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留了五個暗衛在方知雨身邊,帶著其餘人奔赴縣城西南十五里外救人。
只是臨走前幾度回首,面露不舍。
方知雨知道他心頭在念什麼,自己內心也有名為「捨不得」的情緒隱隱作祟。
突然追出幾百步,遙遙喊道:「早去早回!我等你啊!」
宋筠唇角微揚,心滿意足,飛身打馬,一騎絕塵。
秦葵拼了老命,都沒能讓自己的馬兒追上前頭的煙塵。
錢刀在旁悠悠提醒:「二當家不必如此,我家世子是趕著去趕著回,你若追的急,世子跑得越歡快。」
秦葵:什麼人啊!
百餘人急行軍,很快來到深山之中,好在曾經為了採礦修過一條路,如今雖有雜草,也比荒野更易通行。
天色暗淡,迎來黑夜。
宋筠等人壓著聲響靠近礦洞附近,那裡頭人聲不少,火把通明。
「敵在明我在暗。」宋筠問道:「二當家以為,該如何攻進去?」
秦葵看了宋筠一眼,只見他一掃病秧子面容,雙目炯炯有神,不由起了一絲懼意。
「聽聞世子在海寇之中有個綽號,叫『玉面殺神』。這『玉面』老夫領教了,可這『殺神』……」
宋筠道:「我問你,你反倒又把問題拋給我?」
秦葵一笑:「既然世子願意聽,老夫就見笑了。」
他從旁撿起一根枯枝,就著月色在泥地中畫起來。
「地下礦道錯綜複雜,但我們不必深入,只需將這兩處的守兵除掉即可。此處是唯一入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強攻只怕損兵折將也難取勝。」
秦葵點了點一處彎道,「此處守兵至少二十人。為了看管裡面的勞力,他們在高處建木台,續鐵水,搭弓弩……但他們忽略了,站得高距離地面也近。」
「此處距地面不足一丈,轉瞬即可攻入。」
宋筠明白了。
那些看管者為了壓制裡頭的人,在彎道向上挖掘,想製造易守難攻之勢。
秦葵認為,從彎道之之處向下挖,神兵天降,便可攻其不備,等攻下此處,再裡應外合,便能順利攻下唯一入口。
細思片刻,宋筠點頭,吩咐兩個總旗去做事。
秦葵往地上一歪,翹起一條腿來,宋筠在他身側不遠處靜靜立著,一言不發。
不一會兒,呼喊打鬥聲響徹夜空。
秦葵突然一嘆:「老夫已是半個廢人,偷懶便也罷了。世子怎的不去大展拳腳?」
宋筠淡淡道:「我乃世子。凡事親力親為,還有何意義?」
秦葵一怔,大笑不止:「世子坦蕩!有個消息,我送與你。當然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世子妃。」
一聽對方知雨有益,宋筠耳朵微微立起。
秦葵道:「與世子妃當街閒聊之後,我曾好奇尾隨。」
宋筠瞥眼,眼中迸出殺意。
秦葵雖有察覺,卻只淺淺一笑:「然後發現另有兩人也在尾隨,其中一人正是魁州知州豢養的高手,也就是傷我之人。我怕被他認出,遠遠遁了。」
「但另一人……身配淮王府護衛軍刀。」
宋雲心下大駭,轉頭問道:「長相如何,可有特徵?」
「我遠觀,且只見背影,認不清。不過那兩人一前一後相隔甚遠,似不相識。」
秦葵道:「他們親眼瞧見世子妃被領進縣丞宅院,未曾出手相救,反而又一前一後潛了進去。」
話未盡,意已滿。
宋筠腦中已有猜測。
那個所謂高手,大概就是從烏縣丞寢房床下暗道進入金庫的人,另一個配有淮王護衛軍刀的,很可能就是許得益。
不然,這兩人怎麼那麼巧合的在金庫里撞到一起?
許得益尾隨方知雨,眼見她被烏縣丞兒子糾纏,卻不出手相救?後來在金庫之中,又為救她重傷?
到底演的哪一出?
不過,不論是何種戲碼,宋筠都對許得益恨得咬牙,簡直將人的性命當做兒戲!
秦葵的計策很成功,沒過多久,便已將看守全數拿下,放出了被困其中的男丁。
錢刀命人做了簡單登記,以便將來尋他們做人證,之後便將可憐人都放走了。
宋筠得了稟報,一回身,旁側早已沒了那抹蒼老的身形。
秦葵這人,看起來蒼老,腳筋還受損,可行動速度卻快得驚人。
月光之下,山坡之上,一行四五個身影,忽地駐足。
「二當家,瞧什麼呢?」
秦葵搖搖頭,忽而長嘆:「若是他早生二十年,或者我晚生十餘載……可惜可惜,命運如此啊!」
***
宋筠留下一部分人搜尋礦洞,將其看管起來,轉身回了九和縣縣城。
這一番奪取礦洞管理權,兵不血刃,沒有損傷,比攻破烏縣丞府宅還要輕鬆,令他對秦葵和鹿峰寨起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意味。
如果他們沒有落草為寇,說不定能在軍中大展宏圖……
可惜沒有如果,他也不過是個需要裝病避鋒芒的世子而已。
九和縣縣城,燈火通明,不少人家都在等待父親、兒子、丈夫歸家,四處都是笑聲,又隱隱夾雜著哭聲。
木驂悄然來報,「世子妃去了懷心郡主下榻的客棧,青鴛扮做丫鬟貼身護衛,目下一切安全。」
宋筠點頭,改道前往客棧。
得了人引路,推開房門,內里只有十三抱著一碗雞湯打瞌睡,方知雨和青鴛都不在。
***
許副統領胸腹兩個血窟窿,九和縣最好的大夫用盡畢生所學,都差點沒能救過來。
方知雨與宋清溪見過之後,得知許得益的情況,便帶著青鴛前去一看。
房門大開,血腥氣濃得令人無法忽視。
許得益的手下守在門邊,見是方知雨,都有些不可思議,紛紛見禮。
方知雨朝里望了一眼,問道「許副統領如何?」
手下回覆:「尚在救治。」
就在此時,內里傳出大夫欣喜的呼喊:「醒了!唉喲!醒了!」
他們都怕今晚人醒不過來。
門口那些王府護衛,一個個凶神惡煞,往那兒一站都能把人嚇死。
正哆哆嗦嗦,卻見一個天仙似的美婦人出現在屋中。
「許副統領醒了?」聲音也似夜鶯,輕柔好聽。
一眾大夫忙應答:
「醒是醒了,神思尚未完全恢復。」
「不過明早一定可以。」
「對對對!仙子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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