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溫乾笑兩聲,他為什麼知道?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生啊!
面前的女孩和他完全一樣:生病的媽,賭博的爸,上學的弟弟,破碎的她。
「不過我爸在我初中的時候因為出老千被人打死了,從小到大我也沒見過他幾次。」蘭秋生無所謂道。
她正吃著葡萄,看起來完全不在意。
「我的家庭情況和你差不多。」許溫解釋道。
「你爸爸也?」蘭秋生沒繼續說下去,而是給對方一個解釋的空間。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對家裡的醜事毫不在意。
既然人家都把家裡的事情告訴他,許溫也不再藏著掖著,直言道:「他也賭博,現在待在看守所,馬上判。」
他的語氣同樣輕鬆。
一旁的於鳳玲聽到這番對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想安慰都不知道應該先安慰誰。
她早就聽李娜說過,許溫的家庭條件很差,但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蘭秋生的家庭情況她了解。
她爸爸早些年還會去粵省打工補貼家用,但自從一次過年被人做局沉迷賭博後就再也沒去過。
當初為搶女兒的書費去賭博,直接打瞎自己老婆一隻眼睛。
蘭秋生的母親拼死護住藏錢的地方,沒讓他得逞。
那時候她才十歲。
於鳳玲當時也是看她實在太可憐,所以才決定資助這個小姑娘。
沒想到她身邊竟然還有個同樣可憐的。
「那不錯,最好是能多關他幾年,這樣他就不會出來打擾你們的生活了。」蘭秋生遞給許溫一顆葡萄,以示安慰。
她先是觀察對方的態度,見他的語氣同樣輕鬆後,才選擇這樣說。
許溫接過葡萄:「我也是這麼希望的。」
於鳳玲感覺時機差不多,主動坐到兩人中間:「事情都已經過去,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往前看,你們成績都這麼好,肯定有更好的未來。」
這種不痛不癢的安慰無法概括許溫和蘭秋生曾經遭遇過的事情。
但好在他們已經不需要安慰。
於鳳玲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主動說道:「你們能湊到一起也是緣分,不如交換個聯繫方式,以後常聯繫。」
她是真把蘭秋生當半個親女兒。
許溫的未來不可限量,趁這個機會認識一下肯定沒壞處。
至於以後的事情就交給緣分吧。
「好啊。」許溫果斷同意。
他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經典的老式諾基亞。
蘭秋生也拿出自己的手機,她的手機用一塊紅布包裹著,放在褲子口袋中,看著非常有年代感。
等她打開紅布許溫才發現,竟然和自己是同款。
也是許多年前諾基亞出的那款黑白的直板手機。
充一次電就能用一個星期,甚至還能砸核桃。
在這個大家都轉向蘋果的年代,能遇見一個和他用同款手機的人實在有些不容易。
「你把電話告訴我,我給你打吧。」許溫說道。
在蘭秋生熟練背出電話號碼後,兩人便在手機中存上對方的聯繫方式。
於鳳玲見狀還不忘叮囑道:「許溫,秋生在臨江沒朋友,你是本地人,她要是有事打電話找你幫忙,你可別不接啊。」
「於老師您放心,只要是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肯定幫忙。」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蘭秋生晃晃手機。
客套話大家都說的很開心。
許溫看也坐的差不多,便提出他拿著牌子先走,不耽誤於鳳玲的事。
「好啊,那你路上小心,到家告訴我。」
於鳳玲跟著許溫一起走到牆角,幫他把牌子拿起來,蘭秋生見狀也連忙上前幫忙。
她一眼便看到上面幾個字:商品房一套。
「這是什麼啊?」蘭秋生看向許溫問道,她心中隱隱也有猜測,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臨江本地企業給我的獎勵,一套房子,他們正好借我狀元的身份打個廣告。」
許溫也不藏著掖著,主動解釋道。
看到如此巨額獎勵,蘭秋生眼中只是略微驚訝。
她眼神澄澈,一雙深邃眼眸一如既往的好看,裡面既沒有嫉妒也沒有自卑。
「我也有獎勵。」蘭秋生笑著說道。
「什麼啊?」許溫也配合詢問。
牌子已經被他抬在手上,這牌子雖然不重,但也一點都不輕,他拿著有些吃力。
好在他在人力市場預約的貨車馬上就到,等回家後還有電梯,不用他抬著上樓。
蘭秋生也發現許溫有些吃力。
她主動抬起牌子的另一端,緊接著回答問題:「村長獎勵我二百塊錢,讓我出去以後好好學習。」
蘭秋生臉上的笑是發自內心的開心,能看出來她真的很喜歡這份獎勵。
回答完許溫的問題,她又轉頭看向於鳳玲:「於媽媽,我幫他把這東西弄下去,馬上回來。」
「好,你們去吧。」
於鳳玲略微鬆口氣。
她本以為這巨大的落差感會刺激到蘭秋生。
但對方樂觀豁達的心態遠超她想像,她是有些小看這個從大山裡面走出來的女孩子。
許溫和蘭秋生告別於鳳玲後,抬著牌子往樓下走。
「你為什麼要特地來拿這東西啊?很值錢嗎?」
同樣命運的人往往看一眼就很容易了解對方。
蘭秋生看許溫特意來拿這個東西,便知道她手上的牌子大概很值錢。
「這不會是純金的吧?」她摸著最外面一圈金邊問道。
「嗯。」許溫點點頭。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只有往樓下走的腳步聲。
許溫算是看出來,是個人都理解不了顧洪的品味,不理解他為什麼要把外面一圈弄成純金的。
「那我小心點。」蘭秋生伸出一隻手比出個大拇指:「還是你們城裡人會玩。」
許溫無奈的搖搖頭:「跟我沒關係,主要還是他們那群有錢人會玩。」
說話的同時,他發現一個細節。
蘭秋生雖然鬆開一隻手,但他卻完全沒感覺到手底下的牌子變沉。
沒想到這女孩看著小小的,力量卻出人意料的大。
兩人把牌子從樓道中拿出來後就輕鬆不少。
許溫說他預約的車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到,他們就抬著牌子一路往小區門口走,引起不少人圍觀。
他愈發慶幸自己當初選擇把這東西先存放在於鳳玲這。
當初要是直接拿回城中村,說不定會引起多大的騷亂。
那些鄰居估計在電視上看到洪景實業獎勵一套房子並沒什麼感覺,要是發現這人就在自己身邊,說不定就有人眼紅。
「你媽媽現在怎麼樣?」去小區門口的路上,蘭秋生主動搭話,打破這沉默的氣氛。
她聽許溫說他的家庭情況和自己差不多,便從這方面找話題。
「最近剛做完手術,身體還行,慢慢養著,沒什麼大問題。」他回答完後還不忘提醒:「阿姨身體要是不好的話,就多帶她去醫院檢查。」
他前世要是經常帶母親去體檢,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
身為過來人的他在這裡提醒蘭秋生。
說不定簡單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個人,甚至是一個家庭的命運。
「她啊,都是些老毛病,只要不做重活就沒事,我在這邊上學邊打工,掙到錢就帶她去檢查身體。」
蘭秋生說完自己的情況後還不忘道謝:「謝謝你提醒我。」
「沒事,都是小事情。」
蘭秋生大概是那種絕對不會讓話掉在地上讓別人尷尬的性格。
許溫說完後她又繼續問道:「你還有個弟弟?」
「妹妹,今年剛中考完,也在上學。」
聽完許溫的話,蘭秋生算是明白他為什麼說自己的情況差不多,原來是真的差不多。
「那你應該輕鬆不少,我平時在家還要輔導弟弟功課,你應該不用吧?」她又把話題扯到弟妹身上。
許溫聽到這個問題,便想到妹妹的成績。
「確實不用,她學習比我好。」他實話實說,不過說完才發現不對勁。
前世妹妹確實比他學習好。
但現在他已經是狀元,要是還比他學習好,那得多厲害。
許溫剛打算糾正,蘭秋生就已經開口:「那你們都很厲害啊!她不會是你們這的中考狀元吧?你們家兩個狀元。」
她並未質疑剛才那句話的真實性,而是主動順著往下說。
「我們中考成績還沒下來呢,不過我覺得差不多吧。」
雖然許溫重生回來後改變不少事情,但有些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就比如許靈的學習成績。
曾經她就是狀元,現在也還會是。
許溫發現和蘭秋生聊天很輕鬆,她不僅會主動找話題,接上你的話,甚至還會幫你填補上句話的漏洞。
他過去戴著面具生活許多年,面具早就已經牢牢焊在臉上。
許溫的習慣是引導別人說話,並說出對方希望聽到的話,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在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都是這樣。
「那很厲害啊,別人家有一個狀元都興奮的不得了,你們家有兩個。」蘭秋生又一次鬆開手,伸出兩根手指。
從五號樓到小區門口也有不遠的路程,要是普通女生這時候肯定喊累,但蘭秋生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你不累嗎?」許溫好奇的問道。
「你累了啊,你要是累了,我自己一個人搬也行。」蘭秋生的語氣中夾雜著關切。
許溫知道她是好心,但怎麼可能一個姑娘提著,他一個男的在旁邊休息。
再說他也沒累。
「我沒事,我怕你累。」
蘭秋生聽到許溫的話後,輕輕把板子往上一抬:「這可比我們家的水桶輕多了。」
她說他們家沒有自來水,每天用水都要去外面打水。
媽媽不能做重活,弟弟還太小,拿不了多少東西,所以大部分水都是她打的。
現在弟弟稍微大一點,能負責打水並照顧媽媽,她才放心出來上學。
許溫聽完這遭遇,瞬間覺得自己小時候的生活條件好像也還行。
至少不需要他每天早上起床去打水。
兩人就這麼聊著各種事情,不知不覺間來到小區門口。
這一路上許溫都很輕鬆,他沒用什麼腦子,話題一直都是蘭秋生在引導。
她偶爾說說自己的事情,偶爾又問問許溫的事情。
說不上多愉快,但也完全不是尬聊。
就像是普通好友間的日常聊天。
「你回去吧,我給貨車打個電話,問問他現在到哪?」許溫從口袋中拿出手機。
蘭秋生並沒放下牌子的意思。
她再次往上抬一抬,語氣輕鬆:「這東西就是,你要是一個人抬肯定辛苦,但我們兩個人就很輕鬆,我陪你在這等著吧。」
許溫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
既然人家願意留下幫忙,他就欣然接受,以後找到機會再感謝她就是了。
蘭秋生剛剛那句話讓許溫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一句話:有些路,一個人走的時候很累,但兩個人結伴而行就很輕鬆。
他也忘記是誰和他說的。
「你假期有什麼安排嗎?我剛來這邊還有點迷茫,聽你的借鑑一下。」蘭秋生見許溫打完電話,又主動找話題。
「也沒什麼安排,就是趁著我還有點名氣,給別人當家教,掙點開學以後的生活費。」
他沒說的太誇張,只說是當家教。
「我也是這麼想的。」蘭秋生點點頭:「今天我先安頓好,等明天就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活。」
「祝你順利。」
「你也是。」
許溫知道,像他們這樣人,根本不需要聽太多安慰的話,最重要的是先解決錢的問題。
他剛說完,遠處便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一輛貨車朝他們的方向駛來,車牌號正好是他預約那輛。
把牌子搬到貨車上後,許溫坐在車上朝蘭秋生揮揮手:「謝謝你幫忙,改天請你吃飯。」
「你那就是不請我吃飯的意思。」少女展顏一笑:「不過沒關係,能和省狀元聊天是我榮幸,再見啦!」
許溫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她已經轉身離去,司機也發動汽車。
送貨師傅把牌子送到樓下後就撤了。
許溫直接把樓上的妹妹搖下來搬東西,反正有電梯,搭把手就行。
「哥,你這東西怎麼這麼沉!」許靈不情不願的下樓,又不情不願的抬東西。
明明只有幾步路,進入房間後她就已經開始不斷喘著粗氣。
許溫想起蘭秋生。
他嘲笑癱坐在地上的妹妹:「就說你該鍛煉身體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3.787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