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晴喝完了水,劉啟只說了那麼一句就停住了話頭。他的目光沉遠,靜靜看著遠處。
沈雨晴再次拿起麵包,她乾巴巴的嚼著麵包,有些噁心。
這世界上有多少醜惡隱藏在黑暗裡,漸漸發酵滋生蔓延在不為人知的邊角。
沈雨晴不想知道劉啟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和他如今的變態性格有沒有關係。
他們不是上帝,誰也拯救不了誰。
沈雨晴吃完了麵包,靠在座位上閉目片刻,才開口,「走吧,天黑我不敢走山路。」
&
十分偏僻的一個寨子,車子開不上去,沈雨晴下車和劉啟一同往山上走。
劉啟拄著拐杖步伐卻不慢,天已經不早了,他們踩在青石板路往上走。
&確定山上有人家?」
&
劉啟停住腳步遞給沈雨晴一瓶水,他仰頭喝了半瓶,喉結滾動眺望遠處。
&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幾年。」劉啟轉頭看著沈雨晴,「問這麼多幹什麼?」
&你把我賣了。」沈雨晴笑道,順手把沒喝完的水瓶裝回包里,抬步往上走,「山里路不好走,天黑到不了就麻煩了。」
&到。」
下午天突然放晴,沈雨晴還想著路還有多遠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懸在山間的村莊。劉啟伸手拉了沈雨晴一把,順著小路往村里走。
走到平路劉啟就鬆開了沈雨晴的手,他一手拄著拐杖。
村里十分安靜,走了一會兒才看到一間住宅,十分古樸。
&了。」
沈雨晴跟著劉啟往裡面走,這種感覺很奇怪。
推開木柵欄,劉啟喊了一聲,隨後一個老太太從屋裡走出來,打量劉啟半響用口音極重的本地話問了一句。劉啟操著另一種口音類似粵語和老太太聊了起來。
半響後老太太回去拿了一把鑰匙遞給劉啟,又叮囑了兩句。
沈雨晴愣了,不知道怎麼回事,胳膊突然被拉了一下。沈雨晴回頭,劉啟已經出了院子往遠處走去,沈雨晴連忙跟上去,「她說什麼?你說的什麼?」
&不懂?」劉啟步伐慢了下來,微微偏頭掃了沈雨晴一眼,「也有你不懂的?你不是高材生?」
&學課程里沒有方言。」迎面一隻大鵝搖頭擺尾走了過來,沈雨晴小時候被鵝咬過就迅速避到劉啟的右手邊,「她怎麼給你鑰匙?」
&每年都會過來。」
沈雨晴琢磨了一會兒,「你外公外婆呢?」
&世了。」
也不意外,劉啟最起碼有三十了,沈雨晴嘆一口氣。「你這邊還有別的親人麼?」
&個舅舅。」劉啟說,「你怕鵝?」
沈雨晴笑了笑,「鵝很兇。」
&第一次來就被這隻鵝追過,趁著沒人注意我就一腳把它踢出幾米遠,再不敢搭理我。」
劉啟說這話的時候帶著股大男孩的味道,沈雨晴多看了他一眼。「主人沒罵你?」
&麼?」崎嶇山路並不好走,劉啟看著遠處山脈,眯了眯眼睛,「舅舅一家早就離開了,守在山上的只剩下老人。」
他們在一間土房子前停下,許久沒人來住,門鎖上都是灰塵,院子裡雜草叢生。
沈雨晴生怕有蛇,戰戰兢兢往裡面走。
劉啟打開門一陣灰飄了下來,他扇了扇眼前的空氣。
&先別進來,灰太多了。」
沈雨晴本來也沒進去的打算,她打量這片地方。
在沈雨晴的認知里,這算是貧瘠了。
村內安靜,雜草叢生的道路,莫名有些荒涼。
劉啟進去一會兒,喊道,「進來吧。」
沈雨晴走進去踩著木樓梯上去,二樓空曠的客廳中間有一個桌子,上面放著一個相框。劉啟站在桌子前看著照片,他的脊背挺的筆直。沈雨晴沒再動,氣氛有些怪異。
許久後,劉啟轉頭看過來,「上來。」
昏暗的房間裡,他目光漆黑,刀刻一般的面孔凜冽。
沈雨晴走了過來,劉啟握住她的手,有些用力。
&啟?」
沈雨晴叫了一聲,劉啟才回神,鬆開隨便找了一塊布,「把桌子擦下。」
灰塵太大了,沈雨晴捂著嘴擦了桌子,視線掃到桌子上的照片。
是個漂亮的女人,照片上的她大約二十五六,扎著辮子。
沈雨晴看著她,不知道哪裡有些熟悉,說不上來。沈雨晴琢磨了一會兒也沒琢磨出什麼來,只是想起她一生遭遇,難免要嘆息。劉啟在屋子裡走了一圈,拄著拐杖下樓,「你在這裡等我還是跟我去墳地?」
沈雨晴扔下抹布,匆匆下樓。
沈雨晴一個都不想選,猶豫後跟了上去,「一塊吧,有個照應。」
劉啟把袋子裡的吃食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剩餘香燭拿著就往外面走。
天已經暗了下來,墳地不遠,只是非常荒涼。
劉啟單手握著鐵杴鏟著墳頭上的草,至始至終他都非常平靜,沈雨晴站在一邊。
天空陰沉,重重的壓在頭頂,似乎下一刻就能下起來雨。
所有的草都除完,劉啟蹲在地上點燃了紙錢,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風卷過燒的泛白的灰燼,飄向了遠處。
劉啟蹲了很久,天都黑了下來。
山里鳥啼聲伴隨著風聲,十分的滲人,沈雨晴縮了縮脖子,「劉總?」
&我一把。」劉啟蹲的腳麻。
晚飯他們在村口的老太太家吃的,老太太十分熱情,她一生沒有兒女,兩個老人相依為命過了一輩子。
她說話沈雨晴聽不懂,全靠猜測。
吃完飯沈雨晴要幫忙收拾碗筷就被老太太給趕走了,劉啟坐在院子裡和老爺子南轅北轍的扯,他們的口音各有各的特點,不盡相同。
沈雨晴甚至懷疑他們有沒有聽懂對方的話,卻聊的十分火熱。
劉啟看到沈雨晴,招手,「過來。」
沈雨晴走了過去在劉啟旁邊坐下,「晚上住哪裡?」
&里。」
&沈雨晴一愣,隨即也想通順了,「打擾他們了。」
劉啟側過臉看沈雨晴,沈雨晴的頭髮扎了起來,一件簡單的t恤,露出乾淨纖細的脖頸。劉啟想伸手摸一把,他對沈雨晴身上的所有部位都充滿了好奇。
&天走麼?」
&一天。」
沈雨晴情不可聞的皺眉,卻也沒多說什麼。
山里手機沒信號,沈雨晴拿出手機看了看又裝回口袋裡。老爺子離開了,沈雨晴按了按眉心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蛐蛐聲在耳邊響著,夜十分安寧。
&得去趟廣州。」
&什麼?」
&作。」沈雨晴有些累,過了談情說愛的年紀,而且她和劉啟也實在談不來愛情,「就是你撕的那份資料,必須得跑一趟。」
空氣沉寂,許久後沈雨晴睜開了眼就看到劉啟的側臉。
劉啟回頭,盯著沈雨晴,「在什麼地方分開?」
&山。」
劉啟靠近堵住了沈雨晴的嘴唇,他的吻有些激烈,沈雨晴在猶豫後也就迎合了他。手指勾住了劉啟的頭,她仰著頭和劉啟接吻。
吻的幾乎窒息,劉啟鬆開沈雨晴,指腹颳了下沈雨晴的臉頰,「除了你的女兒和工作,這世界上還有你在乎的東西麼?」
&人。」沈雨晴笑了起來,手滑前去摸到劉啟的耳朵,隨後才落在劉啟的肩膀上。她凝視著劉啟的眼睛,這世界上大抵不會再有第二個劉啟這樣的男人,他是個大老粗,他沒什麼文化。他不會玩浪漫,他讓沈雨晴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和他走在一起。
劉啟惡狠狠的吻了下去,直到身後響起了咳嗽聲,沈雨晴迅速推開劉啟。劉啟因為一條腿的緣故摔在了地上,沈雨晴羞於面對身後的老太太,紅著臉去拉地上的劉啟。
劉啟坐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氣不打一處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老太太送了果子過來,劉啟接過後道謝,老太太就又回了房間。
&到腿了?」沈雨晴接過果籃,要去看劉啟的腿,他起身拄著拐杖就往房間走。
他們在山裡留了一天,沈雨晴本想晚上走,下午就下起了大雨。
泥濘道路,寸步難行。
沈雨晴眼巴巴看著天又黑了,電話不通,她想打電話聯繫下公司的人都做不到。
風大雨急,吃完飯就斷電了。山里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實在沒什麼娛樂節目,沈雨晴和劉啟早早就回房間睡了。沈雨晴翻著手機里的照片,心煩意亂。
突然脖子上一熱,她和劉啟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這種事也不算陌生,沈雨晴放下手機,壓低聲音,「回去再說吧,這裡環境不好,而且隔壁都是人,不太方便。」
劉啟把臉埋在沈雨晴的脖頸上,他最近今天都沒刮鬍子,扎扎的胡茬刺著沈雨晴的肌膚。她挪了一下,問道,「有煙麼?」
劉啟在黑暗裡摸到煙盒,他點燃一支深吸兩口,才把剩餘的半截煙塞到沈雨晴的嘴唇上,抵著沈雨晴的頭,「你會上癮。」
外面雷聲雨聲聲聲入耳,閃電照亮了房間。沈雨晴覺得孤寂,她靠著劉啟,吐出煙霧,「不一樣,有的人不會上癮。」
&人都一樣。」劉啟親了下沈雨晴的脖子,「劣根性。」
&母親是怎麼去世的?」
劉啟的動作一頓,半響後他拿過沈雨晴手指上的煙抽完,按滅菸頭躺回來。
嘩嘩的水聲在窗外響著,劉啟的手放在沈雨晴的臉上,摸了摸才開口,「自殺。」
&麼?」沈雨晴心驚。
劉啟嗤笑出聲,「那個人打她。」
那個人是誰?劉啟的父親?沈雨晴至始至終沒聽人說過劉啟的父親,劉啟的家庭。
她抿緊了嘴唇,身體有些發寒。
拐賣,家暴。
他抽菸喝酒打牌,不管做完哪一樣都能找到打老婆孩子的理由。
劉啟能活下來是他姑姑幫了一把,所以今天無論他姑姑做多過分的事,劉啟都不能把這臉皮撕破。
他欠她一條命。
他抱著沈雨晴,抱的很緊。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無助的恨著所有人。
媽媽為什麼要懦弱的離開呢?她不要自己了。
幼小的劉啟,他艱難的活著。
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在家裡被父親打,在學校被同學欺負。
自卑如影隨形,深入骨髓,刻在血肉上。
不管他現在擁有多少錢,擁有什麼樣的地位。
午夜夢醒,他仍舊是哪個被打斷骨頭苟喘殘延活在垃圾桶里的小孩。
一個閃電劈過天空,照亮了黑夜,整個大地似乎都隨之動搖。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1s 3.714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