個禍害,沾上了順杆爬的主,他在考慮什麼時候將白無常隔空放進他袖袋的瓶子,交給三尾妖狐部目前的族長辛月?
狐妖投靠大安朝,殺身麻煩算是徹底解決了。
他可以不急著完成託付,特別是現在身處外地,又是非常敏感的時機,他不想和狐妖拉扯不清。
女子絕色傾城的面孔上覆了一層青紗,眉眼靈動,笑道:「張觀主不請我進去坐坐?」
吐氣如蘭,偏頭傳音道:「以前小女子有開罪之處,還請張觀主大人大量海涵。我有筆交易想與張觀主談,與其便宜妖族那些又蠢又丑貪得無厭的傢伙,不如換些你我都需要的實惠。張觀主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張聞風沉默無語。
談個錘子哦,他與這頭狐狸莫得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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