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布置好之後天也黑了。
老猴子他們分到的陣地,是一道長大約兩公里的圍牆。
圍牆邊上有兩座塔樓,可以當成瞭望塔用。
另外靠近圍牆附近有一座被炸得半塌的二層樓房,可以當做堅固支撐點。
這種炸成半塌的房子其實最讓人喜歡,因為再來一發炮彈, 很可能也造不成多少傷害了。
城市裡面,好多被炸得破破爛爛的,但還是有好多殘垣斷壁立著。
「警醒著點兒,我總覺得那個叫年羹堯的傢伙不是啥好東西。
那個叫岳鍾琪的也一樣!」
老猴子在二層小樓不遠的地方,挖了一個散兵坑。
一個連要防守兩公里長的戰線其實很吃力!
好在明軍普遍配備了阿卡步槍,火力持續性大大增強。
另外明軍每個排都有一挺通用機槍,連部還有一挺。
四挺通用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 足可以封鎖兩公里內的區域。
更何況,明軍還有擲彈筒,迫擊炮這些玩意。
別說是游擊隊,就算是碰到正規軍,老猴子也不會怕。
偏偏今天還是正月十五,大大的月亮明晃晃的掛在天上。
看著銀盤一樣的月亮,老猴子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至少,不會變成睜眼瞎。
「我看著那個年羹堯看人的眼神兒冷嗖嗖的,像狼一樣。」
「這樣的人,都他娘的是殺人不眨眼的狠人,咱們招惹不起。」
「你還少殺人了?」
「不一樣,我覺得我要是和他打,最後死的一定是我。」老猴子看著遠方,狠狠的抽了一口煙。
「龍魂特種大隊,這什麼玩意兒?以前沒聽說過!」
「我也不知道,聽說是專門對付游擊隊的。
上一回,咱們在山上追的那波游擊隊,就是他們給幹掉的。」
「啪!」一聲突兀的槍響,大亂了兩個人的對話。
老猴子拿出望遠鏡, 看向遠處。
遠處的建築物裡面人影綽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對面那個車間頂上有一個!」憑藉多年的戰場經驗,老猴子找人很是迅速。
丁三立刻用瞄準鏡把人套住,扣動扳機人就從車間頂上掉下來。
距離太遠,人掉下來才聽見慘叫聲。
可儘管距離那麼遠,慘叫聲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可見,這傢伙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是多麼的絕望。
老猴子沒有絕望,只有失望。
原本以為幹掉了一個傢伙,對面車間裡的人會消停點兒,卻沒想到幾枚迫擊炮彈,毫無目的砸了過來。
雖然沒有傷到人,但卻讓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還真讓你蒙對了,今後打仗都是晚上打。
幸虧你讓大傢伙睡了幾個小時,不然今天晚上肯定犯困。」
「娘的,今天晚上不好打。
咱們有迫擊炮,人家也有迫擊炮。
可咱們身後,卻沒有以往那些重型火炮。
激靈點兒,說不定今天晚上就得靠你了。」
老猴子知道,剛剛打掉的那個傢伙很可能是觀察哨。
而且估摸著聲音,那些迫擊炮也在前面那車間附近。
不過迫擊炮這東西是曲線火炮,想要找到位置非常困難。
「那邊兒屋頂上, 又爬上去一個。」老猴子的眼睛,專門找著屋頂看。
那幫游擊隊也是真缺心眼兒,一個勁兒的往高處爬。
難道他們就不知道,當你視野開闊能看到所有人的時候,所有人也能看見你?
毫無懸念的,那個傢伙也慘叫著掉了下來。
打鳥一樣射下來六七個,再傻的人也知道了,不能再往高處爬了。
車間裡面,零零星星的出來幾個鬼頭鬼腦的傢伙。
一看就知道沒什麼作戰經驗,拿著步槍貓著腰走路。
大月亮明晃晃的在天上掛著呢,好歹爬著走也不會招子彈射擊。
果然,明軍的機槍步槍子彈,如同蝗蟲一樣射了過去。
幾個人連趴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子彈打成了篩子。
不過車間裡面的人好像沒什麼經驗,又或者是外面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第一波人被幹掉之後,不大一會兒又派出三四個人出來。
這三四個人,不出意料之外的也被幹掉。
老猴子最先反應過來:「停止射擊!
停止射擊!」
爬出了散兵坑,劈手抓過來通信員。
「告訴機槍,轉移陣地,快!」
通信員屁股中箭一樣的跑掉了!
就在通信員剛剛跑出去,那座車間裡面又鑽出來兩三個人來,仍舊是貓著腰鬼鬼祟祟的前進。
機槍子彈,再次劃破夜空射了過去。
「完了!」老猴子心裡一涼,扭頭就鑽進了散兵坑。
「轟!
轟轟!」爆炸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一朵朵橘黃色的花朵在明軍陣地上綻放開來!
剛剛射擊中暴露的火力點,就好像點名一樣的被迫擊炮肆無忌憚的照顧著。
一切都是假象,包括二十分鐘前那論極其業餘的迫擊炮盲射。
那些從車間角落裡面溜出來,老鼠一樣的人就是給明軍打的。
只要明軍開槍,那些躲在暗處的觀察哨就會記錄下明軍火力點的位置。
他們在這裡盤踞了這麼久,早就標定好了射擊諸元,甚至還可能在這裡試射過。
大意了!
也不知道機槍能保下來多少,如果機槍都被炸了,那下面會很被動。
第一輪迫擊炮射擊了十幾分鐘才算完,一發迫擊炮落在老猴子他們散兵坑只有十米左右的地方。
老猴子和丁三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
就在哥倆還是抖落身上落下來的灰土時,數百個穿著黑衣服的游擊隊,游魚一樣的從車間裡面悄無聲息的溜了出來。
這些人便走邊開槍,車間二樓的一處窗戶裡面,探出一根槍管,不斷的打著點射,壓制下面的明軍步兵。
聽聲音就知道,那是一挺馬克沁。
馬克沁以射速快而著稱於世,可真正的馬克沁射手,打的都是短點射。
這種重機槍,在五百米左右的距離上威力依舊驚人。
明軍步兵被馬克沁的短點射壓得抬不起頭來!
就連老猴子,只是把阿卡步槍舉過頭頂射擊。
至於能不能打到人,那可全看對方的人品了。
「他們怎麼知道咱們躲在這裡?」老猴子百思不得其解。
「鋼盔,是鋼盔。
咱們的鋼盔反光!」
一瞬間,丁三看著老猴子的鋼盔反應了過來。
鋼盔上面雖然噴了油漆,可月光照射下仍舊會有些反光。
那些游擊隊,正是看到月亮照在鋼盔上的反光,這才能夠壓制住明軍。
「操!」老猴子二話不說,就把鋼盔摘了。
丁三也一樣,把鋼盔一摘扔進了散兵坑裡面。
他們反映過來了,可其他的人沒有反應過來。
好多士兵,還在散兵坑裡面對著衝出來的游擊隊射擊。
灼熱的馬克沁子彈就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那機槍手很厲害,短點射打的又急又狠。
一個接著一個的明軍士兵,尤其是那些新兵被射翻到了地上。
老猴子咬著牙爬出了散兵坑,在戰線上撒腿狂奔。
每看到一個人,就讓他們摘下鋼盔。
兩公里跑下來,老猴子感覺自己的肺就快要炸開。
一路上的場景讓他觸目驚心,全連四挺機槍無一倖免。
全都被迫擊炮給幹掉了,連帶那些機槍手也被幹掉了。
按照這個火力密度來看,至少有二十門以上的迫擊炮同時射擊。
而且,這些迫擊炮還分別射擊了不同的目標。
能把迫擊炮用到這個地步,普通的明軍連隊都做不到。
媽的!
那些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這麼會打。
問過一遍各個排長,連隊的傷亡讓他的心直滴血。
沒有了機槍壓制,只能靠連隊的迫擊炮。
可全連也只有三門迫擊炮,即便是加上擲彈筒,火力也不足以在兩公里的範圍內,阻擋住這麼多人的進攻。
而那些衝鋒中的游擊隊,戰術動作也是相當嫻熟。
他們三四個人為一個戰鬥小組,一個人向前跑幾步趴在地上。
當你瞄準那個人的時候,他身後的人卻站起來向前跑。
當你挪動槍口的時候,另外一個人卻又站了起來。
總之,你大多數時間都在瞄準。
而那些游擊隊員們,卻像土撥鼠一樣,這個站起來那個趴下去,這個趴下去,那個站起來。
最終的結果就是,子彈消耗不少,人卻沒打死幾個。
眼看著,敵軍從三百米外,一直逼近到了兩百米,然後就是一百米。
最後,居然突入了五十米範圍內。
那些游擊隊員們,一邊躍進,一邊向明軍這邊投擲手榴彈。
隨著手榴彈此起彼伏的爆炸,明軍這邊的傷亡一瞬間就增大了很多。
老猴子親眼看到,幾枚手榴彈先後扔進了一個散兵坑。
散兵坑裡面的明軍士兵,被爆炸直接掀得飛起來。
身上落滿了彈片,渾身上下都是血窟窿。
老猴子咬了咬牙,一邊跑,一邊用隨身的阿卡步槍打著短點射。
他的點射又穩又准,連續干翻了四五個游擊隊員。
身子一矮滾進了散兵坑裡面換彈夾,剛剛掉進散兵坑裡面。
一枚迫擊炮彈就在他剛剛站的位置邊上爆炸,距離老猴子的散兵坑只有三四米遠。
老猴子感覺到腦子「嗡」的一聲,然後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身後摸了一下耳朵,手上都是黏糊糊的東西。
不用看都知道,耳朵被震得出了血。
渾身好像散了架一樣,後背疼的厲害。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究竟是受傷了還是沒受傷。
吐了一口血唾沫,大口的呼吸兩下。
肺子有些疼,估計是被剛剛的迫擊炮給震傷了。
不過還是要慶幸一下,如果自己沒有滾進散兵坑裡面準備換彈夾,現在估計已經被彈片射得滿身都是窟窿。
艱難的換過了彈夾,人還沒有鑽起來,就看到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
那些游擊隊員們喊著什麼,可老猴子的耳朵,現在什麼都聽不見。
忽然間,這些人就在自己眼前爆開。
殘破的人體碎片,還有血霧和各種臟器堆了老猴子一身。
最慘的就是,有個傢伙被攔腰打成的兩截,腸子掉下來正掛在老猴子的脖子上。
仍舊在蠕動的腸子還是熱乎的!
幸虧鼻子已經被硝煙的味道熏得什麼都聞不到了,不然這味道就能讓人噁心死。
趕忙伸手摘下黏糊糊的腸子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那個被打掉半截身子的傢伙,雙手在地面上不停的抓撓,那眼神兒老猴子都不敢看。
一捧被血浸透了的血土,直直的扔在了老猴子的臉上。
似乎是在責怪他踩了自己的腸子!
老猴子一槍就爆掉了那個傢伙的腦袋,碎肉和鮮血腦漿又噴了他一臉。
原先還有鋼盔擋著點兒,現在可好,真的是噴了滿頭滿臉。
聽不見聲音,可能夠感覺到地面的顫抖。
大著膽子把腦袋探出了散兵坑,老猴子看到了三輛一型坦克,正用那雙二五速射炮在快速射擊。
這種淘汰了的坦克,雖然在一線戰場上不堪重負,被聯軍的各種反坦克武器打得找不到北。
可用來對付重武器僅僅是迫擊炮的游擊隊,卻是非常的好用。
二十五毫米速射炮,炮彈打出來就是一道子彈組成的鐵鏈。
這道鐵鏈揮到哪裡,哪裡的人就會變成一堆碎塊。
鮮血與碎肉,極大的刺激著人們的視覺神經。
戰爭的殘酷,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老猴子長出了一口氣,身子慢慢的順著散兵坑的牆壁坐了下來。
屁股下面有些硌得慌,低頭一看有隻人手露出來。
老猴子沒有把那隻人的胳膊抽出來扔掉!
真的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了,此時能做的事情只是呼吸而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不容易攢了些力氣。
扒著散兵坑的牆壁站起來,就看到了一雙軍靴,還有丁三那欠揍到了極點的臉。
老子都這樣了,這王八蛋居然還在笑。
丁三的嘴動了又動,可老猴子還是聽不見他說些個啥。
對著丁三煩躁的比劃了一下,示意丁三拉自己上去。
現在,是實在沒有力氣爬上去了。
丁三伸出手,把老猴子拉了上去。
銀月之下,三輛一型坦克正在追殺那些游擊隊員。
曳光彈不停點兒的,射向躲在大樓窗戶里的馬克沁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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