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82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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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強在信里用最惡毒最粗野的語言對老婆引娣進行了一番羞辱之後，果然，收到了他想得到的結果——他老婆已死。老婆的死訊是他女兒以電報的方式傳遞給他的，電報上有幾個字顯得模糊，好像是她女兒的眼淚掉在了上面，唉！有什麼好哭的。

    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她必須得死，這個骯髒的女人已經不配和他生活在一起了，然而，她的死，並未消除高強蒙受的屈辱，還有一個人也得死，那就是李瑞，這個披著羊皮的狼，衣冠禽獸，表面看，背著個藥箱行醫，其實，背地裡淨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當然，李瑞是不可能自己喝藥了結的，他必須親自動手殺了他，以解他心頭之恨，但是，殺人畢竟不是殺豬，那是違法犯罪的事，被公安抓了，是要吃「洋花生」的。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不公平，像他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死嗎？

    高強現在不考慮那麼多了，當務之急，報仇是最最重要的事，他已經從新疆出發了，列車奔馳在一望無際的荒漠上，高強的心如死灰，背井離鄉起早貪黑地掙錢，到頭來居然還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生活跟他開了一個國際玩笑。

    這邊，引娣的死，讓李瑞膽戰心驚，他確定那美好而秘密的事，已經被人發現了，不然引娣也不會喝農藥自殺。幸虧引娣沒到他門上來纏著他，走得倒也乾脆，這樣一想，他倒有點感謝她了。當然，儘管他表面裝著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內心深處已經掀起了狂風巨瀾，可別忘了，引娣不是寡婦，她的丈夫是高強，一個沉默寡言但是很講義氣的人，是的，馬上就有人找上門來！馬上，但他還不確定這個人是誰，也許是引娣的阿公阿婆，也許是引娣的丈夫高強，到時候村里人全村都知道這事了，他的臉往那擱呢，這幾年在村里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點威信，就蕩然無存了，他親愛的老婆也要跟他鬧離婚，怎麼辦呢？李瑞拿著個聽診器在他的診所來回踱步，心裡充滿了絕望。唉！當時引娣勾引我時，我為什麼就不能忍住呢！為什麼要貪圖一時的快活！還是俗話說得好呀，色字頭上一把刀。

    這當兒，有人來找李瑞看病，他就說，你先回去，我這會兒有點忙，回頭再過去，但是，來人明明看見不忙呀，這是啥意思？不想給我看病，怕我掏不起藥錢？但又不好直說，只得悻悻離去。

    李瑞經過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來了一個妙計：那就是死不承認，堅決不承認，沒有人親眼看見他和引娣躺在炕上，誰能把我咋？但他畢竟做賊心虛，心裡還是惶惶不可終日。

    好不容易夜幕降臨，李瑞早早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從不抽菸的他，在村里小賣部買了一盒廉價的香菸，一連抽了三根煙，抽得嘴裡發苦發麻，這才漱了口上炕，坐在炕上發了一陣呆，迷迷糊糊邊睡著了。李瑞夢見自己不知怎麼地就來到一座很高的孤山上，這山四周圍全是茫茫大海， 這孤山的面積不停地縮小 他驚恐萬分，馬上就要掉到海里去了，李瑞嘴裡聲嘶力竭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老婆睡得正甜，被他這怪異的嚎叫嚇醒，生氣地把他肚皮掐了一把：「你咋啦呀！三更半夜地，把嚇死人了，」

    李瑞醒來了，口水從嘴角流出，他忙用手擦掉。發現自己是壓著身體左側睡的，這樣心臟會有壓力，怪不得做噩夢呢，調整了一下睡姿想繼續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哎！我問你個事，」睡不著覺的李瑞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急不可待地問老婆。

    老婆卻睡意正濃，懶得理他，李瑞又問：「你聽見了沒？」

    「啥事，天亮了再說，」老婆咂吧著嘴說。

    李瑞把老婆被子「呼」地一揭，赫然看見她那曲線起伏，豐滿滑潤的身體，黑漆似的的長髮，白裡透紅的瓜子臉，活像一個睡美人。要在平時，他肯定要情不自禁的撲上去，但是現在，他沒有這樣的衝動，他心裡升起一股難言的痛苦。

    「你三更半夜地發啥神經哩？」老婆把紅色的綢緞被子拉回來，蓋在身上嗔怪地說。

    「我現在給你說話，你不當一回事了是不是？」心情煩躁的李瑞質問老婆，不知怎的，他就想罵老婆。

    老婆沒吭聲，但她腦子由剛才的朦朦朧朧變得清醒了。

    「聽我說話了沒？」

    這次，李瑞老婆乖乖地從炕上坐了起來，用被子裹著豐滿灼熱的軀體，她背炕大牆。右手理了理凌亂的頭髮，那雙不大不小的眼睛裡露出溫柔的光：「你說，啥事，」

    李瑞本來要發一通火，但看到老婆良好的態度，心裡頓生了憐憫之心，說：「我們把診所開到鎮上去吧，那裡人多，生意好，」

    老婆一聽，有些吃驚：「鎮上？」老婆沉思了一陣說「那裡人生地不熟的，不好吧，鎮上人是多，但診所也好幾家呢，再說去鎮上還得花錢租房，房價也不便宜，村里現在就一個醫生，你還怕生意不好，大家對你還是信任的，」

    老婆一番話無懈可擊，李瑞沉默地坐在窗前，他撩開窗簾一看，月亮似乎落在了對面房脊上，槐樹葉子影影綽綽的，好安靜的夜呀！

    「睡吧睡吧！」李瑞拉著老婆的手說，兩人剛躺在被窩，李瑞突然問：「聽說沒，下莊的引娣死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提到了他最不願提及的事，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他這麼做。

    「聽說了，喝農藥死的，」老婆打了個哈欠說：「大晚上的，不說這事了，」

    李瑞徹底睡不著了，他眼睜睜看著在雪亮月光映照下，屋頂上排列整齊的木椽。他隱約覺得有一種危險在慢慢靠近他。

    次日剛起床，就有人來找他瞧病，李瑞背了藥箱就跟那人走，太陽暖暖地照著，陣陣微風把田野里麥子的香味送來，看啊！不久就能割麥子了，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李瑞暫時把那件事忘了，他認為，有些事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了，實際情況並沒有那麼糟。

    看完病，李瑞背著藥箱往回走，心裡盤算著早餐應該吃什麼，好久沒吃花卷了，那就讓老婆蒸花卷吧，再熬一鍋胡辣湯，簡直太合適了。

    當他走到村裡的學校附近時，鄰居光武火急火燎地攆過來，聲音很低，但很焦急地說：「高強來了，手裡拿著一把刀子，要找你算賬哩，現在有人勸著他，你趕緊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