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 28第二十八章

    院子裡有一條小徑,道旁有兩棵老魁樹,樹下有一個人正站在那裡抽菸,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穿著一條橄欖綠的軍褲和白襯衣。

    那人一抬頭之間看見了進來的方文秀,方文秀站在遠遠的地方對他說:「我是魏總公司的,來給魏總送點東西。」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然後他好笑的看著方文秀說:「文秀,我是魏恆的大哥,我叫魏斌。」

    方文秀站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後朝他笑笑叫道:「大哥好。」

    魏斌把手裡的菸頭扔了笑眯眯對她說:「文秀好,你進去吧,正好今天老太太,老爺子都在家。」

    &方文秀朝著魏斌點點頭,提著東西穿過院子走進大門。

    魏家的客廳里,電視開著,裡面正放著京劇,魏母坐在沙發里,帶著老花鏡,手裡織著毛衣,不時抬頭看兩眼電視。

    方文秀提著東西進去,站在門口說:「伯母,我是魏總公司的人,他讓我給您送點東西過來。」

    魏母從沙發上扭過身,透過眼鏡縫上下打量了方文秀一眼,然後放下手裡的東西,撐著沙發扶手吃力的站起來,一邊說:「哎呦,這個魏恆,三十多了我終於得著點他的東西了,我看看是什麼?」

    老太太走過來,她一頭半白的頭髮,穿著朱紅色毛坎肩,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睛,看起來就像一個很樸實的平常老太太。

    她可能有些風濕,走路很慢,方文秀趕上兩步迎了上去道:「過中秋了,蘇州那邊的分公司送來不少大閘蟹,魏總讓我給您老送點回來。」

    老太太拍拍箱子笑了,說:「還算他有點良心,姑娘你給放廚房去吧。」

    &方文秀提著箱子往裡走,找到廚房送進去,那裡自有保姆接過了,出來走到客廳門口,正好聽見魏斌進來正在問老太太:「媽,人見著了吧?」

    魏母回的莫名其妙:「什麼人?你說剛才魏恆公司來送東西的那個姑娘?我見著了啊,讓她把東西送廚房去了。」

    魏斌大聲一笑,高聲道:「媽!那就是方家的姑娘啊,您前些年不是還經常念叨嗎?怎麼?現在死心了?」

    裡面瞬間失了動靜,方文秀走出去,朝著老太太又叫了一聲:「伯母。」

    &可能……」老太太嘴裡念叨著,非常緩慢的轉過身,那是一種看久別的故人一般的眼神,她兩步走過來,一把拉住方文秀手,上上下下的使勁看她,仿佛是在她身上尋找別人的痕跡,眼中淚花閃爍,她回頭朝著魏斌喊:「你們騙的我好啊!」

    魏斌笑笑說:「是爸爸不讓說的,他說時機未到,您早知道了反而不好。」

    魏母嗔怪道:「你們是怕我老太太知道了,插手壞事是吧,魏恆這個不懂事的玩意。」她一個勁的摸著方文秀手:「這都多少年了,我才知道,也不知道讓你吃了多少苦。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老太太拉著方文秀的手在沙發上坐下,魏斌在一邊賠笑著解釋:「我和爸爸也是遠山大哥去世以後才知道的,後來我們才知道,文秀生下來就被送回了老家,那些年遠山大哥也沒提起過,就這麼的兩邊給弄差了。」

    老太太感嘆:「彩環姐可真是……就真跟我們斷了關係,到了真給送了個姑娘來。」說著她的淚花又現,趕緊自己擦掉,轉過來對問文秀:「你叫文秀?」

    方文秀點頭,老太太又問:「今年多大了?」

    方文秀回:「二十五了。」

    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你怎麼才來,都二十五了,我才見著你。」

    方文秀說:「文秀學無所成,不敢貿然登門,怕給祖母丟臉。」

    老太太一愣,然後說:「你可和文秀姐真像,她也是你這樣的。」

    方文秀只是抿嘴笑笑沒說話,老太太又問:「你現在在魏恆那裡做事?」

    方文秀點頭道:「是的。」

    老太太撇著嘴說:「那不是個懂事的玩意,他欺負你沒有?」

    方文秀搖頭,笑著說:「魏總挺好的。」

    老太太扭頭看魏斌,魏斌朝她微微搖搖頭,老太太失望的嘟囔一句:「你叫他魏總啊。」

    老太太再轉過頭看方文秀,上上下下仔細的看,方文秀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腰板直直的,內裡帶著一股氣,老太太越看越喜歡,過了好一會她才看夠了,然後拉起方文秀的說:「走,帶你去見見魏恆他爸。」

    老太太拉著方文秀到了書房門口,推門進去,朝著書桌後正站在潑墨揮毫的魏律清,興致高昂的高聲一叫:「老魏,你看看誰來了?」

    魏家的老爺子,一抬頭,面上也是明顯一愣,然而他卻什麼也沒表示,又低下頭一筆揮毫而出。

    老太太小聲對方文秀說:「去吧,他心裡想的和外面看見的不一樣,你別怕。」

    魏母悄悄的出去,留了方文秀站在門口。

    方文秀收聲斂氣,微微彎了一點腰,站在那裡半天沒敢動一下,偌大的書房裡寂靜無聲,只聞魏律清沙沙的作畫聲。


    那邊魏母一出去,對還在客廳里的魏斌神秘一笑說:「你聽見了嗎?她叫我啥?她叫我伯母。」老太太說完,拍拍衣服下擺說:「我去做飯,今兒怎麼也要留她吃飯,你打電話讓魏恆回來,這個欠收拾的玩意。」魏母嘟囔著走出去半截又折回來戳了魏斌腦門子一下:「你也是個欠收拾的。」

    魏斌看著母親笑眯眯的走了,一邊搖頭一邊去給魏恆打電話。

    這邊書房內,氣氛依然靜默而壓抑,方文秀大氣也不敢喘的站在那裡,過了很久魏律清才忽然一語打破僵局,他手上不停,頭也不抬的說:「你還要站多久?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卻害怕了嗎?」

    方文秀這才抬起頭,慢慢走過去,到了桌邊也是規規矩矩的往那裡一站,不敢貿然說話,魏律清看了她一眼,手裡的毛筆指了指硯台,方文秀走上前去拿起硯台靜靜的開始磨墨。

    魏律清還是什麼也不說低頭接著作畫,方文秀雙手穩穩的抓著硯台,下手輕緩,不敢弄出一點動靜。

    魏律清在畫一幅蘭花圖,他最後一筆收勢完成,自己盯著畫看了半晌,然後一抬頭看向方文秀說:「你過來。」

    方文秀聽話的走到他身邊,魏律清指指桌上的畫問:「如何?」

    方文秀答:>

    魏律清又問:「看出什麼了?」

    方文秀低頭半天說:「文秀不敢說。」

    魏律清一板臉,輕喝一聲:>

    方文秀這才抬頭,看著畫微一停頓道:「伯父的蘭花圖,輕靈而有意境,但是少了凌厲的氣勢,文秀不敢妄自揣測,怕是伯父已經心生退意。」

    魏律清眼裡露出滿意的神色,但他還是嚴厲的問她:「何以見得?」

    方文秀又是微微一猶豫才道:「所謂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為官,為官者若心中沒有凌厲之氣,那就是已經心生退意了。」說完她微微後退一步,低頭說:「文秀淺薄,妄言了,請伯父別生氣。」

    魏律清沒說話,他回頭把手裡的毛筆放下,漫不經心的問了她一句:「你今天幹什麼來了?

    方文秀低頭說:「請罪。」

    魏律清也不看它問:「什麼罪。」

    方文秀答:「不敬之罪。」

    魏律清背著手走開兩步說:「那年我家落難,下放到你的家鄉,後來遇見你的祖母,兩家結成了通家之好,你作為晚輩,多年不曾露面,確有不敬之罪。」

    方文秀低頭不敢吭聲,魏律清看著她說:「你的祖母,本是出身大家,後來家破了,她們舉家往東北逃荒,路上又是骨肉分離,最後萬般無奈下她帶著一箱子書嫁給了種地的祖父,你的祖母是個了不起的人,不知道你得了她幾分的真傳?」

    方文秀低頭說:「文秀不敢辱沒先祖,祖母之學文秀說是領會其一二也是狂妄了。」

    魏律清走了幾步,停在她身邊片刻,看著她,方文秀低著頭動都不敢動,半天后魏律清才一指書桌道:「你去畫一幅給我看看。」

    方文秀低頭為難,一下子沒有動,魏律清又說:「怎麼你祖母沒有教你詩詞繪畫嗎?我卻是不信。」

    方文秀這才說:「文秀這些年沉湎於俗事,多年不碰畫筆,文秀不敢畫。」

    魏律清卻說:「你少年喪父,家有寡母幼弟,你要承擔家業,這也怪不得你。」他用一種愛護的口氣和藹的對她說:「去吧,去動動筆,也讓我看看你現在都在想些什麼。」

    方文秀再不能推脫,走過去站到剛才魏律清站的位置,魏律清甚至親手為她鋪上畫紙,準備好顏料,方文秀手握畫筆回望一眼,魏律清朝她鼓勵的一點頭,方文秀再一轉回來,凝視畫紙,忽然閉上眼睛,沉心靜氣幾分鐘,然後乍然一睜眼,一筆揮毫而出。

    她一落筆,魏律清就看出了她有幾分根基,她筆走如風毫無停滯之感,要緊的是她下筆之間並特別不講究細微處手法的精妙,揮毫之間一種樸拙自然的大氣隨意而走,可見落筆之前所有的布局都以瞭然於胸。

    方文秀說她幾年都不碰畫筆,魏律清卻是相信的,她手法並不精湛,勝在格局的規劃和氣的流暢,所以毫無停懈,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她不喜歡在細小處刻意的追精細,一切順乎自然而然,一般年輕人越是有才反而越是會持才傲物,少有人懂得順乎自然,物極必反的道理,就是知道也很難做到,單從這一點上就是非常之難得了。

    方文秀畫的是一幅崇山峻^h小說嶺圖,高山絕壁之間一條大河蜿蜒而下,最後著色的時候選了最濃烈的硃砂,一種艷紅到極致的顏色,絕壁之上,山崖之間一簇杜鵑搖曳而盛開,整片黑白之間唯一的著色之處,濃烈的紅於黑白形成強烈的反差,成為唯一的點睛之處,也如她心頭的那一滴最熾烈硃砂之血。

    一幅畫作,方文秀用時不多,下筆就沒有停頓,一蹴而就,收筆之時一身大汗,眼角含淚。

    魏律清一直站在一旁不敢打斷她,他看的明白,她到底年輕,正是感情最為濃烈的時候,那一簇艷紅怕就是她心底最壓抑之深的情感之處,一旦抒發出來,必是全部心力的凝結,稍一打斷就會亂了她的氣,對她身體極為不好。

    方文秀畫完,拿著畫筆站在那裡,僵立片刻,一口氣長長的從胸中舒出,這才放下畫筆,轉身面對魏律清,抬手抹掉額角的汗水,笑了一下說:「伯父,我獻醜了。」

    魏律清沒說話,走過去,方文秀往旁邊讓了讓,他站在那裡注視著那幅畫良久,叢山有險惡之勢,如人生所遇的各種艱難險阻,中間貫穿而過的河流,那就是道,如人在世間行走所遵循的道,永不停息,隨遇而安,遇阻則變通,而那絕壁上的紅花則是生命中的光彩之所在,濃烈而堅貞的感情。

    她正處在人生中最好的光年,身體和心智都到了巔峰最旺盛的狀態,那一抹紅,絢爛而濃烈,她對愛情理解的有多深,就有多麼的濃墨重彩,配合著整幅她對道的理解,就算魏恆是魏律清的兒子,他都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魏恆配不上方文秀如此深沉而大氣的感情和她比起來魏恆簡直就是個連什麼是愛都不懂莽撞孩童。

    魏律清說:「這幅畫就留在我這裡吧,我給你收著。」

    方文秀低頭說:>

    到這時,魏律清這才收了一身威嚴之氣,和聲說:「你出去吧,魏恆的媽媽盼了你好多年,她和你祖母有姐妹之誼,對你寄往甚深,你去陪陪她,晚上就留下來吃飯吧。」

    方文秀微一低頭說:才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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