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72章 荒野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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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李峰對這件事諱莫如深，他不敢說或是不想說，這更加引起了李建平的好奇心，他兩口吃完飯，用白鐵壺裡的水洗了碗，滿臉狐疑地問李峰：「你說說，到底啥情況嘛，我咋覺得這事不簡單，」

    李峰看看王維，徵求他的意見：「這事給他說不？」

    王維抬了抬眼皮說：「你要說你說，我不管，反正這事跟我沒關係，」

    李建平做出洗耳恭聽狀，李峰表情嚴肅地說：「曉得不，那個新墳是房東兒子的？」

    「啊？」李建平差點驚掉了大牙，他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開始發呆，停了兩三分鐘，他才悄聲問：「房東的兒子不是外地煤礦上嗎？」

    「煤礦塌了，捂死了，煤老闆跑了，連一分錢都沒賠，」李峰一副惋惜而又憤憤不平的表情，他繼續說：「這下，他老婆受到刺激了，瘋了，成天在學校後面那片地里喊，狼來了，狼來了，不知道啥意思，」

    李建平恍然大悟，心情卻難以平復，怪不得最近沒見房東老兩口跟他們聊天，原來是他家出大事了呀！

    李峰又說：「以後不要到學校房背後去了……」

    「不去，我從來都沒去，」李建平撒謊說。

    三人爬在炕上寫了一陣作業，便各自拉開鋪蓋睡了。

    夜裡，李建平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和室友睡在一個土台上，有一個穿白衣服的人，也看不清什麼長相，揮舞著一把鋤頭，使勁得挖這個台子，這土台幾乎要挖倒了，李建平喊身邊的王維和李峰趕緊起來跑，但他自己動不了，兩個夥伴一點反應都沒有，李建平急得哇哇亂叫，突然有人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他恍恍惚惚地醒來了。

    「你做噩夢啦！」王維說了一句，接著他翻了身繼續睡覺。

    李建平感到心臟有點不適，「怦怦」亂跳。他也翻了個身，調整了一下睡姿，試圖忘掉剛才害怕的夢，繼續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天快亮的時候，李建平再一次進入了夢鄉，這次他夢見了草原，還有彭小燕，只見彭小燕騎著一匹白馬，在草原上漫步，李建平既高興又激動，忙向小燕揮手，彭小燕就停下來讓他上馬來，可是，李建平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就是上不去，他太恨自己無能了，居然還不如一個女孩子。彭小燕伸手拉他，他還是上不去……正當他努力上馬時，他被室友推醒了，李峰咂吧著嘴說：「你老蹬我幹嘛？」李建平這才意識到，他的一隻腳踏在李峰的膝蓋上，他連忙表示歉意！

    這一夜，李建平沒有睡個好覺，雞叫三遍後就起床，他感覺渾身疲憊不堪，不停地打哈欠，李峰和王維都問他，昨晚是咋了，一會兒亂喊一會兒亂蹬。李建平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嘆氣，又說不知道咋啦，老是做夢。三人背上書包，鎖了寢室的門，匆匆忙忙朝學校走去。

    快到學校門口時，李建平意外地發現了彭小燕，她換了一身衣服，上身穿著粉紅色的圓領西服，下身穿著乳白色的休閒褲，依舊扎著馬尾辮，她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好像再等什麼人，李建平遲疑了一下，心裡怦怦又開始狂跳，他讓王維和李峰先走，自己彎下腰來假裝繫鞋帶。

    等李建平唯唯諾諾地走近彭小燕時，她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成長方形的信紙，遞給他，李建平心裡又慌亂又幸福，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確認這信不是給別人的而是給他的後，他匆忙將信捏在手裡，小心臟比剛才狂跳地更厲害了，他不敢直視她的臉，跟著前面的幾名同學走過操場，然後進了教室。

    他現在還不能立即打開信看，但他猜測著，憑彭小燕的性格，她一定寫了很多字，大概有上千字吧！他假裝埋頭看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不多時，他的前前後後已經坐滿了同學，這意味他根本沒有看信的機會了，他總覺得大家都在注意著他，似乎已經發現了他的異常，這讓他感到如芒刺背。

    好容易挨到第一節課下課，李建平趁著同學都出去玩，他終於把那信紙展開，偷偷地看，這封信開頭也沒有什麼稱謂，直接了當地寫到：

    我不知道你為啥要給我寫信，你寫的這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又好像明白點什麼，首先，謝謝你給我很高的評價，但我覺得你有些話說得言過其實了，我也有很多缺點，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已……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給我寫信，你平時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呀，看來，人家說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真的。我想說的是，我們現在正是學習的好時機，不能讓其他事情干擾，不知道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不？你們村的李志高雖然不念書了，不管將來怎麼樣，但是他有一種敢闖的精神，值得我學習，不知道你怎麼看，總之……唉！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總之，我們都為自己的夢想奮鬥吧！

    信的最下端，還要寫了一句話，好像是後來才加上去的：昨天，我等你好長時間，你沒理我跟他們跑了，我回去的時候天都黑了，差點在路上摔了一跤。

    李建平看完信以後，第一反應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感到羞愧難當，好在教室里除了一個眼睛近視的同學外，再沒其他人。這信的內容完全跟他期盼的相反，看吧，人家這是在教育他呢，一切以學習為重，這跟嚮往的所謂浪漫愛情毫無共同之處，他非常後悔寫那個信了，這下，怎麼見彭小燕，關鍵是，昨天下午彭小燕還差點摔了一跤，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生氣了嗎？肯定是生氣了，我這是做了一件什麼事呀！

    李建平的臉是一陣白，一陣紅，一陣黑的。他把信疊好塞進外套裡面襯衣口袋裡，計劃回去之後把它扔進爐灶里，化為灰燼，同時，也希望把這段經歷從他的記憶中抹去。

    他坐在凳子上正發呆，彭小燕卻和另一個女同學進來了，她的目光掃過來，李建平乾咳了一下，慌忙寫作業，心裡別提有多彆扭了。彭小燕朝他看了幾秒鐘，居然捂著嘴低頭「哈哈」地笑了，她大概是看到了李建平窘迫的樣子，覺得好笑吧。

    李建平的雖然沒有正視彭小燕，但他餘光發現彭小燕在笑，好嘛！現在李建平心裡不僅是羞愧還有難堪和懊惱……

    李建平看了一分多鐘的書，終於坐不住了，起身，準備到教室外面去。

    這時，彭小燕卻意外地喊了一聲：「哎，李建平！」她聲音並不大，聽起來是那麼的溫柔，但是，這甜美的聲音又與他無關了。

    「奧，」他答應了一聲，慌忙朝彭小燕看了一眼，又看向窗外。

    「我想借你一本書，借不借？」

    李建平感到意外，努力微笑著說：「如果我有，肯定借嘛，」

    現在他根本不好意思看彭小燕，一雙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一會兒插在衣兜，一會兒又放在胸前。

    「就是那本作文大全，你肯定有，」彭小燕脫口而出。

    李建平這才想起來，一個月前，他是拿了這麼一本書到學校來，好幾個同學都翻閱過，沒想到她記得這麼清楚。

    「沒問題！我明天給你帶來，」李建平認真地說，這樣一來，尷尬的氣氛得到了緩解，李建平覺得這是彭小燕有意而為之，也許彭小燕並不稀罕那本書，不得不說人家還就是比自己聰明呀！

    下午放學回去，李建平一進門就拿出書櫃裡的那本書，正要裝進書包，心裡卻猶豫了，彭小燕真的需要這本書嗎？還是算了吧！人家只是順口說說而已，於是又將書放進書櫃。第二天去了學校，他居然把這事給忘了，等彭小燕突然站在他面前，用期待的目光望著他時，他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然而，為時已晚。彭小燕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失望……這下她可能再也不會理他了。

    彭小燕失望而又難堪地嘆了口氣，但她似乎仍竭力掩飾這這些，她與朱小芳一同走出了教室。

    「彭小燕！我下次給你拿上，成嗎？下次，我一定記著，」李建平坦誠地說。

    彭小燕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楊老師前不久的家訪似乎並沒有取得實質性的效果，但是他還是不能放棄這個學生，當然，嚴格地說是他曾經的學生，趁著開學沒多久，落下的功課不算太多，他決定給李志高寫一份親筆信，再把他勸一勸嘛，畢竟李志高的學習基礎還可以。如果說，他還不來上學，那麼，我楊老師也盡心盡力了。

    再說李志高自從跟包工隊的領班幹了一架之後，有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感覺到很多事情都順心了，就連晚上睡覺時，蚊子似乎也很少騷擾他。

    這天下午，根寶突然來訪，兩人就到地下室開始攀談起來，根寶迫不及待地向志高敘述了他那個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