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餐飲部的某個小包間裡,十六人的大圓桌上已坐了十人。
營銷部現在有九個人,除了陳僑生,沈碧霞和錢大寶是熟面孔,另外六人都是生面孔。
其中有才從度假村調回來的老員工,也有新招來的人,宋海瀾沒法一一記住他們的名字,只記得這些新面孔都分外熱情。
熱情到了……過火的地步,個個臉上都堆滿了巴結加諂媚的笑容。
甲女,「宋小姐,採訪的視頻我們都看了,把你拍得好漂亮啊。」
乙女拍了甲女一把,「你怎麼說話的?不是拍得漂亮,是人家天生麗質底子好,怎麼拍都漂亮嘛。」
丙女,「你用什麼美白產品?推薦一下唄,皮膚真的好白哦,真羨慕你不長痘痘,也不長斑……看我一臉的痘印,中藥調理好久都沒消呢。」
一堆半真半假的恭維話,弄得宋海瀾都不好意思了,「謝謝,你們別再誇我了,給你們誇得都飄上天,下不來了。我有四分之一維族血統,皮膚就是比較白,跟後天保養沒多大關係,大家年紀都輕,多補水,注意飲食就好了。」
三位老同事,一直笑呵呵的旁聽,什麼都沒有說,宋海瀾是什麼樣的人,是怎麼樣的性格,三人多少了解幾分,不需要刻意恭維,更不會打探**。
幾個新面孔卻按捺不住,交換了一下眼神後,乙女忍不住好奇心了,「宋小姐,你真的沒有男朋友?」
宋海瀾笑笑,「騙你們幹嘛?」
甲女順著話刺探,「你都算豪門了,肯定要找門當戶對的吧。」
宋海瀾不以為然,「宋家算什麼豪門啊?最多是土豪咯,要沾了紅色背景,才算真正的豪門呢。」
眾同事腦門後面都掛下一顆巨大的藍色水珠:你家都不算豪門,我們算什麼,底層寒門嗎?
丁男環視了一圈,站起身,舉起酒杯,「這杯我們部門集體敬宋小姐,祝願你早日嫁入紅色門第。」
眾人紛紛起身,舉杯祝賀。
宋海瀾不好托大,也站起來與大家碰了杯,把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都坐下,「都別站起來了,坐著敬酒就行了,別搞虛的那一套。」
眾人待宋海瀾坐下後,才重新入座。
沒有人留意到,包間門口多了一根黑黢黢的木頭樁子,正散發出森森寒意。
只聽宋海瀾話鋒一轉,侃侃而談,「不過呢,與其嫁入豪門,一輩子看男人臉色,不如自己努力,混成白富美。一三五,泡幾個高帥富談談情!二四六,養一堆小白臉玩玩咯!」
一眾同事正要附和幾句,忽然像見了鬼似的,臉色全都變得慘白。
宋海瀾不明所以的望著大家,「你們嫌我太直白?做人坦率點好,嘴裡說一套,心裡想一套,那叫虛偽。」
「咳咳!」身後,傳來了男人極為用力的咳嗽聲。
宋海瀾回頭,正對上周陌的黑如鍋底的俊臉和吃人的眼光。
高帥富?小白臉?
幾個不夠,還要一堆?
小兔子心大了啊,本事見長了啊,居然敢……
周陌的臉拉的越來越長,包間裡的氣氛也越來越僵。
一桌子的同事,都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臉上都布滿了小心翼翼,生怕成為大boss的出氣筒,膽子小的女同事講話都磕磕巴巴了。
「周、周、周總?」
「周總好!」
「周總晚上好!」
宋海瀾依舊坐在椅子上,半側過身子,沖周陌挑眉一笑,幾分挑釁,幾分狡黠,「周總,好巧。」
周陌還不信,治不了宋海瀾了。
闊步走到宋海瀾跟前,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拉開了她左邊的椅子,正要坐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等等,這裡有人。」宋海瀾眼疾手快的伸出胳膊,擋了一把。
「讓讓,這是我的位子。」潘子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一把拽開了周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之勢,坐在了椅子上。
見到了疑似情敵的潘子安,周陌整個人都不好了,當著一眾下屬的下屬的下屬們的面,又不好表露情緒,強忍著不快,走到宋海瀾右邊的空位,拉開椅子,正要坐下。
誰料,周陌剛坐下不到三秒鐘。
就見宋文瀚從門外風風火火的闖進來,「周總,不好意思,那個位子是我的,我來給侄女兒接個風。」
話還沒說完,宋文瀚人已在周陌跟前站定。
周陌迫於無奈,起身將座位還給了宋文瀚,可他的臉面已經丟光了,還是在下屬的下屬的下屬們面前,丟光了!
悻悻又恨恨的抱怨,「接風宴,也沒給我留位子?」
宋海瀾仰著臉望向周陌,呆萌無比的嘟囔著,「你又沒說要參加……」
可容納十六人的大圓桌,坐了十二個人,空綽有餘。
加張椅子,不是不可以。
可是潘子安和宋文瀚已經霸占了宋海瀾左右的位子,周陌坐哪兒?
就在周陌進退兩難之際,於德利匆匆趕到了包間,向周陌匯報道,「周總,羅伯特先生到了,已經在包間了。」
周陌才想起來,一時被嫉妒沖昏了腦袋,竟忘了今晚還有賓客要接待。
雙手插回了兜里,大步往門口走去。
於德利緊隨其後。
宋海瀾湊近潘子安耳畔,低聲問,「你媽怎麼樣了?要緊嗎?」
潘子安也壓低了聲音,「沒事了。」
周陌聽見身後一雙男女的對話,沒聽清在講什麼,好奇的一回頭,正看見宋海瀾和潘子安交頭接耳,喁喁私語,形容親昵。
周陌喉頭一甜,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俊臉漲的黑紅黑紅。
機智的於德利忙悄聲提醒,「羅伯特先生等了挺久了。」
這才轉移了周陌的注意力,冷哼了一聲,就出去忙正事了。
一主一仆的身影消失在包間門口,幾位年輕的同事齊齊長舒了一口氣,「呼~」
瞬間春回大地,萬物復甦,花香鳥語。
包間裡恢復了融洽,愉悅,和諧……
~
招呼完了羅伯特等一行人後,已是夜裡九點多鐘了。
周陌急匆匆的回到了宋海瀾等人的包間,早就人去樓空了。遂吩咐助理,「他們人呢?去哪兒了?」
「我馬上查,」於德利立即打開手機,聯絡上了營銷部的某個同事,聊了幾句後,有了回話,「他們去唱歌了。」
「地址!」
於德利拿到了地址,就陪周陌一道,去找人了。
~
星光燦爛卡拉ok是吳媛家的場子,宋海瀾辦理了儲值卡,就選了這裡唱歌。
宋文瀚,陳僑生,沈碧霞等有家有口的人,早早回家,沒有參加二場。
只剩下潘子安與一票沒有結婚的年輕同事們,陪宋海瀾去唱歌。
潘子安對宋海瀾的心思,別說宋海瀾覺察到了,一眾同事們也都發現了,個個都化身為神助攻,一個勁兒的點合唱的情歌,指明了要兩人對唱。
這不,大家又點了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這首歌講述了兩個盪氣迴腸,淒婉動人,而又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布衣樂隊《羅馬表》)
潘子安求之不得,抓起了麥克風,吼了一嗓子:
「我的女朋友,她的條件高,
她要一塊羅馬表。
我是個窮光蛋,
怎能買得起,買得起?
我去偷錢包,被人抓住了,
她在一旁哈哈笑。
笑你>
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笑你>
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宋海瀾想著,與民同樂嘛,只好接著唱下去:
「我的男朋友,他的條件高,
他要胸大屁股翹。
我的小機場呀,
怎能滿足他,滿足他?
我去做隆胸,手術失敗了,
他在一旁哈哈笑。
笑你>
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笑你>
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一曲情歌唱完,眾人輪番敬酒,搶著說起了恭維話。
甲女,「祝兩位百年好合,天長地久。」
乙女,「天造一雙,地設一對。」
丙女,「金童玉女,人間絕配。」
丁男,「……」
宋海瀾被灌了不少酒,雙頰呈現極為不正常的玫瑰紅色,不知是醉酒,還是害羞了,「胡說什麼呀!你們亂說,我跟他沒有……」話還沒說完,人已懶懶散散的躺倒在沙發里。
潘子安幫她擋下了這一波的敬酒,「好了,她醉了,別灌她了,我們來喝。」
一眾同事們對視了一眼,不再為難宋海瀾,誰讓她是上司呢。
大家紛紛轉移了目標,將火力集中攻向了潘子安,誰讓他主動撞上來槍口呢。
錢大寶小眼一轉,不想錯過攀上集團股東的好機會,沒有加入敬酒的行列,悄悄湊到宋海瀾身邊,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手背,「宋小姐,還行嗎?要不我叫個車,先送你回家?」
宋海瀾點頭,輕哼道,「恩。」
人高馬大的錢大寶,攙扶起纖細苗條的宋海瀾,就好像一座大鐵塔旁,偎依了一株小楊柳,雙雙離開了包間。
潘子安瞥了兩人的背影一眼,以為宋海瀾去洗手間了,便沒有在意。
錢大寶半扶半架著宋海瀾,肩上還挎著她的小包,一直到了店堂外面,往最近的一輛出租車走去。
半道上,被截胡了。
周陌一把將某女扯入了懷中,緊緊圈住了,還惡狠狠的推了錢大寶一把,厲聲斥道,「誰把她灌成這樣的?」
錢大寶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一跤,正要罵回去,待看清了來人的臉,就歇火了,「周總,我正打算送她回家。」
周陌眼刀子冷冷刮過了錢大寶的臉,「其他人呢?」
「他們都還在裡面呢,我看宋小姐喝多了,就……」錢大寶被大boss的眼神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慌忙解釋,「沒別的意思。」
「你可以滾了。」
周陌冷冷丟下這一句,將懷中人往肩上一抗,扭頭就走。
於德利眼尖的瞅見錢大寶肩上的女式手袋,問了兩句,就接過來帶走了。
一主一仆,帶著醉的不成樣子的某女,上了街邊的奔馳車。
周陌將某女塞入了後座,重重拉合了車門,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斥,「誰讓你喝那麼多酒?誰允許你喝的?誰灌你的?」
宋海瀾不滿的嚷嚷道,「你誰啊你,管那麼多……」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努力看清了男人的臉孔後,她流露出一絲驚悚的表情,聲音也透著慌亂,「周、周陌,你?怎麼會是你?」
「不是我,你希望是誰?」周陌磨著牙齒,陰森的問道。
「好兇,嗚嗚嗚,不跟你玩了……」宋海瀾本能的感到害怕,向後縮了縮。
「你想跟誰玩?啊?潘子安,錢大寶,還有誰?」
「嗚嗚嗚,你凶,你壞……」宋海瀾被嚇著了,繼續後退。
「咚!」
一聲悶響,某女的後腦勺,撞在了車窗上。
哎喲喂!
這一撞,醉酒的人倒是痛感麻木了。
沒喝酒的人,心都給撞疼了。
顧不得惱怒,怨恨,嫉妒,周陌全都顧不上了,長臂一撈,將她撈入了懷中,摁到了自個兒的大腿上,讓她側坐著。
溫熱大掌,一隻落在她腰側,一隻擱在她後腦勺上,揉了揉,動作輕柔。
男人難得的溫存,迷惑了女人的神智。
宋海瀾撅起小嘴,抱住了某男的腦袋,扯開嗓子,唱起了小不點兒的兒歌。
「小寶寶,起得早,睜開眼,眯眯笑,咿呀呀,學說話,伸伸手,要人抱。」
周陌腦門上掛下了一條粗黑線。
他腦袋上的小手不老實了,一路下滑,摸到脖子,胸口,肩膀,胳膊……
「小胳膊,穿袖子,穿上衣,扣扣子,小腳丫,穿褲子,穿上襪子,穿鞋子。」音調開始跑偏了。
周陌腦門上掛下第二條線。
小手兒又向上探索,回到了男人的頭上,不輕不重的搓揉著他的臉頰,似乎要將他搓成一個球。
「小鏡子,圓又圓,看寶寶,露笑臉。閉上眼,做個夢,變月亮,掛上天。」調子已經沒有一個準的了。
周陌腦門上掛下第三條線。
小手揉夠了男人的臉龐,往側邊移去,摸索到兩隻耳朵,捏呀捏,揉呀揉,搓呀搓,拽呀拽。
「逛公園,寶寶笑,東看看,西瞧瞧,花兒香,鳥兒叫,小草綠,小樹搖。」
周陌……
這時,一串彩鈴聲響起,是從副駕上的女式小包上發出來的。
周陌瞄了一眼小包,沉聲吩咐下去,「你接吧,跟他們說一聲,我帶她走了。」
小兔子是他的,就算他不要,也輪不到潘子安!
於德利踩了一腳剎車,將車子停穩在路邊,又按下了某個按鍵,前排和後座之間的隔簾拉上了。
待他翻包,找到宋海瀾的手機,鈴聲已熄滅了。
未接來電是潘子安打來的。
於德利正要回電,忽然多了個心眼,改為了回復一條簡訊:我喝多了,先打車回家了,你們玩得盡興點。
周陌帶走宋海瀾一事,要麼由錢大寶去告訴潘子安。
錢大寶不說的話,於德利不想把事態鬧大,令周陌和潘子安之間矛盾加深。
車廂後排,傳來了周陌的聲音,「去風華山莊。」
風華山莊是南郊一處中檔別墅區,他有一棟房子在那裡,偶爾才去住幾天。
意思再明顯不過,不送宋海瀾回家,也不去周家宅邸。
周陌只想過二人世界。
於德利調轉方向,將車子駛向了南郊。
車子開了一路,宋海瀾就鬧了一路,時而趴在周陌胸口,時而跪在他腿上,時而躺下把頭枕在他腿上,跟他撒嬌又撒潑。
周陌無可奈何,對她一肚子氣,都變為了好笑。
到了別墅,他扛著她,進了臥室,把她放在大床上,開始解她大衣的紐扣。
看看,折騰得衣服皺巴巴。
聞聞,滿身的酒味兒。
一件接一件,他幫她把衣服都除去了。
只剩小內內了。
周陌把手伸到她背後,摸索到搭扣。
宋海瀾忽然睜開了眼,不知清醒了幾分,還是醉得更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挪開了,「幹嘛?你個流氓!不許脫我衣……」
「聽話,洗個澡!」周陌輕聲呵斥,又抓住她的肩。
「嘶……」宋海瀾吃痛的吸了一口冷氣,蹙眉,咧嘴,五官擰巴成了一團,緊閉的眼角滲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疼,嗚嗚嗚……」
周陌慌忙撒開手,把檯燈的光線調到了最亮。
才發現如雪般瑩白滑嫩的香肩上,泛著微微青色,是淤痕。
他明明沒用力呀。
忽然想起上午,在會議室里,他掐著她的肩,難道是……他沒輕沒重了?
他懊惱不已,兼憐惜心疼,不知該恨自己,還是怪她?
「疼為什麼不說?」周陌的聲音略帶顫抖。
床上的美人兒身子蜷縮成紅燒大蝦,雙臂交疊抱在身前,捂住了肩上的淤青色。
「嗚嗚嗚,我說疼,你就不會掐我了嗎?我說喜歡你,你就不會傷害我了嗎?你不還是,還是欺負我……你個混蛋!」
她嬌滴滴說著,連篇的醉話,躺倒在床上,意識模糊。
而他聽到這似真似假的醉話,胸腔里鮮活跳動著的那顆心臟,某一小塊,轟然塌陷。
他俯下身子,用力的抱住了她,卻被她用力的推開了。
「滾開,就知道欺負我,嗚嗚……」
醉鬼的力氣能有多大?
他還是抱住了她。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不許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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