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宴已散。一筆閣 www.yibige.com
畫舫在深夜的月色下四散離開,各回水莊。偶爾還有三四隻畫舫巡在湖面上,只因為主人雅興,不避春寒,在山水間煮茶賞月。水莊裡的下人們都被打發去歇息了。
她獨自提著燈,離開露台走向小院裡的書房,鄭錦文書房裡的燈同樣亮著。她一推門,就看到了鄭大公子書房裡的高柱銅燈、銅燈鏡上亦是雕刻嫦娥奔月。
趙慧兒見過盧四夫人後暗中差了人來報了信,消息送到了書房,鄭錦文也叫人招呼了二妹。燈光斑駁落在了書房几案上,他抬頭瞅她一眼,兩兄妹那一瞬間的對視,她的眼神是在對他說:「乾的好!」
鄭錦文這一年多砸在趙慧兒身上的本錢全收回來了。多虧趙慧兒的出力,讓平寧侯府放鬆了警惕,她至少還有進宮翻盤的時間。
「哥哥,你寫個信給三郎。催他把蕃客找到吧,咱們家答應過趙慧兒的事一定要做到。」
他一聽沒出聲又低了頭做事,蠟火長明。她等了半晌才開口。
鄭大公子伏在几案上寫信,忙著和張宰相府里通消息、和泉州通消息。聽她又說了一句,他才有功夫抬頭,笑著應道:「我這邊你放心。倒是你,你得先想清了,進宮是做承寵宮嬪,還是做辦差的女官。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了。」
鄭家兄妹在商量著,傅映風的老娘范夫人差了婆子上樓船來叫大兒子。讓他去水月境莊裡住。傅映風叫柳空蟬應了,又打發了桂媽媽去水月境莊裡打理居室,順便向母親問安。他自己在船上,反覆問了丁良:
「鄭娘子接了秀王世孫賞的宮扇子,半句話也沒有讓你帶回來?」
「……是,公子。」
他沉默了。丁良不忍,不由得開口勸:「公子,鄭娘子不是說她進宮只是想做女官?她必定是為了得個好一點的名聲,將來好出宮說公子親事。公子你就等幾年,到時候她也知道公子你的真心,必定就願意了……公子你方才都沒叫我去問她願意不願意做平妻。不就是怕她傷心……」
丁良覺得公子著實對鄭二娘子用心了。傅九卻搖了頭道:「她讓趙若愚等三年,可未必是為了成親。」丁良一喜,正覺得這是公子的大好事,他卻暗沉了雙眼,「她只是為了讓盧四夫人相信,她並無意於宮妃。」但這是為了麻痹盧四夫人。
想到這裡,傅映風緩緩地閉了眼,「這就是說,如果做宮妃能保住鄭家,她半點也不會遲疑。」
丁良一瞬間幾乎大怒喊了出來:那她豈不是一直在騙公子!?因為早就這樣懷疑過,傅映風疲倦嘆道:「但她要是問我,我知道不知道吳太后會不會再次招駙馬,我要怎麼回答?」
丁良傻眼了。當初和趙慧兒訂親時,公子和范夫人就對如今的變故有過推測。否則不會和趙慧兒娘子約定,事有不成納她為妾,或者讓她另嫁。
「他當然知道」鄭歸音也回到房中,獨自坐在窗邊喃喃自語,「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她伏在榻上哭的時候,丫頭們太擔心,連忙知會了鄭錦文,外面鄭大公子放下急務親自進來,並不勸,只叫她去書房和他一起見見來拜訪的趙才子。又說他以同鄉之名留了趙才子住在水莊的別院裡,過幾天一起上路去京城。
他們鄭家是去京城打理生意送妹妹參選,趙若愚是去應試。「我看他是來問親事。」他暗示著。坐在榻邊看她抹眼淚,「要是和他成親,你不進宮也行。皇上沒有明說,但賜給他那對宮玉又提起咱們家的意思,咱們也得領情。」
她並不答,只起身寫了個條子:「哥哥,你看著背下了。」
他疑惑接過一看,就怔住,望了她一眼,背熟後把小條子放嘴裡嚼了吞下。鄭歸音這時就覺得鄭大公子果然是一起謀事的人。
「我去背給趙才子聽。」他大步出外,笑著,「我一瞧就知道,殿試的試題在裡面了。我說你今晚和那范小學士說個不停是為了什麼。他老子,他哥哥不都是殿試的出題官嗎?」
「少胡說!范家的人難道還能泄題給我!?」她也不禁啐罵著笑了。過了二三日,愛閒園的春宴要散了,鄭大公子和趙才子在水莊裡時常見面。她忙著傷心難過,也沒出去。但今天卻不一樣了。
「趙若愚要見我?」
這人還是頭一回要見她。她坐在內室里,看著嫣濃、逢紫等幾個丫頭打包行李的時候,外面馮虎進來稟告。她思索後突然道:「你進來。」
「是。」馮虎泰然揭簾而入。他是馮婆的親兒子,和她一起在鄭家後院裡長大,正是丁良之於傅映風一樣的心腹親信,就算她沒有吃過馮婆的奶也算是她的乳兄弟。
「你瞧著他是什麼意思?該說該問的大公子必定都和他說過了。」
她雙手放在了羅裙蔽膝上,仰頭顰眉地看著他,「他要見我幹什麼?我沒打算和他說親,那宮玉你也替我親手還給他了。我這意思他應該很明白吧?」
「……那玉還得太早了。」馮虎委婉地說了一句。她眼神一滯,剛端到唇邊的茶險些燙了嘴,濺到了裙上,饒是這樣她都沒顧上,瞪眼震驚看他,道:「什麼……」
馮虎反倒嚇一跳,連忙叫馮婆給她看沒有燙傷手。這時,外面暖風就隱約吹來了鄭大公子的笑聲,還有和來客的說話聲。人還遠,像是他竟然引著趙若愚到後院裡來了。
「……不妨事……外人問起,你和我二妹同是南山老人的弟子,也是同門的師兄妹,在南山書院也曾見過不是?現在隔著帘子問上幾句要緊的話,誰也說不出什麼。畢竟是她參選的結果有了……」
她忍著沒有跳起來。她在南山書院可從沒見過趙若愚,至於鄭大公子這坑人的長兄,以前吃過許文修的虧想來不至於再把她坑了,她暫且沒理會鄭錦文在弄什麼花樣,只看馮虎:「你說我還玉還早了是什麼意思?」她急著問這個。馮虎看向她,沉穩道:
「我去打聽了。聽說那趙公子身邊的汪氏不算是侍妾,兒子也沒上宗譜。但他為什麼故意對二娘子說有妾了?小的猜,這是因為他知道你三年前有意和許文修要訂親。他心裡本來就有氣。現在你還玉還得太早對他無意,他恐怕也不服氣。非要再見你,再試一回不可。」
她不出聲,馮婆正趕過來看她有沒有燙到,小聲罵著兒子道:「他還受過我們姑娘的恩呢。耍這些傲氣性子算什麼?」
「要不是二娘子明擺著要挾恩,他恐怕都不會答應來莊子裡住了。」
「……」挾恩這兩個字明晃晃地抽到臉上來,抽得她一臉通紅,雙頰生痛,她瞪大了眼睛,馮婆抬手就打馮虎。她苦笑拉住,僅是向馮虎遞了個眼色。
馮虎會意。步聲漸近,鄭大公子走到房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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