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朝軍殷勤的幫忙拉開車門,笑道:「區長,要不要我開車?」
「不用,你也喝了不少。」沈白道。
寧朝軍笑道:「只喝了一點兒,沒問題的。」
「還是算了。」沈白擺擺手,沖張瞳點一下頭,扶丁婕慢慢坐進去,自己拉開車門鑽進去,發動車子緩緩離開。
待他們車子消失在視野里,寧朝軍的笑容才收起來。
鍾蕾拍一下他肩膀哼道:「瞧你那熊樣,至於這么小心嗎?!」
「你不懂。」寧朝軍搖頭道:「這位沈區長鐵面無情,前途無量,據說很快要提拔,我能不能再往上一步全憑他一念間。」
「他要調走?」
「有這個風聲,他能力很強,肯定要高升的。」
「你有希望當區長?」
「沈區長當區長的年紀比我還年輕,我當然有希望。」
「哦,那就好好拼一把。」鍾蕾點點頭。
兩人扭頭朝方寒望來。
「行啊方寒,藏得夠深的,你跟沈區長是什麼關係?」鍾蕾笑眯眯的問:「看起來很親近。」
方寒點點頭笑道:「是親戚。」
「沈區長有一個妹妹。」寧朝軍道:「再沒什麼親戚了啊。」
「沒那麼近。」方寒微笑:「時候不早,咱們還是走吧。」
「那行,改天再聚。」鍾蕾擺擺小手:「瞳瞳,走啦。」
兩人鑽進車裡,一直跟在旁邊的春雪居服務員上了車,開著車慢慢離開方寒與張瞳的視野。
兩人坐在車裡長舒一口氣。
「幸好幸好!」寧朝軍笑道:「鍾蕾,看到我們當官的難處了吧?」
「什麼難處?」鍾蕾道:「那麼巴結上司?」
「別人都以為我們當官的能趾高氣揚,得意洋洋。現實呢?」寧朝軍搖搖頭道:「要時刻保持謙虛謹慎,不能驕傲,絕不能得罪人。」
「是說方寒的事吧?」鍾蕾笑道:「你做得不錯,看在瞳瞳的面子沒冷落了方寒。」
「要是今天我冷落了方寒,」寧朝軍嘆口氣,抹抹額頭不存在的汗:「一看就知道他跟區長很親近。他要是說我幾句壞話,我真完蛋了!」
「當官到你這個地步有什麼意思?」鍾蕾失笑:「處處小心謹慎,活得太累,我幸好沒當官。」
「要是沒有什麼追求,當然能揚眉吐氣。」寧朝軍笑道:「但你要想往上爬就得不把自己當人!」
「明白啦。」鍾蕾道:「過兩天再請方寒聚一聚,爭取讓他給你說幾句好話,怎麼樣?」
「不不,不要請方寒。」寧朝軍搖搖手指,微笑道:「你請張瞳就好。枕頭風的威力最強,只要張瞳開口就好辦啦。」
「張瞳當然沒問題的。」鍾蕾笑道:「我跟她關係那麼好,一句話的事兒!」
「你又錯了!」寧朝軍道:「關係好就一定要替你說好話?你太天真啦,現在社會都是看朋友過得不好自己才高興,朋友比自己強可不好受!」
「那倒也是……,不過瞳瞳不一樣。」鍾蕾道:「她一直在校園裡,是很單純美好的一個人。」
「那倒也是。」寧朝軍笑著點頭。
他暗自嘆息,這種女人哪個男人不喜歡。單純美好,不必在社會上闖蕩。把自己慢慢變得世俗而世故,庸俗而功利。
「放心吧,我會跟瞳瞳好好說的,她一定幫忙。」鍾蕾笑道:「不過現在你的上司還沒調走呢,也不能太急。」…
「未雨綢繆,他調走再出手就晚了!」寧朝軍道:「臨時抱佛腳可不管用。」
「明白明白。」鍾蕾點頭。
————
第二天傍晚。方寒去了沈白家。
沈白家位於政府家屬小區,他進去之後點點頭,果然不愧是政府大院,這裡位於鬧市卻非常安靜,樹木粗壯。都是些老樹,樹蔭連綿,有一種其他地方沒有的深沉寧靜,好像比這個時代晚了二十年,沒有浮躁,沉靜淡泊。
丁婕穿著一身淡紫色防輻射孕婦裝,大著肚子來開門,見到是他,露出笑容:「快進來吧,老沈也快回來了!」
方寒道:「大哥他有應酬?」
「有應酬。」丁婕點點頭:「平時他都推了,今天實在推不了,去點個頭就回來。」
方寒點點頭,這是對的,丁婕馬上就要生產,確實不能大意。
他坐到沙發上,手順勢搭上丁婕手腕,丁婕坐著沒動,靜靜看著他。
片刻後方寒收手,點點頭:「快了,就在這兩天,孩子很健康。」
「一直做著檢查,醫生說可能要剖腹產,孩子太大了。」丁婕笑道:「都怪老沈,非逼著我猛吃。」
方寒笑道:「孩子健康就好。」
「我的身形是甭想保持了。」丁婕搖頭感慨。
方寒道:「那可不一定,可能身形會更好。」
「昨晚上那個張瞳是你女朋友?」丁婕端來一杯茶水,笑眯眯的問道。
方寒搖搖頭道:「真不是,她是我一個朋友,我是幫忙演一場戲。」
「真的?」丁婕歪頭看他。
方寒道:「她剛離婚沒多久,家裡人逼得緊,非要她馬上相親,我就被推出來當擋箭牌。」
「你這是做好事嘛。」丁婕哼道:「如果關係一般能行?」
「只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方寒咬緊牙關不鬆口。
丁婕哼道:「你的異性朋友挺多的嘛,又是李棠,又是安妮科爾的!」
方寒無奈苦笑。
他一直不敢過來就是怕問這個,莫名的心虛。
兩人正說著話,沈白回來了。
沈白沖方寒點點頭,把公文包一放,進屋裡換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坐到沙發上:「方寒你跟寧朝軍認識?」
方寒道:「是張瞳的同學。第一次見。」
「那個張瞳是怎麼回事?」沈白皺眉道:「比你年紀大吧?」
丁婕忙把原委告訴他,沈白點點頭:「幫點兒忙倒沒什麼,但是小心一點兒,別玩火!」
方寒笑道:「沒想到這麼巧,寧朝軍竟然是你同事。」
沈白道:「小寧這個人很圓滑,不是當官的料。」
「圓滑還不好?」方寒笑道:「我看他還是挺合格的。城府深,不得罪人,八面玲瓏。」
沈白搖搖頭道:「他這種當個小官還行,往上就不行了,沒魄力,不想得罪人哪能往上爬!」
方寒道:「他這麼年輕就是區長,上面有助力吧?」
「嗯,是有點兒關係。」沈白點點頭:「不過到此為止了,他這種性格只能當個副職。很難成一把手。」
「那倒可惜了。」方寒道。
沈白道:「不想得罪人就是沒擔當,當官就是得罪人,所有的職業位都是踩著別人爬上去的,他太油滑,不堪大用。」
方寒搖搖頭道:「他需要有人點撥一下。」
「沒用。」沈白擺擺手:「性格是天生的,也不是沒人點撥,他改不掉的,將來也不是不能升官。但他這個性格只能做個副職。」…
「不說他了。」沈白又道:「小妹不回來?」
方寒道:「那邊的功課還是挺緊的,可能回不來。」
「她夠敬業的!」沈白哼道。
方寒笑道:「她辦了一次畫展。反響不錯。」
「辦一次畫展就能成畫家?」沈白搖頭道:「她天賦不行,繪畫是講天賦的,天賦不好徒勞無功!」
方寒道:「她喜歡畫就慢慢畫,也不指望她賣畫賺錢養活自己。」
「你的畫倒是賣得很好。」沈白道:「喜歡的畫不好,敷衍的反而更強,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丁婕插嘴道:「方寒說我兩天之內就會生產。要不要提前去醫院?」
「要去嗎?」沈白問方寒。
方寒道:「先去那邊住著吧,免得半夜倉促!」
「行,你是專家,聽你的。」沈白痛快的答應:「明天我就去辦住院手續。」
丁婕道:「吃飯吧。」
沈白拿出一瓶茅台,直接拿大碗倒了兩碗。
丁婕坐在一邊跟方寒問沈曉欣那邊的情形。還有方寒的生活,聽他說說國外大學的日子。
「老沈,我也想出去看看呢。」丁婕道。
沈白搖搖頭:「你現在要有孩子了,去湊那熱鬧幹什麼!?」
「那邊的空氣好,住著舒服一點。」丁婕道:「可以直接住曉頎家嘛,我快想死娜娜了!」
她先前一直沒有孩子,就把感情寄託于娜娜,把她當親生的還親,沈娜一直在國外呆著,她想得緊。
「娜娜也快放假了,她會回來的。」方寒笑道。
「娜娜現在變樣了吧?」丁婕道:「女大十八變。」
方寒道:「更漂亮,她在那邊很適應,玩得很開,迅速交了朋友,現在都不怎麼搭理我了。」
沈白道:「這丫頭性格外向,很有人格魅力,容易交朋友。」
兩人喝了幾口酒,很快半酣,沈白談興更濃烈,說起了工作的事,說起了最近的風波,區委書記要上調。
方寒沉吟不語,搖搖頭道:「大哥,區委書記是一把手,往往是空降的吧?」
「這個倒未必。」沈白搖頭道:「也有可能是本地提拔,要看有沒有人才了,拼的是綜合實力。」
「大哥有希望嗎?」
「希望不大。」沈白喝一口酒,皺眉道:「我太年輕,雖然說提拔培養年輕幹部是大方向,具體位置還是有區別的,像小寧那種,不算出格,我要是成為區委書記,那就有點兒過了。」
區委書記與區長只有一層,卻是天地之別,區委書記很有可能入市委常委,再上一步就是副市長。
區長想成為區委書記就沒那麼簡單了,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方寒道:「爭取一下也不行?」
「我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再往上就不太現實了。」沈白搖頭苦笑:「沒後台!」
區委書記算是位高權重。市長市委書記都想把這個位子掌握在手上,當然要用自己的人,他後台不強怎麼能爭得過人家,純粹是天方夜譚。
「後台……」方寒沉吟。
「算啦,這些官場的事你也不明白。」沈白道。
方寒笑道:「我在官場上倒有幾個朋友,要不要介紹給你?」
「什麼朋友?」沈白問:「是你師父的關係吧?」
方寒道:「有我師父的。也有我自己的,對了,張瞳的父親是海天大學校長,對你有幫助嗎?」…
「校長?」沈白訝然道:「張瞳竟然是校長的女兒?」
方寒點點頭:「張校長在市裡的話語權怎麼樣?」
「張校長是剛升上來的,不成。」沈白搖頭。
方寒想了想:「那市委書記的秘書呢?」
「市委大秘?」沈白抬頭看他:「你認識周秘書?」
方寒點頭:「認識。」
「他很厲害。」沈白道:「趙書記的心腹愛將,可惜……」
方寒眉頭挑了挑。
沈白苦笑:「他也是接任區委書記的人選。」
方寒皺眉道:「不會吧?他要是外放的話不該有這麼高的,不合規矩吧?」
「誰讓周秘書能力出色呢,趙書記一句話的事兒。」沈白道。
方寒道:「我覺得周秘書不會做這個區委書記,……我找機會問問看吧。也不用急,大哥你還年輕。」
「官場上一步落後就步步落後,年紀是很關鍵的,有時候年輕是劣勢,有時候又是絕對優勢。」沈白道:「我的事你甭操心了,你只要把你那邊處理好我就很高興了!」
方寒笑笑沒多說,提到這個就心虛。
————
齊海蓉是大忙人,跟方寒纏綿兩天。還沒等親熱夠,公司那邊又有問題。她離開海天去了滬上,有一筆大合同要談。
方寒中午懶得再叫春雪居送菜,來到海天大學,到張瞳的舞蹈教室時,他們剛剛下課,一群學生湧出來。
方寒貼在一邊。等他們大部分走完了,才往前走,來到張瞳教室門口,剛想推門進去,看到她正在裡面跳舞。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舞蹈衣。將玲瓏的雙峰凸現出來,腰胯則被繫著的衣服擋住,只有修長筆直的雙腿顯示出優美曲線。
她正在緩緩而動,音樂聲悠揚,她隨著音樂時而激昂時而柔緩,方寒能夠感受到她在表達的情感。
音樂聲緩緩停止,張瞳也停止動作,方寒敲敲門進去,張瞳扭頭望來,露出笑容:「什麼時候過來的?」
「完整看了一遍。」
「我的舞蹈還行嗎?」
「還不錯。」
「什麼意思?」張瞳蹙眉望來:「你話裡有話呀,套舞有問題?」
方寒想了想:「要說有問題吧,好像沒有,但說沒有吧,又好像缺點兒什麼,感染力不夠強!」
「感染力還不夠強?」張瞳盯著他道:「方寒,你也懂舞蹈?」
「見過一些,但不會跳。」方寒搖搖頭道:「我覺得吧,你的編舞可以改進一點。」
「這是我耗了一年的功夫編的舞!」張瞳沒好氣的道:「是我最高水平之作,改不了!」
「沒想過跟別人合作?」方寒道:「請幾位舞蹈名家幫忙?」
張瞳道:「那得了金獎有什麼意義?」
方寒失笑道:「這是舞蹈大賽又不是編舞大賽,選擇的更能表達舞蹈的人,而不是編舞的人。」
「我覺得不完美。」張瞳搖搖頭。
方寒沉吟片刻道:「那這樣吧,我幫你編個舞,你不會拒絕吧?」
「你會編舞?」張瞳打量著他,笑眯眯的道:「我知道你有才華,但你沒接觸過舞蹈!」
方寒道:「有無師自通的人嘛,我腦海里有一部舞蹈,一直翻湧,你要是能表現出來,我還要感謝你。」
「……好吧,就陪你胡鬧一會兒,說吧!」張瞳搖頭笑道。
方寒道:「我儘量表達出來,關鍵還是你領會。」…
「沒問題。」張瞳道。
方寒開始一個一個動作的演示出來,就像演練武功一樣,他對肢體的控制達到了精細入微的程度,遠不是舞者能比的,但論表現感染力卻不如舞者,這是兩個方向。
方寒把動作很精準的演練出來,張瞳也很快學會。
「這其實是一套宗教儀式上的動作。」方寒道:「是祈禱用的,你能體會到這種感覺吧?」
「祈禱什麼?」張瞳若有所思,星眸閃著光芒。
方寒道:「身患絕症之人的祈禱,祈禱上蒼再給自己活著的機會,你應該深有體會吧?」
他也是有意識的選了這一個段聖舞,能引起張瞳的共鳴。
「厲害!」張瞳豎起白生生的大拇指。
方寒道:「你可以改編一下,我畢竟是外行。」
「我改編不了!殺了我也編不出這樣的舞蹈!」張瞳搖頭感慨道:「這需要心胸與氣魄!」
身懷聖術的聖女畢竟與一般的凡人不同,創造出來的聖舞絕非一般人能夠想像出來的。
方寒微笑:「可以做為比賽的舞蹈吧?」
「當然!」張瞳點頭。
方寒笑眯眯的道:「不嫌不是自己原創的啦?」
「這種舞蹈不在大賽里展示出來,那真是罪過!」張瞳搖搖頭。
「既然有舞蹈了,那你也別這麼拼命。」方寒笑道:「走,吃飯去!」
張瞳嘆口氣:「真是氣死人吶,人跟人真不能比!」
她打量方寒一眼,搖搖頭,進去旁邊一間屋子換衣服,然後兩人去旁邊的天水閣吃飯。
席間張瞳有點兒沉默,方寒知道她仍沉浸在剛才的舞蹈里,也沒多打擾,只是吃著飯欣賞著她。
她沉靜的時候與舞蹈的時候好像兩個人,一靜一動卻各有各的美好,美得令人心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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