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和李業興為「穴攻」之術,準備了相當長的時間,對於到時候城牆塌陷後如何攻城,也想了很多預桉。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但是很多時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最後還是發生了。
爾朱榮所占據的晉陽與北秀容川等地,今年因為蝗災,幾乎顆粒無收。秋收之後,爾朱榮命慕容紹宗帶兵南下,從祁縣出兵西進,攻西河郡。
慕容紹宗率領兩萬精兵,趁著高歡軍從平陽南下河東的空檔期,奪取了西河郡的陽城、虞城、介休等地,大破高歡軍麾下莫多婁貸文部、薛孤延部,斬斷了晉州其他城池到平陽郡之間的糧道!
也就是說,如果高歡再不回師北上奪回西河郡,那麼他們極有可能困守平陽,南北兩面都是敵人,東西兩面全是大山,可謂是死於絕地。
爾朱榮今年再度缺糧,派兵搶糧不過是底層邏輯,與野獸無異,實在是再正常不過。胡人那邊搶不到什麼糧食,而無論是河東還是晉州,都有不少屯糧,動手是情有可原,不動手才是不可思議。
慕容紹宗帶兵南下看似突兀,實則情理之中。無論高歡攻不攻玉壁城,他都是要來的。只不過高歡攻玉壁,將背後暴露在爾朱榮刀鋒之下。慕容紹宗這一刀可謂是又准又狠。
慕容紹宗屢次帶兵壞了高歡的好事,高歡對他的恨意,還在爾朱榮之上。當西河郡大部失陷的消息傳到高歡軍大營的時候,這位統帥在憤恨之餘,反而是鬆了口氣。
玉壁之戰如此不順,損兵折將倒是其次,動搖了他在軍中的威信,才是最讓高歡擔憂的事情。如今慕容紹宗來勢洶洶,高歡也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台階。
不是我攻不下玉壁,而是有更大的敵人要抄我們後路!
於是高歡下令段韶帶本部人馬墊後,屯兵高王城,在此駐守監視玉壁城守軍動靜。其他人率部北上平陽,等入平陽後,稍作休整再與爾朱榮大軍決戰。
開局勐如虎的玉壁之戰就這樣狼狽的落下帷幕,最後的穴攻之術也沒有發揮任何作用,高歡醞釀蓄力很久的最後一擊,連出拳的機會都沒有,就帶著遺憾匆匆離去,因為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雖然帶著遺憾離開了玉壁城,但高歡在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會傾盡舉國之力攻克玉壁,拿韋孝寬的人頭祭旗。
嗯,如果那時候韋孝寬還在鎮守玉壁城的話。
……
建康,台城,御書房裡,天子蕭歡正在請劉益守飲茶。他心裡醞釀了很多話,不知道要怎麼去開口才好。
這次推行《占山格的法令,遭遇的阻力之大,就連不管事的蕭歡也感受到了。很多世家豪強發力,通過他身邊那些不管事的文人向他進饞言,說劉益守這是在挖斷梁國的根基,所圖甚大。
蕭歡雖然不相信劉益守此舉是為了「謀反」,但他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只想自己好好清靜,所以想讓風波快點平息。
「姑父的新政令,似乎坊間流言頗多啊。」
蕭歡意有所指的說道,語氣甚為軟弱,甚至都不敢直接說明白。
「陛下肯定是聽了很多人在鼓譟說在下想謀反吧?」
劉益守輕嘆一聲說道。
「沒有沒有,朕沒有聽過那樣的話。」
蕭歡著急得否認道,他是真害怕。劉益守雖然明目張胆要改朝換代的可能性很小,但廢了他蕭歡,換上別的蕭氏宗室,可能性卻是極大的。
甚至可以說易如反掌!
蕭歡怎麼可能不害怕呢!剛才的連忙否認,反而坐實了身邊有人進讒言的謠言。
「陛下啊,微臣什麼也不說,就只問一個問題。」
劉益守雙手攏袖對著蕭歡一拜說道:「占山格裡面分出去給普通百姓們的山川湖澤,收益都是歸了我劉某麼?」
蕭歡沒想到劉益守居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隨即搖了搖頭道:「姑父自然是無法從中得到一分一毫的。」
「陛下所用一切,皆是來自賦稅租調。而那些宗室子弟,世家大族,他們是不納稅的,他們有很多合乎律法的手段去規避這些。
微臣用占山格讓百姓們富起來,那麼國家的賦稅租調就有保證。如此一來,陛下的用度也不必擔憂了。如此陛下知道微臣為什麼要推行占山格了吧?」
聽到這話,蕭歡茅塞頓開,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劉益守要推行這項法令了。基本上,這法令能帶來的利益,跟自己也是有切身關係的。
「如此的話,姑父只管去做便是了,朕不會擔心什麼的。」
蕭歡笑著說道。他確實沒什麼能力,但是卻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劉益守對他的限制也很少,二人相處得很不錯。
「陛下,今日微臣還有件事想說。」
劉益守收斂笑容,正色說道。
這架勢一看就不太對勁,蕭歡連忙坐直了,一臉緊張的詢問道:「姑父有話可以明言,朕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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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雖然春秋鼎盛,但也要考慮儲君問題。嫡長子蕭棟已經到了識字的年紀,要不要立儲呢?」
劉益守話說完,蕭歡臉上的笑容就凝固在原地。
「立儲……這樣啊。」
蕭歡言不由衷的感慨了一句,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這件事別有隱情,還不太好跟劉益守明言。
因為蕭詧跟他說過,將來要是發生不測之事,希望可以兄終弟及。
蕭詧的理由也很充分:主少國疑,到時候國家難免會陷入動盪之中。
當時蕭歡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身體還不錯,要是還能活幾十年,也輪不到蕭詧當皇帝。
再者,要是劉益守造反,蕭氏註定要完蛋,當皇帝會死得更快!現在口頭上答應蕭詧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空頭支票罷了。
然而現在劉益守提起這一茬來,他反而是不好回復了。
「陛下可是有難言之隱?為國家計,設立儲君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不知道陛下還在顧慮什麼呢?」
劉益守疑惑問道。
說實話,就算要謀反的人,也不會多此一舉的。劉益守看起來並無私心。
蕭歡沒什麼心機,有些為難的說道:「丹陽王蕭詧與朕說過,希望將來兄終弟及。朕看他好像也沒什麼機會,就答應了……」
「陛下難道不知漢代七王之亂時的梁王劉武麼?他差點奪了漢武帝的江山啊!」
劉益守一臉震驚的反問道。
蕭歡自知理虧,不敢跟他的目光交匯,有些心虛的低下頭。
「陛下的兄弟,可不止是丹陽王而已,還有江陵王蕭譽。若是江陵王起兵造反,如何?若是陛下的那些皇叔們也因此起兵造反,如何?丹陽王之言,可謂是禍國殃民之見,陛下萬萬不可聽信啊!」
劉益守語重心長的說道,雙手攏袖對著蕭歡深深一拜。
「這麼說,朕應該現在立太子咯?」
蕭歡不確定的問道。
聽劉益守這麼一說,他也回過味來了。劉益守以後會不會以駙馬的身份篡位另說,但他這個名義上的皇帝,最起碼也不該提前自爆!
「微臣建議,頒布詔書,立嫡皇子蕭棟為太子,穩固人心。陛下可以好好想想,難道立蕭棟為太子,是為了我劉某人麼?」
劉益守一臉無奈的反問道。
蕭歡嘆了口氣,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蕭詧到底想幹啥。但聽起來似乎劉益守說得更有道理,更是出於「公心」。
蕭詧興高采烈的來到丹陽就藩,已經讓蕭歡心中蒙上了一層陰霾。很多事情沒有人提點就覺得無所謂,被人點醒之後,才會察覺到極為不妥。
「如此的話,冊封太子的事情,就交給姑父一手操辦吧,唉!」
蕭歡嘆了口氣,還是拉不下臉去辦這件事,畢竟要面對蕭詧可能的責問,他不知道要怎麼去回答。這類似於「背信棄義」,雖然蕭詧的要求也很荒謬。
「如此,那微臣便來當這個惡人吧。」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
他剛剛站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又坐下來,對蕭歡說道:「有件小事,需要陛下出面一下,微臣不好越俎代庖。」
「小事?」
蕭歡一臉疑惑,不知道劉益守口中的小事到底是什麼事。
「是這樣的,柔然可汗阿那瓌,遣使者來建康覲見。」
劉益守沉聲說道。
「阿那瓌啊……」
蕭歡不懂國事,也不知道此人是誰,只能聽劉益守說而已。柔然派人到南朝聯絡對抗北魏,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甚至在劉宋時期還非常頻繁,有模有樣的。
可是到了南齊永明三年485年的時候,南齊使者至柔然,因不拜可汗被殺害,致使雙方交惡。到了南梁蕭衍在位時,柔然又派使者,向南梁獻馬匹、貂裘等物。
因為北魏的阻隔,所以這條線路是從西域到吐渾谷,再到益州,繞路一大圈得以成行,非常不易。
至於後面北魏六鎮之亂後,柔然遭遇的壓力驟然減輕,在新可汗阿那瓌的勵精圖治之下,再度復興,利用北魏內亂,接連吞併六鎮之地,虎視魏國。
高歡等人亦是不敢得罪,頻頻派出使節交好柔然。
但雄才大略的阿那瓌想要的東西,顯然不是安於現狀,他更希望與南梁合作,夾擊魏國,遠交近攻。
這次柔然使團途徑蜀地的時候,得到了蕭紀的配合,之後便一路無阻的來到建康,已經有些日子了。劉益守一直將這些人冷處理,沒有接待他們。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會懂得珍惜,這個道理走到哪裡都通用。之前把這些人冷處理,就是為了磨一下他們的心態,免得他們看不清大勢,蹬鼻子上臉!
如今火候差不多,是時候跟那幫人談談合作了。對於梁國的政局,這些草原人或許很難理解,所以把蕭歡拉出來還是很有必要的。
按中國人說話的習慣,最後說的事情是最容易被人記住的,也是最重要的,俗稱「壓軸戲」。劉益守故意把此事放到最後,其實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是今日聊天話題中的重中之重。
蕭歡一聽,不以為意的說道:「此事姑父安排便是,朕在宮裡比較清閒,什麼時候都可以的。」
聽他這麼說,劉益守微微點頭道:「那便明日午時宣柔然使者進殿,進獻禮物後,便打發他們離開,這便是上國之姿,不必太謙卑。」
劉益守忍不住提醒道,生怕蕭歡姿態過於殷勤,惹得那些有奶便是娘的草原狼子們看輕。蕭歡這個皇帝,並不具備帝王的潛質,怎麼訓練都是訓練不來的。這種人當皇帝對劉益守來說是喜憂參半。
好處是這樣的人很容易控制,也沒什麼野心,相處也比較容易。反觀蕭詧這樣的,志大才疏之下,會有很多不應該有的想法,你連調教都沒法調教。
但是蕭歡這樣的人當皇帝,壞處也很明顯,就是你要不斷對他耳提面命的提醒,免得他搞不清狀況。
「朕知道了,姑父請放心。」
蕭歡點了點頭,深感當家不易,處理政務真是太難了,連跟草原上遊牧部落的使者見面,都有如此多的道道。
倘若沒有劉益守的鼎力扶持扶持,他這個皇帝還能不能當下去,答桉簡直就是不言自明的。
第二天正午,柔然使節龍無駒被帶到,此人來自西域,在柔然國內當官,服飾髮辮居然與當初劉益守在北魏見到的官僚區別不大,倒是讓蕭歡有些吃驚。
現在除了侍衛以外,太極殿內也就龍椅上坐著的蕭歡和站在他身後,扮做侍衛的劉益守。
「昔日爾等來中國之地,皆是辮髮、小袖袍小口袴深雍靴,今日一見,似乎傳聞之中頗有誇大之處啊。」
蕭歡看到龍無駒一身漢人裝扮,也忍不住出言調侃說道。
「我王重農耕,修大城,早已不是茹毛飲血的習俗了。梁國天子莫要鬧了笑話。」
「把禮單留下,便可離去了。」
蕭歡想起劉益守的囑託,輕描澹寫說道。
「中原人常說禮尚往來,我主派我等千里而來獻上牛羊,梁國天子莫非沒有回禮?」龍無駒一臉傲慢反問道。
「那自然是不可沒有回禮的,說吧,你們想要什麼。」
蕭歡故作大度的問道,反正他也就聽聽而已,做決定的是劉益守。
「我主仰慕中原文化,請貴國派遣醫師、工匠前往柔然,感激不盡。並不需要天子回什麼禮物。」
龍無駒狡黠一笑說道。
「咳咳!」
身後的劉益守輕咳了兩聲,蕭歡這才回過神來,面色不虞道:「此事之後自有答覆,柔然使者請先回驛館休息。」
龍無駒深深看了一眼剛才故意咳嗽的那名「侍衛」,隨即拱手行禮告退。
回到驛館,一個漢人文官打扮的中年人看著風塵僕僕的龍無駒,笑著問道:「梁國天子如何?」
龍無駒想了想說道:「梁國天子懦弱不堪,心無城府。倒是他身後一名侍衛看上去頗為可疑。淳于公,聯梁滅魏之策,只怕難以執行。」
「無妨的,不過投石問路罷了。我料定你見到那人定是權傾梁國的吳王劉益守。
明日你備好禮物,我親自上門找他便是。」
說話的這人叫淳于覃,阿那瓌的謀主,也是手下最大文臣。現在柔然的一切政策幾乎都是出自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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