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看向馬璘,馬璘笑著點頭。這個射程是他和李岫一同在田莊外測試的,可以說是極為準確。
十箭齊出的射程略差點兒,比騎弩少五十步,可也比蠻族所用的尋常角弓遠一百多步,一次一箭的射程則是僅次於八牛弩。臨敵之時距離遠便一次一箭,距離近時便可選擇全部射出,在進入敵人弓箭射程之前便可給予敵人以極大殺傷。
威力強大,自然也有弱點,那就是重新上弦耗費時間多一些,不過等到李岫完成了弩匣的設計,那么元戎弩重新準備發射的時間極短,對於敵人的威懾力也就更大。
這樣的利器,便是唐軍自己的明光鎧也抵擋不住,更不用說大唐周圍的蠻族了。
「好!很好!」封常清興奮得兩眼放光,大笑道,「若是有數千健兒皆是裝備此弩,胡虜誰敢爭鋒!正監,這般寶物,造價應該很貴吧!」
李岫點頭道:「造價超出了我的估計,成本在作坊內大概要三百緡錢,賣給安西軍算五百緡錢。這個利潤率已經夠低了。」
封常清咬了咬牙,點頭道:「這個價格,老夫認可!軍械製造最難,便是三五倍的利潤也是應當。馬家作坊這個價格賣給安西軍,已經算是良心價了。」
李岫道:「不是屬下貪婪,不留點兒利潤是不行的。工匠們為了鑄造這些構件費盡心血,都指著將來分成呢。」
封常清重重點頭,走到李岫身邊接過元戎弩,仔細的看著。弩身上構件極多,大部分都是用軟鋼製成,為了避免鏽蝕塗著牛油。木質構件也有不少,全部都是最好的硬木。設計之繁複精巧,讓封常清看得眼花繚亂。
從桌上拿了十根鋼箭壓入槽中,封常清掂了一下,感覺重量不過數斤。極為輕巧。這樣的重量,就算是安西軍中最弱的長行坊的士卒也能輕鬆攜帶。封常清越看越是歡喜,不由得贊道:「正監真是大才!有此神器,何愁胡虜不平?哈哈!」
李岫指著封常清手上的硬弩笑道:「這裡面的構件之中。有十三個是完全無用的,將軍和大夫能看出來麼?」
封常清聽了,拿著元戎弩翻來覆去的看,卻完全看不明白,把元戎弩又遞給了馬璘。
馬璘也是第一次聽李岫說起這事。拿過來看了一會兒,也是搖了搖頭。
李岫眼中泛起一絲驕傲之色,微笑道:「將軍和大夫都看不出來,別的人自是不用說了。這些構件的存在,是為了掩飾元戎弩的製造之法。此等神器只合我大唐所有,絕不能讓蠻人得到反過來對付我大唐。多了這些無用的構件,敵人便是得到元戎弩,也不可能原樣仿製出來。雖說略微增加了重量,卻是必須的。」
馬璘點頭:「正監深謀遠慮,的確該是如此。」
封常清臉上亦是現出讚嘆之色。點頭道:「正監所慮甚是。雖然號稱元戎弩,可威力比諸葛武侯的元戎弩要強了太多,當真是神兵利器。如今軟鋼陶范雖是我安西軍獨有,可保不齊哪天那些蠻族也學了去。這製作的工藝,自然是必須要保密。正監,依老夫看來,製作元戎弩的技藝,懂得的人越少越好。」
李岫笑了笑:「我也是這樣想的。構件是委託方大叔他們造出來的,跟我來的工匠們也都出了不少力。不過能夠組裝的,只有我一人。便是將軍大人和大夫。想要組裝成一把元戎弩怕是也無法辦到。」
說著李岫拿過元戎弩,快速的拆成一堆構件擺在桌上。馬璘和封常清看了,都是無從下手。
李岫卻並沒有再當面把元戎弩組裝起來,馬璘和封常清心裡明白這是為何。卻並沒有說破。
李岫是來安西避禍的,這把元戎弩便是他立身的本錢。畢竟相交不深,他並不能對他們二人完全信任。
從懷裡抽出一張圖紙放在桌上,李岫笑道:「這是我新近設計的一種弩箭,也是要大量的利用軟鋼,這東西威力和八牛弩相當。卻輕便不少,勝在方便攜帶。等到把將軍想要的弩匣製作成功後,這便是我下一個目標。」
圖紙很簡單,就是一個長方形的箱子,箱子末端探出一根根巨大的弩箭,看上去便極為駭人。至於具體的構造,應該就在箱子裡面了。
「若能完成此物,功績不下元戎弩!」馬璘點了點頭,笑道,「正監就在此多辛苦辛苦,我也想早點兒看到此等神器裝備安西軍那一天!別的事情正監不用理會,放寬心就是了,天大的事情,我和大夫都給你擔著。」
「多謝將軍,李岫定然盡心竭力,不負將軍所託。」李岫肅容道。
……
離開了田莊到了思渾河畔,封常清臉上的激動之色還無法消退。顯然今天在將作營的所見,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大夫,你說這樣的人,我能讓邊令誠那廝給抓走麼?」馬璘催動戰馬緩緩而行,微笑說道。
封常清深深地了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仁傑,你這次又讓我大吃一驚。李林甫的長子,我還以為是個無用的紈絝子弟,沒想到竟是此等人物!這樣的人,一定要留在安西,絕對不能讓邊令誠帶走!」
馬璘笑道:「正是如此。我本無意得罪楊氏,可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楊氏當政,勢必不會放過李林甫一家。若是李岫這樣的人才被楊國忠給害了,那可就是蒼天無眼!楊國忠匆匆忙忙想要李岫回長安,心思昭然若揭,只要李岫回到長安,恐怕就是楊國忠發難的時候。」
「仁傑所言甚是。只是讓李岫回京奔喪是天子的旨意,雖不跟邊令誠一起,不讓他回去終是不成。」
「哪裡不讓他回去了?天子旨意誰敢不遵,只是磧西天高地闊,道路難行,若是李岫正監在道路上出了個什麼意外,應該是極為正常的事情。而這樣的意外朝中楊公知道了,怕是也會極為高興吧!」
封常清苦笑一聲:「仁傑,這可是在欺君。」
馬璘笑道:「權宜之計而已,想來天子終究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封常清雖是覺得有些不妥。卻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他也明白李岫這樣的人才是必須要保住的,更何況欺君這件事情說起來嚴重,大伙兒誰沒有幹過,之前虛報怛羅斯之戰的傷亡。不也同樣是欺君之罪麼。
……
在原本的歷史上,李林甫死後不久,便被楊國忠構陷,落了個欺君之罪,然而天子畢竟是仁厚天子。還是念些舊情,李林甫雖被剝奪了身後令名,對於李林甫的子孫卻並未趕盡殺絕,像李岫兄弟姐妹都只是奪官流放了事。
然而歷史是歷史,現在畢竟是有了自己這麼個不確定的因素,馬璘不敢保證李岫回長安後還和原來的歷史上一樣,僅僅是被流放遠郡,所以自然不敢冒險讓李岫回長安。
更何況他對李岫有過承諾,更何況李岫的弩匣和箱弩都對他極有吸引力。所以無論如何他不能讓李岫離開安西,哪怕得罪了楊國忠也不在乎。
得到封常清的支持。這件事情便這麼定下來了。三日後,邊令誠要離開安西,再一次要求馬璘把李岫交給他帶走。
既然得罪第一次,就不怕得罪第二次,反正已經撕破臉了,還有什麼好說的。馬璘不僅不肯交出李岫,甚至連慣常該有的送給傳旨中官的禮物也沒有準備。邊令誠氣白了臉,卻是發作不得,又想著楊國忠還在京中等他復命,只好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安西城。
看到這隻蒼蠅終於走了。馬璘心裡舒了一口氣。知道邊令誠回京後必然不會罷休,可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馬璘甚至考慮過在路上把邊令誠幹掉,後來想想沒什麼意思,中官死在安西境內也是麻煩。也就沒有付諸實施。
元戎弩的製造立刻開始,由於構件太過複雜,所以每天只能成功組裝出三五把來。後來工匠們漸漸熟悉了工藝,廢品率便大大降低,這樣每天的產量也就穩定在了五把。
再多暫時已不可能,李岫對於工藝的要求極為精細。能夠製作出合用陶范的便只有方大叔一人。方大叔畢竟年紀大了,沒有那麼大的精力,這已經讓老人家足夠勞累了。老人家是馬家作坊的寶貝,缺了他很多東西都沒法做。事實上自從重心轉移到製作元戎弩開始,作坊里很多需要精細模具的商品已經不得不停了下來。
因為製作元戎弩,馬家作坊的利潤率大減,就算是按五百緡錢一把供給安西軍,所得利潤甚至不夠給工匠和下苦人的例錢,完完全全就是賠本買賣。
高芊芊心中鬱悶,卻明白這件事情有多重要,無奈之下只好把重心放在了龜茲市上,放在了馬家商行的各個鋪子裡,想要用這裡的盈利來彌補作坊的虧損。
和原本的歷史上一樣,這個冬天的安西極為平靜,天山北麓的部落也沒有叛亂的。朝堂之上的爭鬥風雷激盪,卻影響不到萬里之外的安西。
往皮山鎮運送物資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停頓。封常清親自主持這件事情,整日裡忙得不可開交。安西府庫里的錢帛已經花干,段秀實掌管的財帛也是流水般的花出去,堆積在皮山鎮軍營里的物資越來越多。
等到安西軍有了六百把元戎弩的時候,已經是到了天寶十二年的五月。哥舒翰那邊有信使過來,隴右軍收取九曲之地的行動即將展開。而安西軍兵發羌塘的時候,也終於是到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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