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浣溪回來參加雲漳縣城林氏宗族獎學金典禮其實是有點懵的。
老江家倒是沒有宗族獎學金。
但是江道華和江麗華都獎勵了江浣溪一大筆獎學金,讓江浣溪當做自己的小金庫用。
江浣溪原本就有些社恐。
但在來到這裡後,看到了簽到名冊上許青山的名字,她又莫名地安心了下來。
可是這種安心又在許青山的出現變成了慌亂。
最主要的是
自己見到許青山的媽媽了!
「我也沒想到,而且阿姨和我媽還是舊識。」
「嗯嗯嗯」
江浣溪耳根發熱,整個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嬌俏地應聲附和道。
「怎麼,最近也領了不少獎學金吧?」
「嗯家裡發了不少」
許青山很是自然地坐了下來,只不過他是坐在林月華的位置上的。
按照原本的位置安排,是許青山、林月華、江浣溪、林清瑩這樣的排序,家長在孩子右側。
但現在林月華坐在林清瑩右側,許青山則是坐在了林月華的位置上。
「沒想到他們兩個小孩子也認識。」
林月華看了幾眼江浣溪,發現這小姑娘著實好看,而且還考上了清北,和兒子也很般配,和佟童比起來,卻是讓她一時間難以取捨了。
兩個小姑娘一看都是乖巧聽話長得漂亮的,自己要選哪個當兒媳婦呢?
糾結。
「青山沒有和你說學校里的事嗎?他跟我們家浣溪的關係可好了。」
林清瑩笑眼眯眯,說得熱切。
三言兩語,就把許青山在學校里對江浣溪的好都說了出來。
「嚯哦!好小子啊!」
林月華越聽越驚訝,忍不住看了看兩個聊得起勁的孩子。
自家兒子竟然這麼有手段的嗎?
那到底是江浣溪呢?還是佟童呢?
自己竟然生了一個花心大蘿蔔?
林月華有點迷糊,但思來想去,還是留給孩子自己去處理就好了。
孩子大了,有主見,自己也就想想。
「誒,你好,這位置.」
「哦!哦!好!清瑩,你讓孩子們往那邊挪一個,讓兩個小的坐一塊,咱們坐一塊。」
林月華立馬反應過來,從位置上起來。
但她並沒有繞過去那邊坐,而是讓林清瑩他們往左移一個座位,就成了許青山和林月華母子兩夾著江浣溪母女兩。
「青山。」
許青山就像是拿捏住了江浣溪的狀態開關,此時的她倒是沒有一開始那麼靦腆,在許青山和她聊了聊最近的生活和出國的情況之後,江浣溪也打開了話匣子。
她不是真不愛說話。
她只是不愛在陌生的人面前說話。
「怎麼了?」
「在元培學院的話,伱打算怎麼選學習方向呢?我暫時也還沒想好。」
江浣溪眼光閃爍,微微側過頭,看著許青山。
「暫時還是數學和計算機。」
許青山想了想,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至於物理、化學、生物科學那些,還是從長計議,先把學科基礎打紮實了。
「我自己是比較傾向於數學和物理,但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跟得上課程進度。」
江浣溪弱弱地說道。
「聽說京大厲害的人很多,我感覺我可能不夠聰明。」
「怎麼會?」
許青山看著少女情緒有些低落,眼底透露著對她自己的不自信。
「我是靠著你的幫助才能上京大的,不然,不然」
「錯誤的。」
許青山認真地抬手托起少女的下巴。
這個動作讓旁邊用餘光偷瞄自家兒子撩妹的林月華目瞪口呆,林清瑩自然也注意到了林月華的表情,正想轉過頭去看看,卻被林月華一把捧住臉。
「清瑩啊,有空就多回來,我帶你去」
林月華強行控場,但心中卻有萬馬奔騰。
兒子,你也太勇了。
人家老媽就在旁邊,你這麼快就上手操作了?
媽媽能為你做的不多,你儘管發揮吧!
那邊,許青山正專注地和江浣溪對視,認真嚴肅地說道。
「絕對不要對自己不自信,你的天賦要比你想像中的還要高。」
許青山堅定的眼神讓江浣溪有點懵。
但她也沒有注意到此時許青山正托著自己的小臉,來強迫自己跟他對視。
「我做的,只是一點小小的幫助。」
「真正讓你走到現在的,是你的天賦和你的努力。」
許青山並不願意用這種空話套話來忽悠江浣溪,那些話跟其他同學說說就算了。
「你最近不是已經自己把高數學得差不多了麼?」
許青山問道。
「嗯,我現在自己在看數論部分,在看初等數論,目前在學習同餘理論。」
說到了自己喜歡的部分。
江浣溪的眼裡也閃過了專注和熱愛,比較沒有方才那種不自信,但也還是有些沒有底氣。
「那也差不多了,等你看完初等數論,有什麼打算?」
「學解析數論吧,我對黎曼假設還是挺感興趣的,唔.就是單純想看看。」
江浣溪思索後回答道。
「解析數論,用微積分和複變函數來研究整數問題對吧,那到時候等你學到了,我和你一起研究研究素數分布的問題,你知道孿生素數猜想麼?」
許青山在腦袋裡過了一遍關於數論的路徑,倒是感受到了一些靈感似有似無地在波動、浮現,只是目前他還不清楚自己的靈感來源和激活條件。
「知道呀,1900年希爾伯特在國際數學家大會的報告裡羅列的23個希爾伯特問題的第八問,可以被簡單描述為『存在無窮多個素數p,並且對每個p而言,有p+2這個數也是素數』,我應該沒有記錯吧?」
江浣溪仰著小臉,看向許青山的眼神里稍有些許的賣弄和小驕傲。
只不過這種情緒只是得意,渴望被認可。
「沒錯,這不是記得挺牢的嗎?」
許青山笑了笑,托在少女下巴的手感受著那細膩嫩滑的肌膚,下意識地手指動了動,捏了捏。
「嗯?」
江浣溪感受到了臉上的異動,才想起來自己的臉一直被許青山托著,方才想要低下頭去都不行。
原本因為聊開了之後臉色變得正常的江浣溪,也在此時臉蛋再度紅透。
見她連忙從許青山手上逃脫,又把腦袋埋一旁去,許青山才得意地嘖嘖兩聲。
小鴕鳥就是小鴕鳥,真不經逗。
林氏宗族的獎學金發放倒是比較不需要許青山他們發言,發錢的份額不小,是按照正常標準的,但是卻沒有了雲陽許氏那樣的海外華僑專門給許青山添錢。
畢竟還是外姓。
對此,許青山倒是沒什麼想法,他也只顧著在這場獎學金典禮上逗弄小鴕鳥。
只不過。
兩人這次見面倒也不是沒有收穫。
許青山抽查了一下江浣溪最近自學的進度,發現江浣溪的速度並不慢,按照這種節奏,很快就能接觸到其他高等數論的分支,能儘可能快地投入到學研第一線中。
從學習研究的過程中得到成果,得到反饋,才能更好地幫江浣溪建立起身為華夏頂尖學霸的自信。
今天的交流,許青山發現江浣溪眼下最嚴重的就是這個問題。
至於許青山自己?
從他翻開書本感受到自己變化,並且開始決定衝刺高考狀元的那天開始,他就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能力。
就像是在ICML國際會議上,他所提到的那些研究方向和拓展思路,其實都是他在進行機器學習的前沿課題學習的過程中,一邊學習研究著前人的思路路線,一邊在學習的過程中被不斷地激發出新的靈感。
本來他還在規劃著自己應該要怎麼按順序在ICML會議上找到對應課題的大手子商量合作研究的事情,結果沒想到想裝個大的,喝了一瓶加料的酒,直接就把自己攢下來的這堆靈感都拋出來了。
這波直接把國際ICML領域的大手子們都給吸引過來,他反而不需要考慮合作的事情。
至於這麼幹虧不虧?
且不說許青山這一次的誇張表現獲得的國際名譽,還有外界已經為他貼上了天才的標籤。
許青山在短短的時間內獲得了那麼多的團隊合作意向,和那麼多國際知名院校的團隊留下了深入聯繫的方式,就已經讓他擁有了超越尋常同領域學者的人脈了。
雖然這並不代表許青山在世界各大高校掛上號。
但起碼他讓自己進入了國際計算機學術領域的大眾視野之中,讓外國人知道,華夏出了一個機器學習領域的天才。
當然,如果對於普通民眾來說,他們對許青山更大的印象是。
這位華夏天才還會用托馬斯大迴旋給大家展示一下特殊算法模型的平面展示。
當高精尖和接地氣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時。
那受歡迎也是頗為正常的。
「怎麼,盤完賬以後,感覺如何?」
許青山坐在客廳里的爸媽。
許學軍正拿著一堆a4印刷紙,一手記賬,一手撥算盤,在那算著林月華現在的賬,以及許青山從各處拿到的獎學金,還有親朋好友包來的紅包。
林月華不會算賬,她在一旁看著許學軍算,給他端茶送水餵水果。
許青山覺得自己並不是很想看著老兩口在自己面前秀恩愛。
因為看習慣了他們吵架拌嘴的自己,會覺得有點彆扭,於是開口催促道。
「之前你給了錢,再加上我這裡的,還有借出去的收回來的錢,我和你媽拿去處理完重新規整以後,就剩下了我去農信貸出來的40萬,你媽從農信貸的30萬,還有另外幾戶,總計還有85萬4600多。」
許學軍手裡的算盤噼啪作響。
也就是他們這老一輩的會計人會這麼愛用算盤,再過幾年,基本上年輕人都用電腦計算了。
「你們兩還了不少啊?」
許青山倒是有點驚訝。
「那也不能總是靠你吧?老爸老媽也得儘可能的,以後不給你增加負擔,多提供一些助力。」
許學軍笑了笑,額頭上有點細汗。
只不過還沒等他自己抬手去擦,一旁的林月華就已經拿著毛巾幫他擦汗了。
「獎學金總共有186萬,雲陽許氏大頭,100萬,京大30萬,市政府20萬,龍江實驗10萬,林氏10萬,雲漳縣政府、咱們這的鄉和村,再加上龍江新區的區政府、街道辦總計10萬,親朋好友總共包了6萬,就這樣。」
「行,那我轉86萬給你們,最近還得辛苦你們去把最後的賬一次性理清,然後到時候就要開始準備調崗去市區工作的事情了。」
許青山吩咐道。
雖然他現在的社會地位還沒完全變現,可就以現在的人脈關係,要想幫自家老爹老娘調動到一個對等的普通崗位還是不難的。
他並不追求馬上把許學軍調動到重要崗位去。
一來,是那種崗位向來都是僧多肉少,許學軍一個沒有部門基礎和群眾基礎的新人,很難在重要崗位上站穩跟腳。
二來,是體制內向來都講究一個先進後調,得先過了那個門檻,成了其中的人,要調動和晉升起來才更加方便。
「調崗去市區工作?」
林月華驚訝地出聲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媽,雲漳雖然是老家,但是很多東西風氣還是太差了,資源也不夠,而且交通暫時也不夠方便,你們兩去龍江工作,對我今後的幫助會更大一些。」
許青山老神在在地說道。
「哦,好,那我去哪個學校教書啊?」
和許學軍不同。
林月華接受得很快,對於她來說,她只看中自己的老公孩子,至於朋友什麼的,她在龍江市區也有不少朋友和同學,倒也不會孤單。
「二實小,等你們收拾完以後,就回龍江去看看房子。」
許青山不打算自己操心這些事。
他只要把樓盤限定好就行,確保綜合質量,細節什麼的,交給老兩口去處理。
「咱們不是有房子麼?」
林月華不解道。
「這次買別墅,比我們現在這套鄉下自建房更大的別墅。」
許青山說道。
「到時候老爸想種菜就種菜,你想養狗就養狗,把日子過好,把身體養好,這樣我才能放心。」
「這些事就交給你們兩去忙了,我先回房間看會書,明天我就和外婆先回鷺島去忙了。」
許青山上了樓。
林月華和許學軍對視了一眼。
「也不知道兒子跟老三在鷺島到底在做些什麼。」
許學軍搖了搖頭。
「孩子長大了,又有主見又有能力,咱們當爸媽的不給他拖後腿就行。」
許學軍如今像是開了竅一樣。
「我們要做的,是給他保留最後一份機會和希望,不管他在外面闖了多少風風雨雨,就算什麼都沒了,咱們還能給他一個溫暖的家。」
「呸呸呸,說什麼倒霉話呢。」
「我就是理性分析嘛。」
「哪有這麼理性的,許學軍我告訴你,你可不能.」
聽著樓下父母歪膩沒幾句又開始嚷嚷起來,許青山無奈地搖了搖頭,回房間去看看潘承洞、潘承彪所著的《解析數論》。
翌日。
收拾好的許青山和外婆坐上了林辰華親自開來的商務車。
林月華這邊還在往車上塞東西,交代著外婆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林辰華則是在一旁跟許學軍站在一塊。
姐夫和小舅子一時間相顧無言。
「老三。」
許學軍沉默片刻後,還是主動先開口了。
「額姐夫。」
林辰華撓了撓頭,他不太擅長和親人打交道。
「出門在外,青山就要多麻煩你費心了。」
許學軍輕聲說道。
「沒有的事,在外面都是我讓青山費心。」
林辰華沒能繃住自己那張死魚臉,憨憨地笑了笑。
許學軍奇怪地打量了一眼自己這妻弟。
當時林月華去接林辰華出獄的時候,許學軍倒也有一起去,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氣質狀態和現在差距很大,判若兩人。
「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和你姐說一聲。」
「好。」
林辰華沒有推拒,點了點頭。
許學軍更是意外。
他很清楚自己這小舅子的性格,這要是以前,就他那直來直往的一根筋腦迴路,估計要回上自己一句「在鷺島遇到事情跟你們講也沒什麼用,不如不講。」
看來
許學軍從兜里拿了兩片口香糖,塞進嘴裡,另一片遞給林辰華。
每個人都在成長呢。
兒子是這樣,小舅子是這樣,自己也是。
男人至死是少年。
所以,成長之路,亦是至死方休。
許青山不知道自家老爹被自己鬧完那場戲又安撫完之後,情感會那麼的豐富,他現在也沒有什麼精力去管家長里短的事情。
對於他來說,這趟回家就是徹徹底底把自己的後顧之憂了結。
接下來,他將完全投入到自己的學術工作,和給自己賺實驗室資金的商業工作上。
家長里短的事想要了結。
向來都不是靠什麼簡單的遠離、斬斷、撕破臉,這些都只是手段方式。
真正要解決問題的,是人本身。
就像是被許青山震懾住的奶奶,因為事情而徹底醒悟的許學軍。
許青山坐在商務車中。
看著窗外這座略顯破舊的小城,心中有些感觸。
下次再見,應是滿城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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