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17章 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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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鬧著玩哩，那也要小心，」天才媽這個沒出過遠門的農村婦女說話總是和和氣氣的，生怕自己說的一句話一個詞或者字用得不恰當，引起人家的不高興或記恨。

    「你娃娃不懂，是你這打打鬧鬧的，容易消化，這一消化就要餓肚子的，」天才媽補充說。

    天才和正南在強烈的自尊心的驅使下誰也不肯輕易認輸。那麼，這問題就來了，到底誰比誰更勝一籌呢？這真是個不好下結論的事。

    二人的體力消耗殆盡，實際情況已不允許他們不結束戰鬥。

    停下手的天才和正南是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過度的勞累和興奮讓他們的臉看起來有點變形。二人分坐在院子裡的東邊和西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天才和正南都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天才媽似笑非笑地顛著小腳過來，一隻乾瘦而不大的手拉著天才就往門外走，快出柴門時，天才還不忘問二娃：「二娃哥，你沒看將將地誰厲害？你看我的那個掃堂腿用得咋樣？你看就這樣掃的，」他說著，就用腿比划起來。

    二娃不知如何作答，面露難色，說天才厲害吧，那正南怎麼辦？

    此時，天才媽實在忍不住在天才的幼稚可笑，她在脊背上捶了一拳嗔怒道：「啥叫厲害，啊？啥叫不厲害，你是力氣大的很，還是不餓呀，我把半塊土豆捨不得吃給了你，你就這樣消化？」

    「啊呀！」天才不高興地說：「吃了飯不讓消化，那還吃飯幹啥？」

    「你嘴硬得邦邦地，」天才媽把天才扯著往出走。

    「你就不知道，我要幹大事，」天才竭力保持著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並且克服著被他媽揪著的手臂的疼痛。

    二娃注視著天才和他母親消失在柴門外。

    正南歇了一會兒，他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在龜裂著的院子裡有氣無力地打了一套小洪拳，雙手合一舉過頭頂，又慢慢落下來，如此反覆三遍，等心平氣靜了，對二狗說：「天才還想趁我不注意把我撂倒，我才不上他的當呢，要不是他媽來，我早把他就摔個夠吃屎，再給他一個餓虎撲食，再給他一個童子拜佛，再給他一個白鶴亮翅，再……」

    二娃給他豎起了大拇指，正南這才停下說武術招式的名稱。

    二娃為剛才出的主意感到慚愧不已，就對正南說：「你倆都是厲害人，以後就不要比試了，萬一誰把誰弄傷了咋辦？」

    正南不以為然地說：「那有啥，真正上了戰場那還有死人的呢，」

    二娃心想這娃娃咋就教育不過來呢，就很嚴肅地說：「你不怕死嗎？人的命可只有一條啊，死了就再活不過來了，」

    「那有啥，」正南充滿激情地說：「我大說，戰死了的都是英雄呢，我爺說人死了只要沒幹缺德事，過幾年就能轉世，轉世的富人家，有吃有喝的，」

    二娃突然想到自己在戰場上的表現，再看看眼前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碎娃娃，心裡覺得自己居然還不如正南和天才，長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但是又一想他倆是沒經歷過打仗，現在嘴硬到時候說不定還不如自己呢，這樣一想心裡就舒服些。

    正南不知娃在想什麼，就湊過去對二狗悄聲說：「你把我帶上去隊伍，我給拿你兩個洋芋，咋樣？」

    二娃忙說：「算了，我不吃洋芋，現在這東西稀缺得很，你不敢胡送人，」

    正南頓時迷惑不解，以為二娃嫌少，就說：「再加半個，兩個半，這下可以了吧。」

    二娃嘆了口氣，搖搖頭：「不是洋芋的問題，」

    「那是啥問題？」正南很是驚訝：「你不愛吃洋芋？你咋能不愛吃洋芋呢，確實好吃得很，比樹皮好吃多了，」

    二娃說：「我也愛吃，但是呢，我不能要你的洋芋，這樣不好，」

    正南似乎明白了二狗的心思，便悄聲說：「你放心，我偷偷地拿給你，沒人知道。」

    二娃不知道如何給正南描述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正在沉思，卻見廣兵媽從院子快步走進來，還沒說句話，便捉住二娃的胳膊眼淚先嘩嘩地流下：「好二娃吆，你曉得的廣兵是屋裡的獨苗苗，我四十歲才生的他……現在他說你要把他帶去戰場，要給他發軍裝發步槍，說啥還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你千萬不要帶他去呀，戰場上子彈不長眼呀，萬一……嗚嗚嗚，」廣兵媽正式開始哭了，哭聲悲涼而綿長，甚至還有換不過氣的情況，看樣子隨時都有昏厥的可能。

    二娃頓時就慌了，忙勸道：「好我阿姨哩，這是個誤會，天大的誤會……我啥都沒答應他，我是不去隊伍了，不能可能去了，我是……」他差點說出了真相，但立馬剎住了嘴。

    「啥？你不去了？」廣兵媽停止了哭泣，繼而哭得更傷心了：「你不去了，你為啥把他恿上去呢嘛？我家的廣兵咋那麼蠢呢嘛，他對你咋那麼相信呢，」

    二娃第一次知道了啥叫百口莫辯，啥叫有口難言，他有種前所未有的非常無奈，非常委屈的感覺。

    他幾乎也要哭了。

    廣兵這時也從大門裡進來，看樣子他心情也極不好，對他母親表現出了不夠尊敬的態度：「你咋啥都管？啥都攪和得弄不成，你跑到人家二娃家幹啥嘛？」

    「二娃，你看看，這就是我家的廣兵，用這口氣給我說話哩，」廣兵媽摸著眼淚悲哀地說：「那時候莊裡過隊伍的時候，害怕把他抓了壯丁，我和他爸把他藏地窖了，你是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的……早知這樣子……唉！」

    「早知啥樣子？」廣兵生氣地說：「你到底是啥意思嘛？」

    二娃一看這陣勢，忙將廣兵拉到小屋說：「你悄悄地，啥話都莫說，」

    在一旁的正南幫二娃說話：「阿姨！你放心，二娃沒有給廣兵答應啥，這我知道，」

    「就是的，就是的，正南說的實話。」二娃連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