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然扯了扯唇角,瞥了一眼淡淡淺笑的彩霞,把手伸向另一盆水。
洗完臉,她坐到梳妝檯前,等著丫頭們給自己梳妝打扮,可對著模糊的銅鏡照了半天,也沒人理睬她。
蘇安然挑了挑眉,掃了一眼彩雲和彩霞,彩雲呢,一進屋就撲到床前左翻右翻,面帶喜色地把白錦塞到袖中,彩霞呢,只顧著服侍沈慕琛,她們倆都將她當成空氣。
好吧,空氣就空氣,蘇安然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往門外走。
直到蘇安然半隻腳踏出門檻,彩雲才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一臉惶恐地,「奴婢該死,光忙著整理床鋪,竟然忘了幫少夫人梳妝。」
神色謙卑,態度陳懇,可是蘇安然卻沒有忽略掉她眼中閃過的嘲諷,她腳下不停,直接邁過門檻,淡淡道,「罷了,你還是繼續整理床鋪吧,我有月兒伺候就夠了。」
彩雲臉上一慌,驚叫道,「少夫人,這,您還沒換衣服呢!」
蘇安然順勢退了回來,轉過頭淡淡一笑,「那,你去把月兒叫來。」
她可沒那麼傻,穿著中衣到處亂晃,丫鬟不聽使喚?好啊,她就偏偏要使喚使喚!
彩雲低低的誒了一聲,低頭退出房間。
蘇安然在心中輕嘆,她只是想過平靜的日子,可是為什麼就沒人願意讓她安生呢,新媳婦果然不好當,還未見面,婆婆就迫不及待的想給她下馬威。
她本不喜歡大紅大綠,可礙著喜慶之日,不得不挑了一件樣式稍微簡單的水紅色衣裳,一頭秀髮挽成芙蓉髻,插了一隻碧玉簪子,淡雅處多了幾分出塵氣質,越發顯得她清秀靚麗。
沈府是大四合院,院內均有抄手遊廊和花園連接各處。沈家每位少爺都有自己獨立的院落。
沈慕琛的住處就是前後兩進的院子,七八間屋子,臥房書房等一應具有,平時有三個丫頭伺候,夜裡大丫頭侍劍在臥房邊上的耳房守著。臨出院門的時候,蘇安然回頭瞥了一眼,原來這院子還有名字的,叫隨言居。
上次逃婚逃到沈府,她就知道沈府很大,所以今日跟著彩雲彩霞往廳堂去,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震驚。
穿過垂花門,便到了大廳。
在蘇安然跨過門檻的那一霎那,大廳里原本的竊竊私語戛然而止,數道意味不明的視線集中到她身上,廳中十來張椅子差不多坐滿了除了沈老爺以外,清一色的娘子軍。
縱使蘇安然膽子再大,這一刻也不由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迎接眾人複雜的視線。
奇怪,大家好像都盯著她的手,她愣了愣,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手還被沈慕琛攥著,打從出房門,這傢伙就抓住她的手不放,她也就由他去了,沒想到進了大廳,他還是不鬆手。
她趕緊掙扎,可沈慕琛不但不鬆開,反倒攥得更緊了,還扭過頭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媳婦兒,別動!」
蘇安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知是誰輕輕笑了一聲,這一笑就像引火線一般,整個大廳里都響起了竊竊笑聲,蘇安然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被沈慕琛握緊的手心汗水濕漉,在心裡不知罵了多少遍旁邊的男人。
「風兒,還不放開你媳婦兒,要抓著她到什麼時候?」終於有人開口替她解圍。
沈慕琛這才「哦」了一聲,不太情願的放開她的手。
蘇安然抬頭一看,話的是沈老夫人,她忙感激地笑了笑,老夫人也回以微笑,看起來慈愛無比。
不過這老太太好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老夫人滿頭銀絲,面色卻很紅潤,皮膚保養得也不錯,精神矍鑠,一身富態。
蘇安然心臟一跳,驀地想起逃婚時在沈家廚房見到的那位老太太,可不就是沈老夫人嘛,老太太那日看到自己偷雞腿了嗎?會不會當眾揭穿?
老夫人和蘇安然對視半晌,突然朝她微不可見的眨了眨眼睛,快得蘇安然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正要繼續打量,卻聽她朝旁邊的人了句,「紅姑,帶風兒和他媳婦兒過來。」
隨即,一名四十多歲,面容祥和的青衣婦人到了他們面前,略一欠身,「二少爺,二少夫人,請隨我來。」
蘇安然朝紅姑笑笑,和沈慕琛一起隨著她到了老夫人座前。
很快,兩名粉衣丫頭各端著一碗茶,分別交給沈慕琛和蘇安然,另有兩名丫頭拿了蒲墊放在老夫人腳下。
紅姑負手站在一旁,道,「請孫少爺和孫少夫人給老夫人奉茶。」
沈慕琛這時倒沒有出什麼紕漏,乖乖地跪在蒲墊上,雙手將茶奉上,笑得一臉燦爛,「奶奶請用茶。」
老夫人樂得合不攏嘴,接過茶碗,連連頭,「乖,乖。」r1
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然後遞給旁邊的丫頭,又從丫頭的托盤裡拿了一封紅包交給沈慕琛。
蘇安然也學著沈慕琛的樣子,雙手奉上茶碗,柔聲道,「奶奶請用茶。」
老夫人沒有伸手。
蘇安然扯了扯嘴角,用近乎乞求的眼神望著老夫人。
老夫人終於動了,她緩緩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茶碗,輕抿了一口茶,一邊把茶碗遞給丫
頭,一邊道,「我孫媳婦兒啊,以後風兒可就交給你照顧了。」
蘇安然心下一松,乾笑道,「奶奶您放心,安然一定照顧好,一定照顧好相公。」
「那就好!」老夫人慈愛地笑了笑,又從托盤裡取過紅包遞給她,「這裡面有沈家的令牌,有此令牌,內眷也能自由出入,不過,你得保證每次出門都帶著風兒。」
蘇安然喜滋滋地伸手拿紅包,一個尖銳的聲音道,「老太太,這不太好吧。二少奶奶是新媳婦,何德何能竟可得此令牌。」
老夫人淡淡地掃了美婦一眼,婦人立馬訕訕的閉了嘴。
老夫人又環視一圈,視線最終落在蘇安然身上,緩緩道,「自風兒得病以來,便很少出府,如今成了親有人管著,自然應該讓他多接觸外界,也好讓他早日復原。」
「二少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哪能好就好。您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三少。」美婦聲音雖卻仍一字不落的到了蘇安然耳中,不禁微微側頭觀察,看她座次應該是沈清越的生母沈家三夫人葉氏。
只見葉氏三十五六歲年紀,面若芙蓉,娥眉淡掃,鳳眼生威,美是美矣,總覺得多了幾分犀利。
老夫人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面色如常的吩咐,「都起來吧。」
她又跟著紅姑到了公公沈文庭座前,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敬了茶,沈老爺也不多話,喝了茶,給了紅包,又囑咐了幾句就算完事。
接下來便是正室柳如眉,蘇安然借著奉茶的功夫,認真打量自己這位婆婆,她有著和柳大嬸相似的容貌,只是少了柳大嬸的冷漠刻薄,從表情來看甚至可以是和藹可親。
柳如眉在接茶碗時還對蘇安然溫和一笑,了些一般婆婆該的話。
可蘇安然總覺得她給人一種笑面虎的感覺,不簡單吶,以後還是心為上吧。
二夫人張氏算是三位夫人當中容貌最普通的一個,但也是讓蘇安然感覺最賞心悅目的一個,她面上掛著的微笑,不同於柳氏刻意為之的和藹,而是無欲無求的淡然。蘇安然跪在她面前,嗅到空氣中有一絲檀香味,看來張氏平時多和菩薩打交道,難怪人淡如菊。
張氏笑著端詳她半晌,揮了揮手溫和道,「雅風,過來見見你二嫂。」
蘇安然被丫環攙扶起身,剛回頭,眼前瞬時一亮,一身絳紫色長裙的沈雅風從張氏身後走出,膚若凝脂,唇紅齒白,晶亮的大眼睛含笑望著她,欠了個身甜甜叫道,「雅風見過二哥二嫂。」
沈家的孩子都是人中龍鳳啊,蘇安然在心裡感嘆,伸手拉過她笑道,「皇都傳言果然沒錯,四妹妹當真是沉魚落雁的人兒。」
沈雅風當即羞紅了臉,嬌嗔道,「二嫂取笑雅風了。」
見她二人相處甚歡,老夫人爽朗大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廳中氣氛倒是緩和不少。
很快便到了三夫人葉氏座前,蘇安然禮貌地奉上茶碗,葉氏端在手裡也不著急飲,眉眼低垂,用茶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浮著茶水,突然挑了挑眉,開口道,「二少奶奶,聽昨日迎親途中遇到些麻煩?」
正經婆婆沒找自己麻煩,她倒先開口了,蘇安然心中冷笑,臉上卻裝出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是呢三娘,昨日安然所坐的花轎和別家的花轎相撞,被摔到河裡,要不是被打漁人救起,只怕,只怕」
著,用袖子遮住半邊臉,眼圈紅紅的望著她不忍再下去。
「是嗎?」葉氏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譏誚,「我怎麼聽是二少奶奶,想,逃,婚啊!」
大廳里,氣氛瞬間凝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蘇安然的身上,蘇安然不慌不忙,輕輕一笑,聲音清晰而緩慢地,「三娘,您的這個笑話可是一都不好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兩個家族的大事,安然再不懂事,也不會讓兩個家族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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