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風 31遊蕩

    最近一段時間，和軒老闆的聯繫主要依靠信鴿。每當這些白色精靈一般的信使靠近雅望、發現不死生物而瑟瑟發抖的時候，雅望都感覺真是難為它們了。

    信中總是帶來妍的祈禱和期盼。祈禱她不要因為與死亡騎士走在一起受到傷害，期盼她擺脫這種墮落者，回到喪鴉。

    為了消愁解悶、讓自己有事可干，雅望常常連續幾天整日整夜地快速完成任務。只要是芳草城附近的任務，雅望一概不挑，且效率極高。軒老闆害怕喪鴉酒館會因此聲名鵲起，不得不把雅望交還的任務大半均分送給熟識的幾個酒館。

    有趣的是，有楓落幫忙，雅望可以接一些以前不能做的任務，比如淨除靈體。雅望不肯學習魔法，也不敢使用大部分魔劍，她對看得見摸不著的虛體亡靈一籌莫展。而現在楓落可以輕易完成這類任務。

    無論是實體還是虛體亡靈，都是旅行者的噩夢和天敵。無數偉大的冒險家，都因為無意間撞進死者之國而為旅途寫下終末。就算是雅望，也數次險些喪命於亡靈之手。而楓落只是往一塊土地上一站，稍微有點感覺的本土亡靈就都避讓了。

    偶爾也有走不了的地縛靈，或是感覺很遲鈍的遠古靈。

    在一次任務中，雅望帶楓落前往一處鬧鬼的居所。

    漫長的囚禁、孤獨、空虛，把那個地縛靈逼瘋了。

    沒人能救的了他，他所等待的人早已不在這裡、再也不能回來。

    為什麼不放手？你明明知道，一直放不下，就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當雅望靠近，呼喚著它的真名，厲鬼咆哮而出……卻迎面撞上微笑著的楓落。

    「你來啦？^_^」楓落說。

    那個鬼魂臉上的表情凝結了，可以說五官都擰在了一起，極之古怪。有一瞬間，雅望覺得它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驚駭了。

    是錯覺嗎，亡靈應該是不會恐懼的才對？

    總之，雅望忽然覺得這靈體有些可憐。

    地縛靈四處亂竄，沒法逃離束縛他的地區。楓落微笑著向他慢慢逼近，難以想像一個腐朽者能笑得這麼陽光燦爛。

    「既然來了，就不要那麼急著走嘛。吃個便飯罷。」xdyk

    楓落一把掐住鬼魂的脖子，用鎖鏈形的白骨造物囚禁他的四肢。

    人人都有不好過的時候啊，雅望心想。

    按照禁食之約，楓落沒有把地縛靈吃掉或者收為己用。楓落掐著它的脖子拽著他離開本地，一直把它扭送到距離芳草城很遠的地方。

    「走吧，你已經自由了，」楓落對它說，「不管願不願意，都要時不時地換種活法。下次再遇到，就是拿你打牙祭了。」

    脫離束縛的亡靈，被楓落遠遠地扔到了林子裡。

    這種靈異類的任務，原本完全不屬於雅望的職業範疇，不過有楓落在，就變得異常簡單。

    以前，雅望常常感覺到自己被冰冷且對她無好感的東西凝視著，她曾懷疑是殺人太多、或是去過的不潔之地太多，導致被惡靈和異界的黑暗生物盯上。現在猜測被證實，因為兩個類人同行之後，這些東西的存在感都消失了。面對比自己更強的、支配級的怪物，它們選擇了退讓。

    」

    楓落對月柳的迷戀日漸加深，偶爾能看到他對月柳死纏爛打。

    月柳的回應則是真的戰鬥。

    「別靠近我！」月柳怒喝，「滾開！你這……！」

    蒼白軍團被黑水束縛，陰影之刺被骨刺招架，死亡之氣消失在夜色之幕當中，白骨軍團和黑水軍團一邊戰鬥一邊發出悽厲可怖的咆哮聲。

    雅望對他們可怕的打鬥充耳不聞，繼續遊蕩和執行任務。

    楓落存活過的時間比月柳長得多，月柳在楓落面前就像是個幼童。認真打的話，月柳不是楓落的對手，楓落也不是真的想跟月柳打，兩人應該沒那麼容易死。

    這種戰鬥基本上都是月柳先出手，黑暗騎士的速度比白鬼快、擅長自保和躲避傷害，楓落基本不用殺招，所以楓落的傷勢一般要比月柳嚴重得多。不死騎士不擅長愈傷，他長期飢餓，這些傷勢癒合得非常緩慢。

    他們的互相攻擊，總是大幅度消耗他們的體力和魔力，讓他們的身軀遭受重創。雅望本來也不想藉助他們的戰鬥力，因為那會導致敵人非死即殘。

    雅望需要他們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把他們作為情報來源。很多時候，情報的作用要比武力重要的多。

    如果因為戰鬥被雅望拉開距離，他們能很快追上雅望。

    骸骨行者擁有可怕的強大坐騎，白骨造物，外觀像是錯綜複雜的骨骼隨意堆積成馬匹的形狀。這種坐騎的速度和力量讓雅望羨慕。在濃厚的黑夜裡，一般的馬匹會被路上的坑洞或是石頭弄跛，亡靈馬不懼怕這些。它們不理會其它動物、火光、突然出現的事物或聲音，也無需進食。

    黑水騎士也可以製作出坐騎，外形就像她本人，黑影環繞、漆黑一團、模糊不清，可以快速移動，並且在日光下能保護黑暗騎士。但對月柳來說，騎乘坐騎移動，大多數時候好像並不如「騎乘」陰影移動那麼簡單和效率。大多數時候，月柳不願踩踏楓落的影子，只是藉助地形產生的影子來移動。

    而雅望……自從黑白騎士同行之後，她再也找不到願意接近的馬匹，她只能步行著到處遊蕩。

    類人在很多地方都可以橫行霸道，但是他們其實不適合一同旅行。他們懼怕活水，一條河流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楓柳二人也怎麼不喜歡夜晚的火光。每當他們迴避篝火的時候，金秀就能出來透透氣。

    每次看見楓落和月柳遠去的身影，金秀仍然會不由自主地默念辟邪的咒文。

    你真的要和他們一直同行嗎？

    金秀的這句話，始終淡淡地迴響在雅望腦海里。

    」

    這樣做任務，要做到什麼時候？

    雅望從傭兵之城南門經過，接取信鴿送來的任務，踏入月河森林。骸骨行者披著帶有破敗兜帽的長斗篷，早已經等候在林中。在他身後不遠，月柳隱現在樹木的陰影之間。

    清晨的森林有些光線不足，黑白騎士的存在好像加重了森林的昏暗。白鬼的坐騎籠罩在模糊的蒼白霧氣之中，仿佛披掛著全身鎧甲。

    這一次的任務稀鬆平常，普通的跑腿送信任務。去東南邊的石門鎮。xx

    清晨總是有它獨特的清冷，有時也讓人有少許的哀愁。

    和所謂「命運之人」的相逢沒戲了嗎……

    什麼破交易，星宿這………，……的……，有一天我一定把你……

    月河森林的範圍覆蓋了從芳草城到石門鎮的道路，環繞石門鎮。森林因為珂月河從森林中經過而得名。

    珂月河的上游水流幽暗，從月溪山的溪水匯入之後，河水就變得清澈見底、波光粼粼，那些銀色的閃光，活像是情人眼中的淚花。

    雅望如風一般在森林中徒步奔跑，密林中錯綜複雜的地形和障礙幾乎不影響她的速度。黑白騎士跟在她身後騎行，即使雅望擁有接近無限的體力和耐力，也甩不開他們那沒有生命的坐騎。

    覆蓋著蒼白霧氣和漆黑陰影的兩團坐騎，一路上像撕紙一樣破開障礙。雅望儘量離開密林以免他們傷及太多樹木。

    」

    遠遠地，雅望在林中看到了驚起的飛鳥。

    風中送來戰鬥的聲息，雅望聽到野獸的嘶吼，熊……和人類。

    趕到附近，雅望看到一個女孩，正好看到她的最後一擊把一頭熊放倒在地。如閃電般的紫色光芒，伴隨著濃烈的黑暗氣息，在她的手上纏繞和放射。

    成年棕熊龐大的身軀向後仰倒在地上，雅望在遠處都可以感覺地面的震顫。

    雅望正有些咋舌，那個女孩卻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紫色的光芒也消失殆盡。

    她回過頭，用幾乎哭出來的語調對他們開口：「……嚇死我了，我站不起來……拜、拜託，請扶我一把。」

    雅望笑了笑，下馬向她走去。黑白雙騎士則留在原地。

    忽然，女孩咦了一聲，她的目光不再在雅楓柳三人身上游離，而是鎖定在楓落身上。雅望看到她的眼神急速變化，好像認出了楓落。

    雅望倒吸一口涼氣，她看到女孩的眼中放出刀刃一樣淒寒的徹骨仇恨，幾乎足以冰封廣闊的大地，而那眼眸卻在一瞬間變成了熾熱如火的血紅色，好像血管爆裂、使得血液湧入。她的瞳孔異常放大，像是暗紅的鏡面，幾乎覆蓋整個眼球，十分駭人。她的氣息變得如失心的殺人機器一樣詭異。

    雅望稍微出神，發現女孩已經鬼魅般躍起、向楓落撲去。她的手上重新出現詭異的紫色電光，比剛才擊倒棕熊的時候至少大了三倍，幾乎把嬌小的身軀整個籠罩。在陰暗的森林裡，女孩像是一顆有著紅色眼睛的紫色流星。

    雅望沒有時間多想，她在瞬間追上並超過女孩，一步上馬，擋到楓落身前。

    女孩的視野里忽然失去死亡騎士的身影，多出來一個人，驚訝之餘似乎想收手。然而她的速度過快，手掌正中雅望胸口。

    雅望只來得及扯動脖頸上的紅繩，移開金秀，接著就被擊中，強烈的衝擊撞得她飛落馬下，立刻失去了意識。

    在最後，她的耳邊只聽到呼呼作響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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