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扶著腰看著小丫頭替沈天樞解去外袍,面如冠玉,和光同塵。沈家的靈秀似乎都集在了這一雙兄妹身上。
&妹今日來找我,」阮氏含著笑慢慢兒道:「她問我以前她和蔣世子關係如何?」
沈天樞眸光一閃,隨意道:「那你怎麼和她說的?」
&妹這模樣有點像當年剛和蔣世子定親那會兒,」 阮氏嘴角一抹淺笑,想起了自己當年,她十三歲與沈天樞定親,定親前只寥寥見過他三回,定親後也是四處打聽這人,忐忑不安又期待。冀王世子那樣的人物確實叫人敬畏,阿璇怕是比她還要忐忑。
阮氏接著道:「我就和妹妹說,世子與她感情甚篤,羨煞旁人。世子待阿璇如何,咱們有目共睹。剛定親那會兒阿璇拘謹,慢慢的不也好了。我挑了幾樁往事告訴她,阿璇一臉不可思議,半響回不過神來。」
若非親眼所見,她也不敢置信。她記得就是去年這個時候,途徑花園,見阿璇和蔣崢在桃花林里。阿璇穿著一件粉色襦裙,仿若山精水靈,清絕無雙。一旁的蔣崢含笑看著她,便是隔得遠,也能感受他眼神中的溫柔繾眷。
蔣崢摘了桃花簪在阿璇發間。阿璇調皮摘了一朵要給他戴,蔣崢起先不願意,阿璇就開始跺腳,蔣崢無法,彎了腰低了頭。
高大冷峻的男人發上別了花,這模樣……阿璇笑的前俯後仰。不想下一刻,蔣崢一把將她攬到懷裡,低頭湊過去。
阮氏不敢再看,趕緊帶著人離開。
那時她就在想,英雄難過美人關,百鍊鋼成繞指柔,不外如是。
換好常服的沈天樞坐下後,笑了笑。蔣崢此人深不可測,冀王府的水又太深,他和父親都捨不得把阿璇嫁過去。可不捨得又如何,形勢比人強!
世道紛亂,朝廷無能,西北馬匪成禍,在中原和西突厥之間左右搖擺。天順十一年,西突厥可汗暴斃,幾位皇子爭汗位,內鬥不休。
西北梁州以顧氏為首幾大世家聯合出兵剿匪,卻是鎩羽而歸。馬匪據天險地利為塢堡,易守難攻,令梁州一繫著實吃了大虧。
雍州與梁州接壤,偶受馬匪之害。梁州世家便把目光轉向蔣氏,一番你來我往,利益交錯後。蔣氏答應出兵,去的正是蔣崢。
一年的時間,西北馬匪除了被招安的剩下都被蕩平。
也是在這一年,蔣崢救了差點被馬匪擄走的阿璇,不知怎麼的阿璇入了他的眼。從此,一切都亂了!
正常情況下,便是蔣崢求娶,他們家也不可能答應。沈氏雖不及蔣氏勢大,也還不至於弱到護不住女兒。
可那麼巧就遇上了不正常的情況。
顧家表妹顧沅愛慕蔣崢,顧氏嫡女配得上蔣崢,然她卻是假嫡女。顧氏女孩少,他母親是顧家那一代唯一的姑娘,到了下一代只有一個庶女顧沅,一落娘胎就抱到正院記做嫡女養。
養的顧沅膽大包天,她竟然趁著蔣崢在顧府做客時,換了他的酒。可最後出現在蔣崢房裡的人是阿璇。
沈天樞一直都覺得這事上,蔣崢和顧氏誰也不乾淨。顧氏想拉攏蔣崢,姻親是最好的手段,顧沅卻入不了他的眼。入了他眼的阿璇,蔣崢卻不好娶,殊途同歸。即便蔣崢沒有主動做什麼,他也順水推舟了。堂堂蔣氏下一任掌權人,真的會連這種計策都看不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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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一圈,都說極好的,那應該是極好的一對吧。僅下午那一會兒接觸,蔣崢對原身的寵愛不言而喻。自古美女愛英雄,小女孩兒不是向來喜歡他這一款,有款有型有權有勢。原身喜歡他一點都不奇怪。
天璇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按了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夢裡救了原身那個人就是他!原身喜歡的那人也是他!有空瞎想,不如多多學點東西應付人。
天璇揮手讓立春立秋下去,二人有些微微的失落。
二人正要走,忽然又聞天璇叫住她們,只聽她問:「我以往的信件還收著嗎?」 原身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她一開始就打聽過,當時還失望了一陣,信這一茬卻是沒想起來。還是被劉氏提醒才想起來,信是個好東西啊!可以幫助她了解周圍人,甚至也可以用來假裝『恢復記憶』了不是。
&在的,」立春忙不迭道:「姑娘要的話,婢子這就去取。」
天璇心花怒放,矜持頷首。
立春腳下生風的去了,不一會兒就帶著一群小丫鬟捧著一大堆錦盒回來。
天璇歪頭看了看,若有所思:「都在了?」
立春忙道:「都在了。」
天璇擰眉,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立春手裡捧著一個半臂長巴掌寬的黑漆嵌螺鈿木盒,解釋:「姑娘習慣按著人裝在不同盒子裡,您和世子的信都在這個錦盒內。」
天璇心裡道了一聲罪,有點兒好奇的接過來。
黑漆嵌螺鈿木盒裡放了八封信。天璇看了看日期,最早一封是天順十二年十月,最近的那一封是天順十三年十二月份的,就是去年底。
天璇打開最近的一封,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被抬頭震得半身不遂,她再次確認了一遍,確認是『寶兒』二字無疑,頓時覺得各種違和感洶湧襲來。完全無法把這兩個字和他聯繫起來好不好,她自己寫都覺羞恥,他怎麼下得了筆。
&一聲,天璇把信紙倒蓋在桌上,她需要壓壓驚,不會現實生活中他也這麼叫吧。天璇打了個哆嗦,一摸手臂,果然起了雞皮疙瘩。
穀雨驚詫莫名的看著大驚失色的天璇,忙問:「姑娘這是怎麼了?」
被肉麻到了。
天璇搖了搖頭,做好心理準備之後再一次撿起信。才有功夫留意他的字,鐵畫銀鉤,縱橫之間,氣勢恢宏,倒像他這個人。
天璇忽略抬頭,逐字逐句往下看,薄薄一頁紙內容不多,歸納起來就是四個字——回家過年。
再看了兩封,山水遊記似的,字裡行間帶著引誘,倒像是故意勾人,反正天璇被這寥寥幾句勾的心馳神往。再往前讀幾封發現內容之間的銜接嵌套,如此看來,原身也給他回信了。天璇遂問:「我每次都回信嗎,信寫的長嗎」
立春回道:「姑娘看著心情回。婢子記得有一回您就回了兩個大字。」
天璇低頭拆著另一封信,隨口道:「不會是已閱吧!」
立春大喜,激動的看著天璇:「姑娘想起來了!」
天璇愣住了,還真是已閱!有點好奇接到信的蔣崢是什麼表情。這姑娘有膽量,她頂禮膜拜。她含糊道:「模模糊糊有點印象。」
只看這八封信,原身和蔣崢感情應該還不錯,看著看著天璇有點兒心虛。她放到一邊眼不見為淨,翻閱其他信件。
數量委實不少,大大小小几十個盒子,有親有朋,畢竟是十來年的積累。天璇覺得最親近的人估計都在這兒了。
天璇挑了最大的那個看,是靖國公夫人,厚厚一沓有幾十封的模樣,都是她在梁州那幾年寫的。天璇看了幾封,多是噓寒問暖,雞毛蒜皮,滿紙的煙火氣,還會提到她來信的內容,看來她回的也不少。由此可見,她和靖國公夫人是真的很親近。
挑燈背信的天璇還讀到一封來自靖國公夫人的安慰信。先是責備她貪玩差點被馬匪擄走,然後慶幸還好被蔣崢救了。至此,天璇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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