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不自禁就把修國夫人稱為娘了,他也沒刻意去提醒她,只靜靜聽著,她一肚子不滿:「他們女真人又不會種地,當官的也不會修水渠,他們都是只會打獵——!太笨了!發大水我們就死了好多人!所以我們才逃呢。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陛下聖明!打過去搶過來統統抄家——!」
她氣勢洶洶,立時不罵陛下冤枉鄭家,也不罵抄家的都是奸臣昏君,她覺得去北邊抄家是大大的錢糧妙計,他只能在馬背上翻白眼:
「萬一初戰輸了呢?萬一兩軍對峙上幾個月甚至一年,哪來的錢糧?」
「…」她眨巴著眼,偽裝表示她是弱女子不太懂不要問她。他笑罵瞪她,她開始裝柔弱抵賴,他只能換個說話:「北國的國主怎麼樣?」
她立時警覺了:「很英明。我親眼見過——」
「什麼?」
雨夜地滑,他差點馬前失蹄,頭一回聽說她見過北國的國主。她慎重點頭,還悄悄著:「盧四夫人也不知道的,我親眼見過——」
他這樣見多了世面的人,都沒忍住湊到窗前要仔細聽聽北國國主的諜報,誰讓鄭二娘子是燕京城回來的?她又不說了又詫異:「你不知道?他是篡位的皇帝!」
廢話!他頓時明了她一定是在吹牛。瞪她一眼。他能揭穿麼?不能是不是?
所以他公子哥的脾氣也來了。
她還在嘮叨:「那位國主打戰很厲害又有權謀的,不能輕敵…」
廢話!上回北伐不就輸了?
北國國主耶律與當朝的官家趙慎,皆是一時俊傑,國之英主。
「我知道——陛下也知道。」朝里的重臣沒人不清楚對面的北國國主不好對付。他沒好氣地擺臉色,「陛下親口說過他——忍辱負重,弒君奪位!偏偏還得了人心。」
她偏偏要遞著眼色,表示篡位的人都是這樣陰險:「還有,他開科取士,讓大家都去考試。就能選出會修水利讓老百姓安心種地的官。這樣他們在北方就能長長久久,官家也找不到機會第二次北伐。」
「誰教你的——?」他笑了。這事他當然知道,但她這話不是尋常人能說清的。
「…沒人教我。」她長嘆一聲,就像是夜雨里的小鳥兒撲翅,很是無奈,「盧四夫人…她以前帶著我天天去書院外的酒樓里賣毛豆零嘴兒,我聽到了士子們議論這些。她應該是聽懂了,我沒有聽懂。」
她向來是承認盧四夫人聰明厲害比她強。否則她也不會被丟在沉船上,也不會被抄家了。
「她這樣聰明。我也習慣了。鄭錦文也是——我上船把這些事說給我們家大公子聽,他喜歡打聽國外異族的事。我還沒喝上水呢他就問我了。我一說他就明白還和我說了幾句種田水利的事,我沒聽懂。」
他用眼神安慰著,她那時才六歲。在盧四夫人身邊跟著到處賣零嘴也就是三四歲?
「後來我們家上岸,鄭錦文請了師傅教書,我聽著聽著突然有一天就明白了——」
她終於明白,盧四夫人從小是為了回南方,才像諜報細作一樣在書院酒樓收集這些消息。
而鄭錦文是喜歡賺外族人的錢,專謀著賣扶桑和高麗假幣發大財,就時時打聽外來的新鮮消息。
「和他們比,我太老實了。」她沮喪著。她晚了十多年才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麼。
「…無妨。我覺得你如今這樣就極好了。」他連忙安慰。她在車裡果然就高興了。抿唇向他笑。借著漠漠雨煙中的燈籠,她笑顏如夜來花開,而他暗想著:
這娘子好的不學,壞的學得太多。所以如今這樣就夠了。否則太奸滑陰險會讓別人沒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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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書房中,范相公的笑聲入耳,聽得外孫之一番說笑,老相公很仔細,從袖子取帕子拭去須上茶湯水珠,免得回房時叫老妻看著嫌棄容色不修。而後,他才捋須點頭道:
「果然是侯府血脈。平寧侯當年亦是少年喪父,繼承爵位。老侯夫人身子不好,長年臥病在床。只有他一人撐起侯府。和妹妹修國夫人兄妹相依為命…」
傅九本來是想讓外祖同情鄭娘子的身世,但范相公卻開始說起了平寧侯府和修國夫人。他一聽就愁嘆:
果然就是如此?外祖其實也覺得,商家女鄭二娘子不認侯府的親娘親舅舅是不長腦。
「但有你在大姐姐淑妃在,鄭家不和程美人母家親近,這是好事。」
范相公吃著茶湯沉吟後,點頭笑著,「文存倒是不時在老夫面前說起那鄭娘子?老夫想,他是不是看中了鄭娘子,因為是商家的女兒才拖著不敢訂親?」
「…不是。」
他痛罵著範文存。連忙搖頭。心知范相公懷疑範文存看上鄭娘子了。好在范相公亦怨著范小學士笑道:「罷了,他時不時就在老夫面前說起京城裡的名門才女,當年還說過張相公家未進宮的娘娘。給他爹娘使**陣,不就是拖著不想說親?我是不上當了。」
他終於鬆了口氣。
清明時節,天色轉眼就暗了下來。
屋外細雨冥冥,似有若無。枝葉花梢間瀰漫著如煙水霧。鳥兒匆忙落到書房檐下,低頭撣著翅膀上的水珠兒。
相公站起走了幾步,門外的范畫兒早就催了相公,清明時節吉時已到,范家要開祠堂了。
范家的祖墳在北面,只能在家裡祭一祭。范相公轉身長嘆還在欣慰誇他:
「多虧你事先猜到了陛下的心意。」
連范相公也以為這一年張娘娘得寵,是因為張相公主持馬政,朝中時有人不滿。陛下為了支持他才常去英雪殿。
「|沒料到是如此…」
朝中臣子都沒料到,陛下寵愛張昭儀是馬政的心意動搖了。范相公覺得幸好外孫子和官家相識太久
,他親爹是官家剛做養子時的好友,猜到了這心意。
「都是外祖決斷。否則孩兒也不方便去尋御史台的許老大人。」這一年來不斷地彈劾張相公扶妾為妻,他心知如果還有人察覺到了陛下的心意,那就只有張相公府里的鄭錦文。這小子做門客一直在出力,不斷使花招威脅利誘,陸續收買御史台里的小御史們。
否則這一年張相公都撐不下來。
「你且不用回去,就在書房等一等,我回來還有話和你說。」
范相公拍了拍外孫的肩膀,不提這孩子能幹出色,單說傅映風少年時被送到相府,是在相公跟前越長越大的孩子,相公平常又最疼小女兒,叮囑著,「若是不想回傅府,就在這裡住著。過了端午再回去。老夫去和你娘說。」
「是。但哪裡還敢讓外祖為我擔心——?今年那邊府里祭祖上墳是孩兒在安排,畢竟——父親他年紀也大了。」
聽得這話,范相公微怔。仔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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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唐,張文姬《沙上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鄭二娘子艷名洗白生涯》,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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