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23章 在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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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一聲吶喊驚醒了小霞，當她睜開眼睛時，發現房子已經非常亮堂了，時間大概快到中午了。

    沒有見大人們的影子，心想，他們肯定是尋找吃的去了。小霞便獨自一人坐在客棧門口等。

    映入她那雙大眼睛裡的，全是那些神情麻木，衣衫襤褸的討飯者。小俠心裡很悲哀，昨晚上的那個夢，不斷地在她腦海里出現，是走是留，她必須要做個決斷。為了她父母能得到二十多個大洋，他們靠這點錢就可能在這裡活下去，而她自己也能找到一條活路。

    自從那夜下了一場極好雨的雨以後，又接連下了兩場雨，李家莊，這片古老的土地不再是塵土飛揚的世界了，相反，這裡變得乾淨而富有生氣，在院邊在田野里，已經可以看見嫩綠的草芽兒破土而出了。雖然說，現在是六月的天氣，並不適合種植什麼農作物了，但畢竟泉里有水了，首先喝水的問題是解決了。

    這天上午，魏東在他那光棍漢的獨門獨院裡低頭若有所思地走了幾圈，然後，打開耳房的門，這裡面存放著他的幾樣勞動工具。他看到這把钁頭由於長時間沒使用了，有些地方已經生鏽了，他拿出來，在院邊找了一塊小石頭，坐在砍柴墩上磨钁頭。

    他家低矮的柴門突然被人推開，魏東並沒注意，依舊在專心打磨他那把心愛的勞動工具。

    「跟你商量個事，」

    魏東連忙抬起頭來看，原來是小俠，只見她頭髮梳的的光光的，臉上比前幾日精神了一些，但難掩眼裡的憂傷。

    魏東連忙停下手裡的活，客氣地說：「哎呀呀！稀客稀客！快進屋坐，」

    「不坐了，」小俠乾脆地說。

    魏東從砍柴墩子上站起來，面帶微笑說：「大妹子，你說啥事，」

    「你糊塗了吧！」小俠盯著他說。

    魏東感到莫名其妙：「這……這話咋說呢？」

    小俠沒好氣地說：「按照輩分，我是要把你叫叔呢？」

    「奧奧！哈哈！」魏東手拍著腦門說：「啊呀！我不能叫你大妹子，這不你一來，我高興糊塗了，」

    「行了，不說這了，你能幫我個忙不？」小俠顯得很著急。

    「你說幫什麼忙？」

    「你先答應我，」

    魏東略沉思了一下說：「好！我答應你，」

    「我想把俊禮的屍首拉回來，」小俠堅定地說。

    「啊？」魏東大吃一驚。

    「咋啦？不願意嗎？」小俠失望地看著她。

    魏東忙解釋：「不是不願意，這事不太好辦呀！」

    「是不太好辦！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小俠手捋著頭髮說，表情顯得很複雜。

    魏東思慮了一番，認為這是個表現的絕佳機會。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答應小俠了。

    再說國良的女兒小霞，一個比同齡人成熟的女孩子，背著父母把自己賣了，得了二十五個大洋（在那種情況下已經是最好價格了）他們一路克服疲勞艱辛，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他們來到一處僻靜的街邊，這裡有一幢做工精巧小洋樓，圓形的門洞，走廊上鋪著米黃色的地毯，小霞的腳踩在地毯上，頓時渾身有種異樣的感覺。

    屋裡是各種各樣她沒見過的家具，一個方形的盒子上架著個金黃色的喇叭，發出奇妙的聲響。小霞心裡疑惑是不是有人躲在哪個角落裡唱歌。更讓他驚訝的是屋裡居然還有一個用綠色毯子鋪成的樓梯，通向她頭頂上方的一個屋子。這樣的場面以前真是聞所未聞呀，但是，她並沒有發現人睡覺的炕，心想這裡的人也許都在地毯上睡覺，房子裡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刺激她的鼻腔。她想打個噴嚏，但始終沒有成功。

    中年人沒有說錯，主人是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果然長得慈眉善目，說話溫和，他旁邊坐著一位打扮地珠光寶氣的四十多歲的婦女，皮膚卻又白又嫩的。只是這女人始終吊著個臉，對小霞愛搭不理的。黃先生詳細得問了小霞一些問題，讓小霞驚奇的是這個老先生居然還能說幾句生硬的北方話。因此他們溝通起來沒有太大障礙。

    聊了一陣子，黃先生點點頭表示滿意，中年人即時站起來說：「伯父，你看這娃娃從小受苦，但聰明伶俐，有點文化基礎，在這裡接受個好的教育，將來幫你做事是絕不成問題的，」

    「嗯！金福你這次到西北去也受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黃先生說著用手指了指小霞：「是個好苗子，再不學點東西，這輩子可就毀了，不過她運氣還好……」

    金福點點頭，對小霞說：「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你高興不高興呀？」

    小霞不知道說什麼好，低頭不語。

    金福告辭而去，黃先生吩咐劉媽給小霞拿了一套新衣服，又帶小霞去洗個澡，坐在沙發上的中年婦女不悅地嗑著瓜子，終於說：「她一個鄉下來的，隨便穿件衣服就行了，用不著穿那麼好，真是……」黃先生擺手示意中年婦女不要說話，這女人鼻子裡發出了「哼」聲音，瞪著眼上樓去了，接著二樓傳來了「哐」的極響的關門聲。小霞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該來這裡，心裡難受的無法形容，但一想到那些與狼爭食的逃難日子，心裡又平靜了些，畢竟這裡是有吃有喝的呀。而且不管怎麼說，她已經開啟了自己新的人生。

    時光如流水，轉眼間六年時間過去了，這六年中，女主人對小霞百般刁難，橫豎都看不順眼，小霞的日子過得很不愉快。有一次，無聊的女主人慾拿雞毛撣子打她，小霞就用所學知識對抗：「現在是自由平等的社會，你要是打我，我就控告你，巡捕房的人會抓你，法官就要審問你，許多人都圍著你看，然後把你送到牢房去，」女人又氣又惱，嘴裡說：「你，你敢……」心裡卻暗暗吃驚，不得不暫時住了手。

    她氣急敗壞得不行，便向黃先生哭訴：「你這個所謂的乾女兒越來越不像話了，難道你沒發現嗎？你到底發現了沒有呀？她是咋對我的，」黃先生拿著一份《申報》在津津有味地看，他低頭從眼鏡縫看著夫人說：「你為什麼要與她過不去呢，你們就不能成為好朋友嗎？」女人一聽哭得更加傷心了：「你說什麼？我跟她過不去？她不知道她從前過的什麼日子嗎？是誰救了她嗎？好好，你們聯合起來對付我……」女人拂袖而去，上樓提了只暗紅的皮箱往門外走，黃先生連忙放下報紙，上前拉住女人的手說：「好了好了，我去跟她說，叫她以後對你尊重一點嘛，」那女人眼睛一閉，手一甩說：「那我倒看看，你怎麼給她說，」黃老頭猶豫了一下，只得把小霞從屋裡叫出來，裝模作樣地「訓斥「了一番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