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一向恣意,鮮少有難得到她的事,阮明嬌自傳過來也不見她這般尊崇的縣主何事發愁成這樣,心下覺得不對:「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再不說來,我真是要急死了。」
宋星眸光一閃,直起趴在案桌的神色,略一思索便道:「你還記得那日宮宴公主說的話吧?」
她略一思忖阮明嬌一愣,點點頭,「記得,怎麼了?」
「這下怕是真應驗了,公主遠嫁,陛下有意為我與刑部侍郎柳青風賜婚,這幾日連著賞賜都送進府里來了,我爹也是有意無意的在我面前提起那柳青風待人如何如何真誠,生的玉樹臨風,相貌堂堂,還說陪我這個腦子空空的都是我高攀。」宋星說著,極為不滿的撇撇嘴,憤然的拍拍桌子。
「噗!」阮明嬌沒忍住嗤笑出聲,在宋星投來的眼神後戛然而止,面露尷尬。
刑部侍郎她倒是有印象,那天春日宴,長得嘛確實是一表人才,一舉一動間不同於燕徵他們,倒是頗有文人氣質。
但是行事,秉性如何她卻真不知。宋星是伯陽侯的么女,自小便是這種被嬌寵出來的,脾氣嬌縱受不得一點苦,若是遇見個事多的婆家怕是真要吃不少苦頭,這柳青風若是個有主意的還能護著點,若是是個軟性子還真不好說。
看宋星蔫蔫的爬在桌上,儼然沒人前幾日的活潑氣,阮明嬌也覺剛才自己有些沒往深處想,眼下只得哄著,「你先別急,這婚事雖是陛下屬意但不是還沒下至旨便還有扭轉的可能,與其在這發愁。還不如我們就去查查這個柳青風,早做打算嗎?若能抓住他把柄上報給陛下,這婚事或許還能解呢。」
她說著沖宋星挑挑眉,一副你懂的意思,原本還沒有生氣的人兒突然坐起身,眼眸亮晶晶的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阿嬌你真是我的福星。」
「砰!」阮明嬌被拽著胳膊,臉上神采奕奕剛要應聲,屋內突然一陣亮光如白晝一般外間煙花聲夾雜著街巷兩旁的人聲鼎沸。
兩人尋聲望去,灰濛的天空蹦的五彩繽紛的亮光,夾雜著街巷的各式各樣的燭火亮光實在謠眼,這是蕭若涵啟程的信號,屋內原本剛緩和的氣氛又再次沉寂下來。
「若涵要走了。」宋星來到窗前,湖水邊的風夾雜著煙火的火藥味直入鼻嗆,她倚在窗柩雙手環臂,眸底暗沉望著湖邊兩岸的街道。
大業返程的隊伍要路過暮春來,浩浩蕩蕩的隊伍,排成長龍的陪嫁將整條街道堵滿,身後還有送親到隊伍,此次送親由太子安排,便差了燕徵隨性,一來也是為人大業看看北黎對這位公主的重視,拍一個三品的大員相送,也是面子給大業。
「放心,有緣人會再相見的。」阮明嬌拍拍宋星的肩膀,這也是她那晚說的話。
隨行的大員里除了禁軍還有禮部的幾位侍郎,燕徵打了頭陣,一旁的禮部侍郎魏謙在他身後兩步遠,眼見滿天的煙火頗為觸動,便上淺與燕徵搭話。
「沒想到陛下竟差了燕大人來,三品大員還真是極為重視這場聯姻啊!」
他說完,渾濁的目光落在燕徵身上,話音落在水畔未得到回應,魏謙笑的面有些發僵,卻不敢表現出不滿。
「北黎與大業本就是相交國,陛下重視也是應該的,今日不是本官也會派別人來。」燕徵望著滿天星火,深邃的眸底被照映的如同璀璨的星河,俊郎的面龐波瀾不驚,卻似想起了某人說過的話。
「以犧牲女子換來的安穩嗎?」
「一樁婚事真的可以綁住異樣心。」
不知怎麼的,他那晚竟是沒有答出來,阮明嬌那種受挫,臉色潮紅略帶醉意的神色直落他眼底,他竟有些心虛,讓他有些懷疑起她與燕世安的婚事當真是她原意,還是為了鞏固陛下的地位做出的犧牲。
「郡主,縣主,這是二公主差小人轉交二位的。」
阮明嬌和宋星食不知味,宋星要喝酒,阮明嬌便陪著,沒喝幾杯外面卻響起了聲音。
一碧色宮裝的丫鬟低頭步來,身後還跟著同樣打扮的丫鬟,阮明嬌認得她們,之前在蕭若涵的宮裡伺候。
「今夜公主出嫁,你們為何出了宮。」
那說話的婢女抬頭望了眼,眼含熱淚感慨道:「回郡主的話,公主臨行前為奴婢們請了出宮,說以後不必在困在宮中,出去找自己的生活。」
阮明嬌一愣,蕭若涵善良,待人謙和,哪怕是下人做錯事也曾苛責,如今自己遠嫁,不知歸期幾何,竟然是放了手下人自由,她心中莫名酸楚,面上卻是笑意思不減,「知道了,將東西放下你們便離開吧,日後好好生活,不必自怨自艾。」
「是,謝郡主。」
身後的丫鬟將東西放下,又再次向阮明嬌和宋星拜下,「奴婢告辭。」
阮明嬌背過身,招招手不再看她們。
宋星有些醉意,拿起其中一錦盒子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方夜明珠還有自己的幾箱嫁妝已送回伯陽侯府,說是作為她成親禮,從前宋星總開玩笑說要摘星星,蕭若涵總是笑她傻,如今卻是親自為她摘來了星星。
宋星擱合了蓋子,為自己斟上酒,仰頭灌下,眼淚卻是止不住從頰邊落下。
蕭若涵給阮明嬌的是幾間鋪子的房契,還有一封信。
「阿嬌,我要走了,此生怕是再不復相見,臨行前原本是想與你和宋星道別的,但怕我忍不住,捨不得,所以就寫在信中吧。你脾性雖冷淡,也不若別人所傳跋扈,只是對親近之人極好,我知你與燕家婚事是父皇屬意,父皇待你好,你為報恩便做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樣,可你真是喜歡燕世安,你那樣的性子不應該困在這場風雲里,你該是自由的。」
「這些我從不曾在意,也未曾替你辯解幾句,想來還是我自私,不願往深處去想,直到父皇告訴我,是時候作為公主為北里黎的子民奉獻之時,我才知你感受。阿嬌,希望你不會怪我,那些鋪面就當是我給你的一點補償,隨你處置,但我只希望你今後能夠只做自己,快樂一些。」
蕭若涵。
送親的隊伍入了邊陽地界便要折返,只是邊陽落了大雨,一來一去路上竟是耽擱了兩日,原本七日的路程到最後九日才回京。
燕徵連夜入京復命,月色下,皇宮內盡顯寂靜,唯獨宮道里有禁軍巡邏,內侍匆匆走過。
御書房內,燭火通明,燭芯搖曳閃著昏黃的流光,皇帝蕭啟位與龍案之後,殿上只余有幾個值夜的宮女,蕭啟抬眸攔看了眼燕徵,他連夜入宮,身上沾著寒氣,狹長的眼睫處沾著露水,整個人肅穆的立著,隱在寬大的黑袍里。
「路上遇到事了。」蕭啟開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燕徵心中一怔,面上不顯,「來時遭了劫匪,吏部侍郎魏大人受了點傷。無甚大事,是下官失責,望陛下恕罪」
殿內一時默然,沒得命令,燕徵便頷首。
「罷了,總歸不是在送親的路上出事,好在這門親事沒出什麼岔子,你一路辛苦,去過太子處便退下吧。」
半晌,蕭啟沉吟道,桌案上還是沒批完的摺子,蕭啟卻已是滿臉疲倦之色。
「謝過陛下!」燕徵掃了眼,只謝過便轉身退下。
他走後,曹望進來添油燈,不經意間往大殿外瞧了眼,斟酌道:「陛下,依您看燕大人所言是真是假?」
蕭啟靠在龍椅里,一手撐著額頭輕揉眉間,聽見他問,渾然的眸子睜開掃了眼他,又看了眼殿外:「燕徵心中一直有心結,當年孟珩在邊陽一站斃命,不止他一人覺得有古怪,當年朝中上下也一直有人想要徹底調查,但越查便越是離真相越遠,好像有什麼東西擋著。」
他一嘆,說道:「若是燕徵真能查到什麼蛛絲馬跡,便由著他,若是真有人通敵叛國,害死忠心君之臣,朕絕不姑息!」
這話在大殿裡傳起回音,久久不散。
太子寢殿,燭火搖曳,太醫江齊拿著剔刀在燭火烤過這才拿下,燕徵已然是脫了外衫,裸露著精壯的上身,粗壯的臂膀撐在腿上,古銅色的皮膚閃著幽幽的光,硬朗的臉上此刻已是滲出一層細密的汗來,左胸上儼然纏著布條,那布條還不住的人往外滲血。
「大人,您得稍微忍忍,傷處已然感染,若不剜下壞肉怕是只會加重傷勢。」江齊取下他臨時包紮傷口的布條,那傷口儼然一到一指長的傷疤,肉皮外翻,周圍的皮膚儼然正在壞死。
「少廢話,來吧!」燕徵徵咬上江齊遞來的紗布,閉上眼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
江齊不在多說廢話,拿起用火消過毒的刀湊近他的傷處,挑起一塊懷肉剜下,丟進一旁的托盤裡,轉頭去看燕徵,依舊閉著眼,握在腿上的拳頭不住的發顫。
月過當空,轉眼往西沉去蕭易在院中涼亭坐定,面容清雋,眉眼如遠山可見不可攀,身後的門被人打開,江齊提著藥箱匆匆過來拜下:「太子殿下,臣已將大人傷處置完畢,配合服用的藥湯,再換幾次藥便無大礙。」
蕭易頷首,「你辛苦。」
「不敢,為殿下分憂是臣本分。」江齊堪堪再一拜,便跟著林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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