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句隨意的話,馬璘倒沒料到頭人們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換位思考一下,他便即明白了。
羌塘苦寒,象雄十東岱本就是羌塘最高的地方,後世這裡基本上都是無人區,象雄人在這裡掙命,生活之艱辛可想而知。能夠讓族人們不在挨餓,對於他們而言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現在他的這句話,卻是給他們以極大的希望。
奪取邏些河谷,也未必能讓他們的族人不再挨餓,若是南征天竺便可以讓族人不再挨餓,他們自然極為願意。
受制於這個時代,交通和訊息都極不發達,所以象雄人雖然生活在印度河的上游,卻沒想過越過群山去到下游看一看。其實只要從外象雄平推過去,征服了天竺人的土地,不挨餓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這一句話,並非是虛言。
從外象雄往南的道路,自然是有的,來往的商人從來都沒絕過,只要走總能走通。
「真能不再餓肚子的話,我們肯定是要去的。」
「祖師大人你說吧,要我們怎麼做!」
「祖師大人,你能派多少軍隊跟我們一起?」
「……」
頭人們看著地圖,亂紛紛的嚷了起來。這些傢伙在這個時候,都是顯出了淳樸的一面。平日裡他們未必就是簡單的人,然而在面臨這樣的機會時,高興之情卻是真實的。
馬璘擺了擺手,淡淡道:「我不是跟你們講條件,我說過了。這是命令。你們願去也得去。不願去也得去。當然,只要去了,我可以保證你們的族人絕對不用再挨餓。至於軍隊……這一次的南征,我會派人領著你們前去,你們要聽從我的人指揮,不過作戰的事情,不要想著靠我的軍隊,只能是靠你們自己。如果你們無法證明自己的價值。要你們何用?」
給頭人們當頭澆了一盆冷水,讓他們明白唐軍不會大規模參與其中,頭人們聽了,卻沒有太多的反彈,都是點了點頭。祖師說的很有道理,這種事情只能是靠自己,若是全靠唐軍,他們的存在便沒有任何價值,而若是沒有價值,又怎麼能得到戰勝者該得到的一切?
「留大家在這裡。就是這件事情了。」馬璘神色略緩,笑了笑道。「這件事情,大家回去好好想想,自己部落能出動多少人,報上來之後,將軍府會撥給你多少人的糧草。國王已經登基了,就不用在這裡多呆了,報上來能出動的戰士數量後,都先回部落去各自準備。等到開春之時,出兵時會派人通知爾等的。」
說著擺了擺手,便是下了逐客令。
南征的命令這就算是發出去了,本就是命令,所以自然不容頭人們反對,不過看這些傢伙的樣子,倒是極為高興的。
想了一下,最讓他們高興的,卻是保證族人不再餓肚子那句話。想起所見的高原上羌人的生活,馬璘嘆息一聲,這些人在這塊土地上活下來,當真是極不容易。
世界屋脊,本就是生命的禁區,象雄十東岱,又是高原的高處。羌人們生於此長於此,並不知道這片土地之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那裡的人們又是如何生活的。以一個後世來人的眼光來看,這些人實在是生活得太苦了。
羌人作戰悍勇,便和貧苦的生活有關。已經窮到極點了,便沒有什麼不可以失去的。若是碰上同樣裝備的軍隊,羌人的戰力便能強上不少。當然了,面對唐軍的戰績則是另一回事,雙方在武器戰甲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面對唐軍時羌人唯一的依仗,大概就只有氣疫了。
心中雖然感嘆,對於羌人馬璘心中卻並沒有多少同情,畢竟這些都是異族,若把羌人看做一個整體,那麼和漢人之間乃是有血仇的。畢竟是非我族類,這一次讓象雄人去攻擊印度河流域,亦是為了減少一下羌塘之上象雄人的人口。爭奪印度河流域的戰爭必然會折損不少象雄人,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象雄人在羌塘之上一家獨大,並非是馬璘願意看到的。
頭人們都離開了,大殿內便剩下安西軍方面的人。杜環岑參看著那極為精細的地圖,亦是極為感嘆,言道沒想到將軍未雨綢繆,居然派安西密探到了那麼遠的區域。
安西密探自然沒去過天竺,不過安西密探自成體系,杜環岑參二人也少有接觸,馬璘也不點破,不過心想安西密探散往天竺各地亦是迫在眉睫之事了。
便在這大殿之中,幾人站在地圖邊上,聽馬璘講天竺的基本狀況。便是杜環和岑參,雖然早有染指天竺之意,對於天竺的實際狀況了解的是不多的,新羅僧慧超的《往五天竺記》便是能拿到的第一手資料了,來往這條路上經商的興胡商人們,也只能帶來一鱗半爪的消息,他們所知其實也很有限,畢竟這片山區實在是太大了,他們也都是沿著古道前進,並未向兩邊過多深入。
馬璘的優勢,便在於前世多看了幾年書,雖然那時心灰意冷之時所做的事情,且最後還免不了自懸崖之上縱身一躍,然而讀過的東西卻是鐫刻在了腦子之中了,到這一世反而是愈加明晰,便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其實他只需要講個大略,畢竟地圖之上已經標註的足夠詳細,便是安西軍中最低等的參謀——這都是這幾年慢慢培養出來的——也能看明白這樣的地圖,杜環岑參都是文人出身,歷練了這幾年了,沙盤地圖這樣的東西都是極為熟悉,看明白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
兩位年輕的妻子站在旁邊,高芊芊聽得極為專注,楊幼娘忽閃著大眼睛在一邊看著,目光卻都是落在自家的夫君身上,眼底現出一絲崇拜之色。這才是她要的男人,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對於師父為她做出的選擇,她心裡只有感激。
看著這個意氣風發的男人,自然又想起在庭州時師父說的那些話,心情不免有些複雜,不過總體上來說,對於她的這個男人,她還是極為崇拜的。她本就是不凡的女子,自然不想要平凡的夫婿,而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已經讓她足夠的滿意,不管從哪個方面而言都是如此……
楊幼娘小臉微微紅了一下,輕輕夾緊了雙腿又悄然鬆開,昨夜的事情,實在是太荒唐、太羞人了,成婚那日至少還有一道紗幔在中間隔著,昨晚卻是什麼都一覽無餘……心裡想著,輕輕咬了咬嘴唇,瞟了一眼她的男人,那個男人顯然注意到她的注視,含著笑意看了過來,楊幼娘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這般小兒女情態,馬璘倒也沒有在意,只覺著這丫頭似乎比前幾日更親昵了。這終歸是好事,其實他和她之間說實在的相處不多,身體上的交融多過精神上的交流,精神上是有隔閡的,這丫頭與他更加親近,他自然是高興的。
講完之後,杜環岑參帶著幾位高級參謀仔細的看著地圖,亦是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馬璘和幾人討論著,具體的方案逐漸的成形。高芊芊聚精會神的在一邊聽著,心中默默算著數字,確定著後勤需要的物資數量。如今沒了封大夫,馬璘又不擅長這些,這些東西都不覺間轉移到了她的肩上。不過於她而言,這本是自然而然之事。
當初馬璘帶著大軍護送先皇靈柩,目的是什麼她是知道的。雖然世襲罔替的磧西王最後變成了差強人意的磧西總督,然而在高芊芊的眼裡,磧西便是馬家的後花園,或者說磧西就是馬家的。她當然不知道封大夫的死因,她畢竟叫封大夫叔叔的,這事情馬璘沒法告訴她,不過既然封大夫沒了,安西的後勤保障她無法托給別人,實際上也沒有合適的人手,至少能比她做得更好的人並沒有,所以她就自己擔著。於她而言,她是馬家大婦,磧西既然是馬家的了,那麼處理這些事務便是為自家做事,本就是應當應份的。
她這幾年其實一直極為勞累,一個人做了太多的事情,如今已經正式過門,嫁入馬家亦是了了一樁心事,能夠和馬璘大哥真正成為夫妻,這件事情本身要重過那個儀式。跟在他身邊,被他日夜寵溺著,她的心裡是歡喜的,所以這段日子倒是不覺得那麼疲累了,精神狀態也好了許多。
馬璘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最習慣的就是大軍直接碾壓過去,靠著絕對的實力以極快速度擊敗敵人,還有就是情報、機動這些來自後世的東西,這次南征天竺,卻顯然是不一樣的,他並沒有多的一支安西新軍派過來,所以這場戰爭註定是一場常規戰爭,參與戰爭的唐軍是有壓倒性的優勢,不過象雄人卻沒有這般大的優勢了。所以對於眾人的意見,他儘量聽從,大伙兒一塊討論,確定事情的細節,這樣具體的事情慢慢就有了一個輪廓。
其實最方便的事情,自然是安西新軍碾壓過來,不過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安西新軍最核心的裝備依然是元戎弩,這玩意兒只有李岫能做,損壞了就沒法修復,這便制約了新軍的擴展。對於安西新軍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大食那邊,而非是羌塘和天竺。
佛教文明是一個衰落的文明,大食文明卻有著蓬勃的生命力,於馬璘而言,唯一能和漢家文明匹敵的,便是大食文明了,這也是漢家文明唯一夠分量的對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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