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風 09精靈少女

    不要求我。

    你求我有什麼用呢？你都幹了些什麼？

    你對她們都幹了些什麼啊？！

    她們是怎樣求你的？我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你？

    所以你求我是沒用的，只會讓我難受……

    請你，在臨死的時候狠狠咒罵我吧。請用惡毒的眼光看著我、一直給

    我最惡毒的詛咒，從你死前，一直到你死的瞬間，甚至在你死之後……請

    你一直這樣詛咒我。

    請不要這樣求我……這樣求我，以後當我在噩夢中夢到你，我只會更

    加難受。

    」

    精靈憔悴和悲哀的神態訴說著她的遭遇，獅鷲因此極度暴怒，白色的

    鷹羽根根倒豎。精靈女孩居然一言不發，雅望只好絞盡腦汁、用盡腦海里

    的精靈詞句，來安撫這隻猛獸，以免它在城裡大肆破壞。

    精靈女孩身上有傷，雅望給她找來適合的草藥，讓她自己塗抹傷處。

    她的情況實在不樂觀，雅望不得不親自陪同她騎乘獅鷲離開。

    雅望問了一下，獅鷲暫時還不需要吃東西。昨天深夜佯攻人販窩點的

    時候，它似乎進食了足量的新鮮生肉。

    雅望先跳上獅鷲，然後拉女孩到獅鷲身上，雅望又忘記了她的體重，

    用力過大，把她拉得幾乎飛到自己懷裡，雅望稍微吃了一驚。

    好輕……

    路上，雅望換回了真實的面容，向女孩做了自我介紹，但是沒有得到

    回應。精靈少女對雅望的易容術和她身上出現過的各種異樣沒有任何一點

    反應，讓雅望略微有點失落。

    精靈女孩全身的衣物都被換過，因此無法根據衣物推測她來自何地。

    她身上也沒有任何外露的紋身或者印記。

    憑藉口音，雅望推測她來自新月峽谷森林一帶的精靈國度。她的屬性

    和氣味也像是月精靈，應該不會錯。

    新月峽谷在未劍國東南方，距離這裡很遠，就算是只送她一小段路程

    ，也會占用雅望大量的時間，因為和去芳草城的方向幾乎正相反。

    要怎麼辦……

    」

    精靈……他們即使在疲累的時候，說話也清新婉轉，帶著天然的優美

    音韻。

    雅望假裝隨口問起一些事，其中暗藏著精靈王儲的課程上才會教授的

    知識，女孩都在不經意間答出、或者是做出和雅望預期的相同的反應。

    在一部分精靈國度，王室成員之中之側所有年齡合適的孩子都會一起

    接受王儲課程的教導，精靈不缺少時間和精力，這樣的課堂既讓王儲不被

    孤立、性格不至於扭曲，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王儲夭折。所以很難說這個精

    靈少女是王儲、公主、還是別的什麼。

    也許會有戰爭也說不定……不過可能性並不是很大，她不一定會說出

    自己的遭遇，即使說了，精靈那邊應該也會保守秘密。人類這邊知道她身

    份的人，絕大部分都死了。

    缺乏常識、不知避禍，是因為身份，還是因為年齡？

    精靈的壽命接近永恆，他們的幼年期比人類長很多很多倍，心智成熟

    速度遠比人類慢。

    不用說人類，就算是人類和精靈的混血兒，心智的成熟速度之快，也

    是精靈無法理解的。

    眼前的精靈雖然看起來外形快要接近人類成年，但心智還沒成熟，是

    個半大孩子。

    騎乘獅鷲需要特製的鞍，而這一隻身上沒有，精靈少女多半是強迫獅

    鷲帶著她倉皇出逃。

    是離家出走嗎？

    無論什麼種族、什麼樣的家庭，孩子們總是不聽成年人的話，孩子們

    永遠不會相信他們是真的在為自己考慮，一定要親自犯下低級可笑的錯誤

    ，不這樣就無法成長。他們缺乏相應的經驗，理解不了成年人話中的深意

    。他們無拘無束的好奇心，既讓他們越來越聰慧，也直指可怕的災難。

    而成年人，總是希望孩子對自己的話完全服從，總是希望孩子能不犯

    自己曾犯過的錯誤，總是滿心期待孩子一帆風順、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完

    美人生，他們不會真的以同理心來考慮孩子的思維方式，從來都不知道該

    怎麼去引導，只是單純的命令孩子「要這樣」「要那樣」。

    對心智不成熟的人施以命令和強制，永遠不會產生好的結果，只能產

    生反抗和逃避。年齡不到，就理解不了。

    時候不到，說什麼也是沒用的。

    現在你得到教訓了……年輕的精靈。親人給你的壓力、起居環境給你

    的苦悶、躁動的心靈無法釋放的壓抑，與外人能給你帶來的傷害相比，是

    多麼的不值一提。龐大的世界上，寵你的人只占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在

    你熟悉的環境之外，沒有人管你生為何物。有了這次遭遇之後，快點長大

    吧。

    只是我很遺憾，你得到教訓的方式如此殘酷。

    」

    獅鷲越飛越高，暗巷城周圍的大地一覽無餘。

    翡翠平原看起來像是綠色的巨人，寧玉河的河水就是它的銀色血脈，

    絹絲一般的支流不急不慢地消失在遠方的森林裡，直到徹底看不見之前都

    在若隱若現地閃爍著磷光。

    如果白楊樹城真的是人類和精靈的友誼之城，該有多好？

    你們為什麼辜負精靈的信任，為什麼不珍惜呢？

    」

    雲層已經落在獅鷲的腳下，在清爽的勁風之中，雅望開始思索別的事

    情。

    是她……？

    應該不可能。時候不到、地點不對、屬性不對。

    就算她真的是，雅望也不想跟她結伴同行，或是跟她去精靈國度。

    精靈和人類的隔閡是千百年來累積沉澱下來的，不會因為雅望的一個

    人情就有所改善。雅望送女孩回去，只會更加提醒他們女孩在人類社會所

    受的屈辱。

    就算雅望努力上很多年，就算雅望能成為他們的英雄、甚或成為他們

    的領袖，就算雅望能讓他們打從心底里尊敬自己，他們想得最多、私下談

    的最多的仍然只會是「如果不是個人類就好了」。

    古老的年代一去不返，傳說中的盟友再無來往。即使會說精靈語、甚

    至古代語言，即使忠誠不二，人類也很難再贏得精靈的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