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把股肱重臣當猴耍的場面了,對一些人為了阿諛奉迎皇帝,不惜自己扮小丑的行為更是無法忍受,所以他提前離開了。
楊再思經過御醫的搶救,總算悠悠醒來,馬上被送回府去休養,豆盧欽望沒有暈厥,只是一跤跌破了頭,簡單做了下包紮,也著人送回了府邸。
這兩個人一個八十歲,一個七十九,本來就是風中殘燭的年紀,這一番拔河角力,又重重摔了一跤,被人狠狠地壓了一下,有無更嚴重的後果,眼下卻是無法預料了。
這件意外並沒有影響李顯和韋後的心情,當天晚上,在安樂公主的提議下,皇帝、皇后又換上便服,繼與臣同樂之後,打算與民同樂了。
他們換上了便服,可這並不是想微服私訪,僅僅是為了出行方便。宮中六尚二十四司所有宮娥太監,除了一些必要的留守人員,全部提著燈盞伴駕同游。
數千上萬名宮娥太監再加上換了便裝的大量衛士,簇擁著帝後,這本身就是一支龐大無匹的隊伍,再加上初次見此盛景的長安百姓們蜂擁而來,今年的上元夜顯得格外熱鬧。
但是天明時分,遊行隊伍返回皇宮時,宮裡管事清點人數,駭然發現幾乎有三分之一的宮娥秀女不見了。
近年來朝廷政變頻頻,宮中一些正常管理也受到了影響。本來每隔三五年就要進行一次選秀,選些年輕的宮娥進來,年滿二十五歲的宮女如果不能成為女官,沒有擔任重要職務的,則大多釋還回京,可這幾年卻沒有進行這種大規模的輪換。
於是,趁著今夜提燈出宮,遊行朱雀長街,而且夜黑人雜,無人看管的機會,竟然有數千名宮女逃之夭夭了。
上元節三天是沒有宵禁的,宮女們這麼多年下來都有一定的積蓄,她們事先帶在身上,一旦逃脫,大多連夜就出了長安城。
這令李顯既尷尬又羞憤,唯一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太監一個也沒走。韋後也是懊惱不已,可這種事張揚出去,又是皇家的一樁醜聞,這時節的戶籍制度也不是那麼嚴密,難道要大索天下,追緝逃亡宮女嗎?
再者說,能選進宮的女人身材長相就沒有太差的,換個男人逃出去還不好討生活,而女人不愁沒人要啊,就算真查下去,只怕鬧的天翻地覆也找不回幾個人。
無奈之下,李顯和韋後只好忍了這口惡氣,可是這麼大規模的逃亡,消息還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楊帆聽說此事後,不禁也是一聲苦笑:荒涎、荒唐,莫過於此。
上元佳節期間,婉兒主持宮中內務最是繁忙,始終不得清閒,所以直到上元節後,婉兒才得以告假休息。
楊帆在上元期間陪伴妻妾兒女,一家人聚會出遊、其樂無窮,如今自然要把功夫用來陪伴婉兒。
灞上千里雪原,天氣晴朗的時候,這裡常有野免覓食,有時還有狐狸和狼,而這正是不怕寒冷,喜歡出遊狩獵的人最開心的日子。楊帆今日也帶了一隊隨從,與婉兒策馬灞上、射獵散心。
楊帆勁裝結束,皮裘罩體,荷弓佩劍,雄壯頎長,英武之姿剽悍無比。婉兒則是與他完全不同的氣質了,雖然她也穿著一身男裝,卻是秀媚無雙。
一襲蜀錦圓領窄袖短袍,纖腰緊束革帶,足蹬鹿皮小靴,外罩灰鼠披風,唇若塗朱,目秀神清,肌膚細膩,宛如桃花。如此俊俏,女人見了不免目眩神馳,好男風的見了怕更要心旌搖盪了。
婉兒的騎術相當不錯,箭術也是不俗,她策馬輕馳,動作輕捷利落,披風飛起來時更顯英姿颯爽。猛然間,婉兒扣箭認弦,遙遙一箭,每每便有所斬獲,如今在她馬股上,已經搭了一串肥兔子。
婉兒又是一箭射去,一隻灰兔被射中,在地上打了個滾便寂然不動了,侍衛急急策馬馳去撿取,婉兒回眸對楊帆笑道:「呵呵,今日出遊,斬獲不小。」
楊帆笑道:「看你玩的這麼開心,可不要凍著了。」說著探身過去,幫她把有些鬆散了的狐尾圍脖繫緊了些。婉兒向他甜甜一笑,很是享受郎君的溫存體貼。
楊帆為她系好狐尾,笑道:「婉兒乃當世才女,可你還不曾當著我的面吟過一首詩,此時灞上情景,氣象萬千,上官姑娘可想一抒胸臆麼?」
「郎君有命,妾婦自當遵從!」上官婉兒笑答了一句,輕搖馬鞭,沉吟片刻,便漫聲吟道:「三冬季月景龍年,萬乘觀風出灞川,遙看電躍龍為馬,回矚霜原玉作田……」
楊帆擊掌贊道:「好!好一句『遙看電躍龍如馬,回矚霜原玉作田』,婉兒雖是女子,可這詩波瀾壯闊,氣象不凡,大有一種巾幗不讓鬚眉的氣概啊。」
婉兒正想急轉直下,從灞上盛景轉到二人之間的郎情妾意上去,被楊帆這一贊打斷了思路,不禁嗔怪地道:「瞧你,人家剛想把你我融入詩中,被你這一打岔,卻一時沒了靈感。」
楊帆輕咳一聲,低笑道:「這有何難,等遊獵回去,香閨中溫暖如春,牙床上春色無邊。你我一番**恩愛,真正融成一個人兒時時,這下句自然就想起來了。」
婉兒俏臉一紅,輕輕啐了他一口,柔柔媚媚地嗔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二人正自打情罵俏,一匹駿馬忽從遠處馳來,楊帆眯起眼睛,迎著耀眼的雪光看去,只見那人一身袍,所奔的方向正是衝著他們二人。
那人快馬趕到近處,先向上官婉兒抱拳一禮,又對楊帆客氣地道:「見過大將軍。」
楊帆一看是婉兒的人,便佇馬不語,婉兒惑然問道:「宮裡可是有什麼事麼?」
那人是婉兒心腹,知道婉兒和楊帆的關係,因此也不避諱,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婉兒馬前,自袖中取出一封密札,雙手高高舉起,道:「符姐姐令屬下送來的密件。」
婉兒呼出一團白氣,馬鞭往小指上一掛,伸手接過密札,當場打開,看了一看,嘴角便逸出一絲不屑,對那騎士道:「知道了,你告訴清清,呈與陛下便是。」
「喏!」
那騎士恭應一聲,又向楊帆抱拳一禮,回身上馬,揚長而去。
楊帆策馬靠近,問道:「怎麼了?」
婉兒道:「酸棗(河南延津)尉袁楚客不知從哪兒聽說我平日宿在宮外的事了,上書朝廷要彈劾於我,說什麼『先朝宮女,得自便居外,出入無禁,交通請謁』,要求朝廷禁止呢。」
婉兒抖了抖手中的密札,輕蔑地道:「又是一個為了博取天子注意不擇手段的酸腐文人,我倒是不想出入宮闈來著,他要真有本事,那就趕我出宮啊,我還求之不得呢。
」
婉兒一身男裝,本就瀟灑帥氣,這時嘴角一勾,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乜斜凝睇著,更是說不出的俏皮。
楊帆看得又憐又愛,忍不住道:「也真苦了你,婉兒,你放心,此番我若功成身退,一定攜你歸隱,寄情江湖。」
婉兒乜著他道:「此話當真?不會再哄騙人家吧?」
楊帆正色道:「自然當真,只是到那時候,你就只能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婦人了,再無今日這般尊榮,也無今日這般權勢,你可不要後悔才是。」
婉兒嫣然一笑,聲音柔柔的,卻異常的堅決:「胸懷整個天下,也莫如郎君的一個懷抱熨貼,婉兒不悔!」
婉兒一句話,說的情深意重,楊帆聽的盪氣迴腸,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眼波交織,竟是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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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上狩獵興盡而歸,一進隆慶坊,楊帆的神色就有些古怪起來。
婉兒連休三天,如今也是要回隆慶坊的,所以兩人同路,但楊帆回城後還要去一個地方,如今面對婉兒,他有些難以啟齒,因為他要去的是玉真觀。
一路行去,前邊已經出現一片波瀾壯闊的湖泊,湖邊那座素淨清雅的玉真道觀也赫然在目了,楊帆只得硬著頭皮道:「婉兒,你先回去吧,我……咳咳,我還有事。」
「哦?」
婉兒瞟了一眼玉真觀的所在,眸波迴轉,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可是去探望李十娘嗎?」
饒是楊帆皮厚,被婉兒這麼一說,也不禁有些赧然,急急辯白道:「內中緣由,婉兒,你是知道的,我怎麼可能……咳咳……」
婉兒掩口一笑,道:「行啦,我自然明白的。你去吧,便是你真的公私兩便,那也沒有什麼。」
楊帆被她噎了一下,不禁失聲道:「婉兒!」
婉兒笑吟吟地,卻半真半假地道:「持盈那丫頭的性情脾氣我也知道一些,這丫頭……總比太平好為人婦吧。」
「女人吶……」
楊帆望著婉兒遠去的背影暗自苦笑。當初太平逼她立下毒誓,她與太平從此生了芥蒂,後來雖因自己二人復又和好,在一起時也總是一副好的蜜裡調油的模樣,卻不想表面上的親熱原來都是假的,兩人之間的嫌隙已是如此之深。這不,逮著機會,以婉兒一向的大度賢淑,卻也會不失時機地給太平上一劑眼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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