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了,他們終於徹底擊敗了邏些人。雖然因此而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然而這代價是極為值得的。
贏了這一戰,象雄王國便將重新出現在高原之上,再沒誰可以阻擋這一切。
……
聽著象雄人的歡呼聲,尺帶珠丹知道大勢已去,心情更加的沮喪。好在後營還有幾萬老弱,拼湊一下又是一支大軍,說不定還能勉強退回邏些。
壕溝內的血水幾乎要沒過膝蓋,尺帶珠丹和幾位親兵在裡面狼狽地逃著,伏低了身子不敢露頭,唯恐被高處的唐人發覺。
過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是到了壕溝的邊緣,尺帶珠丹在幾位親兵的協助之下勉強爬上草地,耳邊卻響起了密集的馬蹄之聲。
一隊身穿明光鎧的鐵騎從附近馳來,瞬間便把尺帶珠丹幾人包圍在中間。尺帶珠丹臉色慘變,幾位親兵從壕溝內爬了上來,怒吼著沖了上去,唐軍內飛出幾根弩箭,把幾人全部射翻在地。
一把把寒光閃爍的陌刀指了過來,唐人的臉上滿是嘲弄之色。尺帶珠丹長嘆一聲,重重地低下了頭。
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敗得這麼容易,然而他明白他已經沒法翻身了。落到唐人的手裡,將來怕是只能在長安做一個富家翁了。
……
事情籌劃得足夠精細,勝利便變得極為無聊。吐蕃人傾國之兵來攻,結果僅僅是兩日之間便在獅泉河畔遭到了徹底的失敗。
馬璘很清楚,統治高原各部羌人百餘年的悉補野氏這就算是完了。
看著被繩索緊緊捆綁站在自己面前的吐蕃贊普尺帶珠丹,馬璘一時間覺得有些恍惚,這一切宛若是夢裡一般。
事情真的很荒謬,和大唐爭鋒了百餘年的吐蕃帝國,居然就這麼要分崩離析了?
而原本他這次上高原來,目的不過是在羌塘北部按下一個小小的釘子,保障安西軍進軍河中道路的暢通而已。
如果在上高原之前有人說這次行軍將會造成吐蕃帝國的崩潰,馬璘絕對不會相信。
然而事實的確如此。這一次的大敗對於悉補野氏來說將是致命性的。高原上的羌人本就是由各個強大的部落聯合而成,彼此之間經常搶奪地盤,沒有了贊普家族壓在上面,這個結構脆弱的帝國頃刻間就會瓦解。
原本吐蕃帝國的瓦解。是在一百多年後,亡於造反的奴隸之手,比大唐的滅亡還早了幾十年。自從吐蕃帝國瓦解之後,一直到馬璘所處的時代,高原上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真正的統一的強大的帝國。吐蕃帝國時代結束之後。高原上的羌人很快就重新退回到蒙昧的狀態。
而現在,馬璘這次偶然的行軍卻讓這個過程提前了一百多年。這一刻,馬璘不由得又想起了死在自己手裡的波斯奴並.波悉林,不由得感嘆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好。
世事本就如此,歷史從來沒有真正的必然,正是無數的偶然構成了歷史。
就像現在的盛世大唐,如果有誰說幾年後大唐就會因一場叛亂而遽然轉衰,唐人一定會認為他瘋了。
強悍如大唐,也會因為一場偶然的叛亂而盛世腰斬,這樣看來。自己的這次行軍造成吐蕃帝國的崩潰,也不算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情。
……
韓武李安二人站在尺帶珠丹的身後,臉上的神色皆是極為興奮。這次抓住的可是吐蕃贊普,比河中時抓到的大食元帥地位還高,這次回去論功行賞怎麼也能混個縣子噹噹吧。
尺帶珠丹站在馬璘面前,惡狠狠地看著馬璘,如同一隻發狂的凶獸。這個傢伙殺死了他唯一的兒子,他帶著大軍來為兒子復仇,沒想到卻是遭遇了這樣的慘敗。
唐軍就是靠著一座城市和那些該死的壕溝,根本就沒有任何損失。他就敗了,敗得一塌塗地,敗得莫名其妙。
這一敗,便是失去了所有。他的心中。此刻有著太多的不甘。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現在不說,以後也許就沒機會說了。」馬璘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激盪的心情,看著尺帶珠丹淡淡地道。
尺帶珠丹怔了一下,皺了皺眉頭道:「你說什麼?你這個卑賤的傢伙。我可是吐蕃贊普,難道你敢殺我?」
「到了某的手裡,你以為還能活下去麼?」馬璘微微一笑。
「唐人,你不敢殺我!我是大唐天子是甥舅之親,就是送到長安天子也定然不會殺我,說不定還會放我回邏些!等我回到邏些我便整頓兵馬,與你再決雌雄!」尺帶珠丹怒吼道,官話說得倒是明白流暢。
馬璘眉頭微微皺起,看向幾位幕僚道:「有這種可能麼?」
段秀實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還真有這種可能。」
岑參笑道:「他說得言過其實了。天子不殺他大有可能,不過若是說放他回邏些,這個可能性卻是微乎其微。除非天子被奸臣蒙蔽,否則怎麼可能放虎歸山?也就是看在金城公主的面子上,讓他在長安當個富家翁罷了。」
馬璘眯眼點了點頭道:「奸臣蒙蔽麼?這麼說,終歸是有著一點兒可能了。」
杜環點了點頭,沉聲道:「此事不可不慎。當初楊矩收受吐蕃人些許賄賂,便力請割九曲之地為金城公主湯沐邑,天子許之,不料卻因此事引發大患,四十年來為爭奪河源之地,不知斷送了多少漢家兒郎性命!如今朝堂之上奸臣當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到了朝堂之上,那都是大有可能。」
馬璘點了點頭,看著尺帶珠丹的目光便有了一絲殺意。
「唐人,你要幹什麼?我已降了,你難道敢對我動私刑不成?」尺帶珠丹看著馬璘,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畏懼,嘶聲吼道。
馬璘漠然一笑,手上寒芒一閃,那一把斬殺了無數英雄的橫刀已經指向了尺帶珠丹的脖子。
韓武李安對視一眼,都是鬆開了尺帶珠丹的胳膊站開了些。
鋒利的刀鋒輕輕一顫,尺帶珠丹的脖子下方便出現了一道細細的紅痕。鮮血沁了出來。尺帶珠丹大駭,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馬璘冷笑著逼近兩步,刀鋒又到了尺帶珠丹的脖頸之上,再次劃出一道細痕。尺帶珠丹又退了兩步。怒喝道:「唐人,你敢殺我!我是金城公主的丈夫,你竟敢殺我!」
「沒辦法啊, 一個死了的贊普,才能讓某家安心。不然你要發兵報仇。本將軍如何能睡得安穩?」馬璘冷笑著,再次拿著橫刀逼了上去。
尺帶珠丹極為驚駭,不由自主的又後退兩步,忽然一腳踏空,心中自知不妙,想要穩住重心,身上卻又重重地挨了一腳。
尺帶珠丹驚恐的吼叫著從城頭墜下,頭下腳上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受降城城牆高度足有四丈有餘,尺帶珠丹雙手被綁無法支撐,這一下跌得極為實在。
城下的象雄王李貢布快步上前。把尺帶珠丹翻了個身,摸了摸尺帶珠丹的鼻息,向著城頭大聲喊道:「將軍,已經死了!」
馬璘看得清清楚楚,尺帶珠丹腦袋磕在一塊石頭之上,不用說是活不成了,李貢布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城下的象雄騎兵們歡聲雷動,高舉長矛喊著護法戰神祖師馬璘將軍的名字。馬璘收起橫刀,看著幾位心腹笑道:「這可是他自己跌死的,怪不得我。將來若到長安打起官司。你們可要為某家做個證見。」
幾人都是笑著點頭,段秀實感慨道:「將軍真英雄也,若是換了別人,未必敢如此。我安西軍和吐蕃人爭奪百年。今日在將軍手裡終於是報了血仇。將來若有人因此事找將軍麻煩,我安西軍數萬健兒哪個能容他!」
馬璘呵呵一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死灰復燃未必不能。現在墀德祖贊死了,悉補野氏也就徹底斷了,只有這樣,我才能放心得下。」
幾個象雄人把尺帶珠丹的屍體從城牆下扛了上來。李貢布也跟在後面。幕僚們看著尺帶珠丹的屍體,都是極為感慨。
尺帶珠丹襁褓中即位,當了快五十年的贊普,雖然和大唐征戰屢戰屢敗,卻畢竟也算是一代名王。如今卻就這般死在了這裡,連全屍也得不到。
這一死,悉補野氏便是斷了傳承。墀德祖贊因崇信佛教,和權臣們的關係本就不和睦,現在死在了這裡,不知有多少諸侯將會趁勢而起。以後的羌塘高原之上,可是要極為熱鬧了。
段秀實叫過來幾個安西健兒,用一匹西州大練裹了尺帶珠丹的屍體抬了下去。這是安西軍功勞的象徵,少不得要拿一顆頭顱送到長安。
李貢布一臉恭謹之色,看著馬璘恭聲道:「將軍,那些邏些人的老弱如何處理?」
馬璘看了李貢布一眼,知道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吞併那些跟隨尺帶珠丹而來的羌人了。
這在高原上是尋常之事,人口就代表著力量,象雄人這次經過血戰損失慘重,自然是想補充人丁。不過沒有馬璘的命令,李貢布自然不敢擅自行動。
象雄人今後乃是盟友,不給他們一點好處是不可能的。尺帶珠丹主力全滅,後營卻還有幾萬老弱,這些人自然也需要處置一下。
馬璘指了指遠處邏些人的帳篷,淡淡道:「蘇毗部落和党項部落算是投降我大唐,這兩個部落的老弱不許擅動,派人看起來就是。其餘白蘭、吐谷渾各部族婦孺老弱,可以由你自取。悉補野氏、沒廬氏、韋氏所有族人,全部殺了不許留一人!至於羊馬氂牛等物,不管哪個部族全部取來,我大軍只留七成,剩餘的三成賞賜給你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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