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34章 關於將來

    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那年，那片土地最新章節！

    小俠在那被風吹日曬之後，顯得白花花的大墳堆上抓了兩把黃土，裝在一個精緻而小巧的布袋子裡，然後捧在胸口深情地說：「俊禮咱們回吧！你在外面受苦了，」

    魏東心裡暗想，誰知道俊禮有沒有埋在這裡，這黃土也代表不了俊禮呀，不過，這女的確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如果我將來能跟她生活在一起，那真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兩人又踏上了漫長的返回之旅。

    「小俠，你今年多大年齡了？」魏東推著獨輪車往前走，裝作無意之間問道。

    小俠沒回答他，她茫然若失地朝前走。

    「我猜你才二十多歲，」魏東看了一眼小俠，自問自答。

    「是吧，小俠！」

    「你走你的路嘛，你問這幹啥？」小俠心情不悅地說。

    魏東尷尬地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剛才那個人誇你哩！」

    「誇我啥？我咋沒聽見，」小俠漫不經心地說。

    魏東斜視了一眼小俠，說：「人家說……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真是女中豪傑，」

    小俠沒說話，繼續朝前走。到了成縣的東門附近，有一家賣蕎面餄絡的，看著那油黃油黃的蕎面以及那紅艷艷的油潑辣子，魏東不禁偷偷地咽口水。

    「咱們在這裡吃碗麵再走，」說完，他也不管小俠同不同意，就將獨輪車停在飯店門口，朝裡面喊到：「掌柜的，來兩碗餄絡面，」

    「酸菜餅還有……」小俠將她手裡提的布袋子，給魏東看：「你看，還有好幾個呢，」

    「哎呀，咱們一路上也沒下過館子，」魏東已經坐在飯館門外的凳子上說「你放心，飯錢我來掏，」

    一聽這話，小俠就不高興了，她大聲說：「啥叫我放心，你來掏錢？」到她發現店裡的夥計在好奇地看著她時，她又壓低聲音說：「你是嫌我掏不起錢嗎？」

    魏東意識到自己說話確有不妥時，忙滿臉賠笑說：「我掏你掏都一樣的，」

    「不一樣，」

    「確實一樣的，」

    說話間小俠已經將面錢給了老闆。魏東難為情地直搓手。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餄絡面已經放在了擦的油亮的小方桌上，小俠雖然飢餓，但仍然保持著女人應有的幾分矜持。魏東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而且還邊吃邊誇讚這個蕎面非常勁道。吃飯間，魏東看見飯館牆腳下放著的一缸自釀的酒，嗓子就發癢，讓掌柜的的打了半碗，喝了幾口，感覺，渾身發熱，頭重腳輕，還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借著酒興，他對小俠問了一個在他心裡揣摩了好久的問題：「小俠呀，你將來以後路還長著呢，那你有啥打算？」

    「啥啥打算？」小俠似乎明白魏東的小心事，她略沉默了一下說：「莊農人，靠種莊稼過日子，還能怎麼打算？」

    魏東又喝了一口酒笑嘻嘻地說：「那你一直一個人過？」

    小俠猛地抬頭，望著魏東：「那你說呢？」

    魏東嘿嘿一笑說：「這……我怎麼說，反正我覺得你老是一個人……也不好，人總得朝前看不是，你看現在旱災慢慢過去了，情況慢慢好了，一個人過總沒意思，」

    「你說得對！人就是要往前看，」小俠說著站起來要去替魏東付酒錢。

    魏東也慌忙站起來，卻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絆倒在地。店老闆以為魏東喝醉了，說：「看來你不勝酒力呀，」

    魏東難堪地爬起來，說：「哎呀！這酒好喝，這酒好喝，但是我沒醉，」

    小俠忙過來扶他，這一瞬間，魏東有種從未體驗過的幸福感涌遍他的全身，他有種想哭的感覺。然而，他心裡的話卻並沒有完全說完。但此時，無論如何不好再說出口了。他在盤算著下一個計劃。

    然而，在魏東和小俠去成縣後，不知是村裡的誰說了一嘴，說魏東和俊禮的媳婦在某天的早晨一搭有說有笑地走了，村里人對此議論紛紛，有人說，哎呀！老天爺這兩個非親非故的人咋能在一搭走呢？這是敗壞了村風，有人說一個是老光棍一個是寡婦合適得很。有人說都不知道情況瞎說一通，其實是魏東是給俊禮收屍去了……

    這天黃昏，天空晴朗，大風把這片古老的土地吹得白花花的。魏東和小俠推著獨輪車緩緩悠悠地從村西口歸來。

    「回來了，叔，嫂子，」正在挑著水走的二娃在村道上碰見了歸來的魏東和小俠。

    「嗯嗯，來了，」魏東點點頭，小俠看著二娃笑了一下，沒說話。

    他倆從二娃身邊走過，二娃就扭著脖子朝後看，即便他的脖子扭得幾乎要抽筋，也沒有發現他倆有什麼異常，在村子中央，魏東和小俠幾乎沒有說什麼話，各自朝家裡走去。

    眼看著當兵的事已經成為泡影，天才和正南已經不在報有什麼希望了。主要原因是，現在不打仗了天下太平了，為沒有人來抓壯丁。在天才媽的提醒下，他們準備到外面去闖一闖，因為有一個非常可靠的並令人興奮消息傳來，說是國良和老李他們在西城「混」得相當不錯，人家現在都開了「鋪子」了。於是，正南和天才闖的目的地就是西城。再準確地說，他們要去投奔國良。廣兵媽聽到這個消息後，先是激動地不行，也想讓廣兵跟著他們一塊去。但是廣兵爸卻強烈反對，理由是，去西城能幹什麼，都去開鋪子嗎？鋪子就那麼好開嗎？還不如讓廣兵學點啥手藝，將來可以安身立命了。那學點什麼手藝呢？廣兵媽突然想起了她一個遠房侄子，人家現在是村醫，靠這個養家餬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廣兵想了一下，覺得這輩子當個醫生也挺好的，於是就聽從了父母的安排。村裡的大部分年輕人卻選擇了種地務農，他們都一致認為，農民人就應該好好守住自己的土地，離開了土地那就沒法兒活了，哪兒都別去。這是恆古不變的真理。於是，他們就非常賣力地修田地，施肥鬆土，耐心地等待著明年播種，然後來他個讓人滿意的收穫。

    災荒，戰爭，飢餓，無家可歸，死亡的陰影正慢慢地消散。

    魏東和小俠自成縣歸來後，兩人再無交際，小俠把從成縣帶來的一包土，埋在自家屋後的空地里，堆了一個小小的土堆，並在周圍插了一圈干樹枝，避免狗挖雞拋，這樣一來也了卻她一樁心愿。

    一天上午，天灰濛濛的，吹著沁心的涼風，她的母親從劉家溝風塵僕僕地來了，給小俠提了幾個雞蛋個幾個土豆。這裡自饑荒開始到結束以來，老人家第一次光顧女兒的這個貧寒的小家。對於女婿俊禮死在外面的事，她早有所耳聞。

    「你現在老一個人也不是個事呀！」看人來坐在炕沿上，與女兒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以後，終於談到了女兒的未來問題。

    「一個人也能過！」小俠沉默了一陣說。

    「胡說哩！」小俠媽嚴肅地糾正女兒錯誤的思想認識：「你才多大，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老人家端起磁碗喝了口水說：「我們女人家，嫁出去就像潑出去的水，就不能在娘家生活了，你還得在李家莊過日子，回去我托你劉嬸讓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再說吧……」小俠撩了一下額前的頭髮說。

    中午時分，母女倆一起做了一頓味道不錯的拌湯，就著鹹菜吃了，又聊了半天，老人家顛著小腳顫顫巍巍地回家，小俠把送了兩里多路。

    魏東自從成縣回到家裡，心神不寧，本想著這次和小俠一起去給俊禮「收屍」可以聯絡一下感情，但是，好像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從小俠的表情來看，在有意疏遠他。但是小俠確實不錯，再說了現在是個機會，如果有人再給小俠介紹對象，萬一小俠相中了，那他永遠都沒機會了。想到此，魏東心裡又急切有無奈，怎麼辦才好呢……看來，這事還得叫人幫忙，誰能幫我這個忙你，也只有居易老人了，他德高望重，他說一句話頂一句。

    夜幕降臨，初秋的夜空飄著一縷淡淡的雲，村里家家戶戶都點亮了油燈，一盞又一盞的亮光，使得這個荒老的村落有了幾分溫馨。

    魏東來到居易老漢門口，看見老漢一家人其樂融融地聊天說笑，他心裡好生羨慕。

    魏東抬起有些僵硬的腿跨進正屋門，老漢一家人招呼他坐炕上，魏東客氣了一番，東拉西扯地閒聊了幾句。魏東將老漢叫到一邊低聲說：「老哥！我有個事情得請你幫忙，」

    居易老人似乎明白了什麼，二話不說，將魏東拉到院子邊：「你說，啥事？」

    魏東難為情地直搓臉，平時大大咧咧，莽莽撞撞的魏東現在就像個大姑娘。

    「我想成個家，」內心頗為掙扎了一番，魏東終於說：「俊禮現在不在了，你看……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