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縣尉一揮手,幾個如狼似虎的捕快便撲上前去,手中鐵鏈往文斌頭上「嘩愣」一套,文斌大驚失色,道:「郎少府,文某人犯了什麼罪?」
文夫人和文長興的幾房妾室還有文家一些族親驚慌失措,郎縣尉把眼一翻,厲聲喝道:「肅靜!本官此來只管拿人,你犯了什麼罪,縣尊面前自有分曉,把他帶走!」
魏勇唐躊躇了一下,上前拱手道:「郎少府……」
郎溫好象根本不認識他似的,根本不容他說下去,馬上打斷他的話,森然道:「怎麼,你要阻攔本官辦案?」
魏勇唐趕緊道:「魏某不敢,魏某隻是……」
「那就閃開,否則一併拿下!」
郎縣尉聲色俱厲,削瘦黝黑的臉頰上一道道紋路好象鐵鑄的一般,當真一副鐵面判官形象。這時,一個身著常服的矮胖子從後邊擠進來,摸著鼠須問道:「郎少府,人抓著了麼?」
郎縣尉森厲的容顏陡地一變,趕緊迎上前去,笑得好象三月的迎春花兒,一臉燦爛地道:「文推官,你看,下官早就說,些許小事,哪還用勞動您的大駕,這不就把人拿下了麼,咱們這就回?」
文傲邁著有氣無力的步子剛追上來,他昨兒玩了一夜的金絲貓,久不運動的身子,現在手軟腳軟,兩條大腿還肌肉酸疼呢,好不容易追上來,一聽這話,氣喘吁吁地道:「回,這就回吧!」
這些公人來的快走得也快,片刻功夫就離開了文家,但是他們闖進文家抓人的舉動,卻像是在一潭沉寂了多年的死水中突然投進一塊大石頭。多少年的殘渣淤泥都泛了起來。
魏勇唐鐵色鐵青地瞪著李黑道:「黑爺,咱們自己人怎麼斗都是靠水吃飯的灞上人自家的事,可你竟然讓官府的人介入,你就不怕壞了灞上的規矩,成為公敵麼?」
灞上但凡勢力大一點的幫派,背後總有一個或幾個官府中人的影子,他們可以為你提供行船的便利,但是輕易不會涉入太深,不會替你充當打手,可這並不意味著別人有意挑釁他的權威時他也不會出手。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為官者更如林中野獸,各有各的勢力範圍,如果有人撈過界,馬上就會激發強烈反彈。所以。官方勢力只為你提供通關過閘的便利,至於幫派之間或者幫派內部的爭鬥。他們概不介入。就成了各方都認可的規矩。
如果有哪一個幫派背後的官方勢力在幫派之爭中直接介入,那就會被視為對對方勢力背後的保護者的直接挑釁,如果對方也跳出來應戰,這些灞上好漢無論進退就由不得自己了。
那時,他們就是理所當然的馬前卒,理所當然的炮灰。更不要提在此過程中要拿出多少錢來打點,才能滿足幕後保護者親自出馬的車馬費了。
李黑勃然大怒道:「姓魏的,你不要血口噴人!文少會主因何被抓,我李黑一無所知。你怎麼就一口咬定在我的頭上?如果我有本事使人抓了少會主,這蛟龍會還怕不能掌握在我手中,我需要這麼做麼?」
魏勇唐這句話說出口也有些後悔了,這話的確孟浪了,李黑雖然從蛟龍會漕拳掌舵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實權還在他手,如果他又能和官方搭上線,那漕拳和漕口就都掌握了。
就算捧文斌上位,蛟龍會也等於完全在他控制之中,到那時他就是理所當然的太上會主。如今這麼做反而對他不利,名義上,他已經交出了漕拳掌舵,少會主被抓,更會使他成為眾矢之的,反而不易他奪位,。
如果他真的有所謀劃,其實反不如捧文斌上位,到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就算他想把蛟龍會弄到自己名下,那時先削弱文家的影響,也好過此時發難。可若不是李黑又能是誰?嚴世維麼?他要是有這個本事,直接做漕口掌舵就好了,何必做這有名無實的漕拳大當家?
眾人正議論紛紛,忽然有人飛也似地跑進來,大聲嚷嚷道:「出事了,出大事了,鐵舵幫、六帆門、一順會等七家幫派宣布併入順字門,順字門正召開並派大會呢!」
現場一片譁然,順字門合併七派?這七派都是些平時不被人看在眼裡的小幫派,有什麼動靜大家本不放在眼裡,但是七家歸一,順字門僅從人數上來說,就可以趕得上一個中上規模的幫派了。更重要的是,順字門有什麼底氣合併門派?
魏勇唐急忙對女兒說道:「讓你徐叔陪你去萬年縣衙,看看文斌究竟犯了什麼事兒,為父去順字門瞧瞧!」
魏小筱點頭答應,馬上由天鷹幫漕口掌舵徐林陪著去萬年縣衙,魏勇唐則直奔順字門,適逢其會的其他幫派中人也都一窩蜂趕了去,片刻功夫,文家便冷清下來。
李黑環目四顧,沉聲道:「關上大門,靈前議事!」
文夫人和各房姨娘聽了面面相覷,忠於文家的大管事章箎滿面警覺地道:「黑爺,少會主被官府抓走,眼下不趕緊搭救,不知還要議什麼事?」
李黑雙目一嗔,厲聲喝道:「議我蛟龍會兩千多號弟兄,近萬家眷親人的活路!」
嚴世維慢悠悠地道:「會主過世,君副會主中風不起,如今文少會主又被官府抓走,幫中多難吶,風雨雷霆之下,眼看我蛟龍會這條船就要沉了,難道不該議一議大家的前途生計麼?現在幫裡面論輩份論地位,均以黑爺為尊,召集大家議事,難道不是名正言順嗎?關門,謝絕外客,幫里議事!」
章箎大喝道:「且慢!」
李黑臉色一沉,寒聲道:「章箎,你想幹什麼?」
章箎冷笑道:「我還想問,黑爺和嚴爺你們兩位想幹什麼呢?」
李黑又垂下了眼皮,淡淡地道:「我已經說過了,議一議我蛟龍會兩千多號弟兄。近萬家眷親人的活路!」
章箎走到靈前,往蒲團上一跪,向文長興的靈位三叩首,高聲道:「文會主,您屍骨未寒、英靈不遠,您看見了吧,被您視同手足的好兄弟要造您的反啦,您看到了嗎?」
嚴世維大怒,舉步就要上前,被李黑一把拉住。李黑冷笑著搖搖頭。
章箎霍地站了起來,對左右眾管事和幫中弟子們大聲道:「會主逝世,少會主吃了官司,君副會主臥床不起,這時候不救人還議的什麼事?嚴世維和李黑一再阻撓少會主上位。如今又趁少會主被抓,僭越權柄召集各位管事議事。分明是心懷不軌。是好兄弟的就站出來,咱們走,亂命不受!」
李黑呵呵一笑,將雙手攏到袖中,饒有興味地看看他,又看看神色各異的各房管事。笑眯眯的一言不發。
靈堂前靜了片刻,便有兩個大漢大踏步走出來,往章箎身邊一站,大聲道:「章大管事說的對。亂命不受!」
這兩個人一個叫林天南,一個叫姜承,都是文長興的心腹,這兩位人一站出來,陸續又有幾人出來與他們站在一起,這些人有大管事也有小管事,人數雖然不是很多,但都是在幫里掌握實權,身居要職的人。
站在人群中的一位管事猶豫了一下,勸道:「章兄,現在會主已逝,君副會主中風,文少會主入獄,我蛟龍會正是多事之秋,眾兄弟此時該同舟共濟才是,這時可萬萬不能再內訌了,何不停下來,聽聽黑爺的主張再說?」
「我呸!」
章箎怒嗔雙目道:「李黑狼子野心,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有什麼資格召集全幫管事議事?我章箎第一個不服他!他要議就議他的,但他商議的任何事,在我章某人面前都不作數,我們走!」
章箎把手一揮,領著人向外就走,李黑袖著雙手,笑眯眯的,還是一言不發。
這文家三進的院落,靈堂就設在第三進院落的正房,自第三進院落一直到大門外,三道大門成一條直線,因為正大辦喪事,門戶洞開,兩側擺滿了白花花的祭幛靈幡。
章箎一行人大步而去,出了三院大門,大步流星直奔二進院落大門,眼看就要走出二進院落,二進院兒的大門轟隆一聲關上了,章箎止步一愣,兩下里發一聲喊,突然跳出許多殺手,長刀短刃地向他們猛撲過去。
章箎霍然轉身,戟指李黑,又驚又怒地道:「李黑,你敢!」
李黑本來是衝著大門站著,仿佛在目送他離開,這時卻嘿嘿一笑,慢慢轉過身去,將背影丟給了章箎。
在李黑背後,一口口鋒利雪亮的鋼刀揚起,「噗噗」的入肉聲中,鮮血四濺,不斷有人撲倒在地,道路兩旁的祭幛靈幡濺滿了斑斑血跡,仿佛大雪中的點點梅花。
林天南死死掐住一個殺手的脖子,但是另一個殺手正把手中的短刀一次次捅進他的胸膛,他的胸膛被紮成了篩子,殷殷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襟,緊接著他的嘴裡也汩汩地流出血來。
姜承渾身浴血,踉蹌著逃出兩步,被兩個殺手舉步追上,兩柄長刀一左一右狠狠捅進他的腰眼兒,幾乎把他攔腰絞斷。
李黑緩步向靈前走去,文夫人和各房姨娘嚇得臉色蒼白,倉惶後退。第三進院落的大門在李黑背後緩緩關上了,大門合攏的一剎那,章箎左支右絀,七八口長刀正一起向他當頭劈下。
「砰!」
大門重重地關上了,關門聲並未將那聲絕望、憤懣的慘呼壓住,它清晰地鑽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
李黑在靈前站定身子,慢慢轉過來,淡然道:「黑爺闖蕩江湖的時候,他姓章的還在娘肚子裡轉筋呢,他不知道黑爺為什麼叫黑爺,我不會怪他。各位還有誰不知道的,站出來,我也不會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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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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