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無數豪華的馬車排成了長龍,但卻不聞半點喧譁之聲,所有的貴夫人們都是一臉莊重。詞字閣 www.cizige.com能參加元旦宴請,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尤其是每年坐次的變化,都能讓這些嗅覺靈敏的貴人們,察覺到朝堂之上的各種風向。
果然不出曦之的預料,雖然她們卯時末就整裝出發了,但由於人員眾多,禮儀又繁瑣,當她們在宮女的引導下,終於落座,已經是巳時初刻了。
看到卿之姐妹倆進來,貴夫人們皆暗暗交換著眼色,未婚女子未奉旨是不可能參加這樣的宴會,可林氏姐妹卻堂而皇之地被安排到離主位不遠之處,這預示著什麼,已經是不言而喻,看來林家是真正的重新受到陛下榮寵了。
一時之間,無數的貴夫人們,都笑容滿面地與林老夫人兩婆媳點頭致意。不過,當嚴相爺的夫人與女兒嚴霜凌也傲然入內,好巧不巧地被安排在林家人的正對面時,一種異樣的氣氛便無聲地在大殿中流轉起來,所有人都在傳遞著一樣的眼色:今年的新春宴有好戲看了。
林老夫人畢竟是長輩,自持身份,林家大少奶奶錢心蘭卻大方地與嚴夫人微笑見禮,這位嚴夫人是嚴相爺的續弦,才不過三十多歲,長得明艷照人,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勉強算是回了錢心蘭一個微笑。
而嚴霜凌一雙明媚的鳳眼,卻在曦之身上狠狠地剜了一眼,然後便扭過頭去,與左右的夫人們熱情地打起了招呼。
曦之才懶得理她,只挺直了腰身端坐不動,不時地對投來善意微笑的夫人們還以得體的笑容。午時正,太后娘娘的鸞架終於來了,皇后率領著眾妃嬪緊隨其後。
參拜完畢,曦之退回落座時,順便偷偷看了一眼,太后娘娘雖然頭髮花白,但氣色卻很好,人也比病中時胖了許多,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每年的新年宴會,都有著一套嚴格的既定程序,禮儀繁瑣之極,太后娘娘的開場也年年一樣,這是大夏王朝祖制規定下來的,新年本就含著祭謝上蒼恩賜之意,就連何時舉杯,何時參拜都有禮官唱喏,氣氛極是莊嚴肅穆,並不像其他時候的宴會那麼輕鬆。
不過,當祭禮完成之後,依然會有歌舞表演,只不過都是些讚頌天威皇恩的舞蹈音樂,聽得人昏昏欲睡,但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來。曦之一向精於音律,這些歌功頌德之曲雖然聽來平和,但其實都是歷代音律大家之作,技巧與搭配都是天衣無縫,仔細聆聽之下,也是獲益匪淺。
到得未時,酒宴已然是鬆散了許多,一些貴夫人開始以更衣為名,出去稍稍活動休息一下,太后娘娘也終於得閒,朝著她們這邊微微一笑,又轉頭與身後的宮人說了兩句,那宮人即可端著一壺酒過來,宣布道:「太后娘娘賞林老夫人御酒一壺~」
林家四位女眷都急忙出席叩謝恩賞,一時大殿中人人矚目,而嚴皇后亦微笑著為林家賜果品一盤,更是激起滿殿議論,看來林家重得天恩,已是毋庸置疑了。
又坐了一會兒之後,曦之也漸感吃不消,於是也假借更衣之名,打算出去透透氣。
因為不想同其他夫人一起進偏殿休息,便選擇了在殿外的廊柱旁站一會兒。巨大的雕鳳廊柱,密實地遮擋住了曦之纖細的身姿,曦之也巴不得無人打擾。
閒閒地靠著柱子站著,雖說是冬日,但今天的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愜意,感覺繃緊的神經也鬆弛了下來。
因為宴席還未結束,也不敢太多耽擱,正打算回去之時,卻聽得廊上有人一邊說話,一邊向這裡走過來,只聽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說道:「呸!什麼京城第一才女,林家那個丫頭不過是欺世盜名,你還不知道吧,她那首詩是抄來的,當時瞞過了文昌公主和長靜縣主,後來知道了,也抹不開臉面,沒有揭露她,只是心裡也窩著一團火呢。」
「哎喲喂~有這種事情?想不到那個林四小姐小小的年紀,就有這般心機手段,嘖嘖~可真是不簡單啊。」旁邊一個婦人的聲音諂媚地附和著。
曦之聽得暗暗好笑,正準備站出來,卻聽嚴霜凌又得意地說道:「還有啊,他們家那個大公子在南蠻受傷回來,太醫院的人說,人已經廢了,這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天吶~真的嗎?」那女人誇張地驚呼:「糟了,我姐姐還說要同他們家聯姻呢,我得趕緊告訴她去。」
先前嚴霜凌詆毀自己,曦之還只是覺得好笑,如今聽到她竟然大肆污衊大哥林敏之,只覺得怒火中燒,從廊柱後轉出來,冷冷地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與嚴霜凌同行的是個三四十歲的婦人,穿著三品的誥命夫人服飾,正說得起勁,突然看到曦之,頓時尷尬無比,臉上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嚴霜凌也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鎮定下來,高傲地一抬下巴,冷冷地哼了一聲。
「嚴九小姐,若是你也能去抄一首好詩來,瞞過博聞廣記的長靜縣主,我林曦之就服了你。」
曦之面帶微笑,譏峭地望著她,嚴霜凌卻故作姿態地哼了一聲:「哼,我才不屑於做這種事情呢。」
「還有,嚴九小姐的記性好像不怎麼樣,上次我就警告過你,如果再讓我聽到污衊我大哥的言論,就不同你講客氣了。」曦之突然笑容一收,目光如刀,逼視著嚴霜凌。
「你~」嚴霜凌萬萬想不到她變臉這麼快,被她凌厲的氣勢所迫,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嘴裡猶自強硬道:「我哪裡污衊他了,說得都是實話而已。」
「是嗎?今日我大哥已奉召參加陛下的宴飲,要不要我們現在就去找陛下評評理,當場請個御醫來驗證一下,看看你是不是在污衊他?」曦之踏前一步,步步緊逼。
嚴霜凌見林曦之態度如此堅決,心裡有些發虛,但再一想,自己明明就聽見那個秦太醫是這麼說的,決不會有錯,這林家的小丫頭一定是在虛張聲勢,篤定了她不敢去陛下面前對質。
這樣一想,心裡又踏實了許多,於是冷笑道:「好啊,去就去,誰怕誰啊~難道你們家的事還想欺瞞著陛下不成?」
曦之本來也沒想過要鬧得這麼大,只想著先堵住嚴霜凌的嘴,不要讓她到處亂講,誰知這女人太囂張跋扈,非要鬧到皇上那兒去,若曦之不去,那嚴霜凌就會以為曦之怕了,更加坐實了針對林敏之的流言。
可若曦之去了,雖然能當場讓嚴霜凌出醜,可卻將兩家的矛盾拿到了明面上,而且今天是元旦,如果將事情搞得太僵,恐怕不是吉兆,皇上也會怪罪兩人不懂事,這可是給曦之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正在暗暗為難之際,忽聽得身後有人笑道:「恐怕嚴九小姐要失望了。」
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位頭戴金色蓮花冠的雍容麗人,笑吟吟地從轉彎處走出來,正是文昌公主,對著嚴霜凌道:「本宮剛剛從崇明殿過來,父皇突然來了興致,讓幾位少將軍比武助興,林少將軍連贏了兩場,父皇龍顏大悅,誇他英勇善戰,賞了他為龍禁衛校尉呢。」
說罷羅袖輕揚,掩住朱唇「咯咯」嬌笑,又對曦之道:「恭喜林四小姐了,大年初一令兄便升了職,可謂是旗開得勝吶。」
這番峰迴路轉,曦之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下去,心中對及時出現的文昌公主充滿了感激,亦回以甜甜一笑:「借公主吉言,但願如此吧。」
嚴霜凌聽了卻氣得滿臉通紅,可對方畢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自己再囂張,尊卑有別,也不敢與她在明面上硬碰,只得咬牙忍了,動作僵硬地向她行了一禮,便準備轉身離開。
「慢著!」曦之這次卻不打算如此輕易地放過她,否則這女人得寸進尺,還以為他們林家人性子懦弱好欺負,以後行事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嚴九小姐剛才如此污衊我大哥,怎麼,現在連話都不給一句,就準備這樣離開嗎?」曦之目光清朗地逼視著她,正色詰問道:「難道你們堂堂嚴相府就是這種家教。」
嚴霜凌待要發飆,又礙於文昌公主在場,何況自己確實有些理虧,可要讓從小便眾星捧月般寵大的她道歉,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一時之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變幻不休,愣在那裡左右為難。
「不是本宮多事,嚴九小姐這就不對了,既然誤會了人家,正該道個歉,林四小姐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這事就算是過去了。」文昌公主一副和事佬的樣子,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在逼著她向曦之道歉。
終於,在忽青忽白地轉換了一會兒之後,嚴霜凌終於紅著眼睛,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眼:「對、不、起~」說罷一跺腳,頭也不回地飛快著跑了。
先前那個與她攀談的夫人,表情十分尷尬地站在那裡,目睹了嬌縱的嚴九小姐吃癟,實在不是件好事,恐怕她說什麼也不想有人看見吧。
心中暗嘆倒霉,臉上還是打迭起自認為討好的笑容,向兩人行禮告辭,然後亦腳不沾地匆匆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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