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後,容行沙俯下身,沉默地撿起了刀。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趙無安驚道:「前輩不可!」
「看見沒有,就算是你心甘情願,也終歸會有人不領情的。」韓裁歌擱了刀在一旁,冷笑不止。
他與容行沙俱是一品高手,也算是一塊兒在皇帝身邊當了十多年的共事,可卻遠遠稱不上朋友。
容行沙如何重情重義,如何有恩必報,韓裁歌從來都懶得關心。他眼中的江湖,固然是與容行沙大相庭徑的。
所以縱然這位結識十多年的老人即將在眼前結束自己的性命,韓裁歌也未有分毫動容。
始終站在大相國寺門口的少年皇帝也與他一樣,雙目冷寒,毫無波動。
三人之中,反應最激烈的,反倒是與容行沙相識時間最短的趙無安。
眼看著容行沙毫不猶豫地將長刀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常規手段已然無法阻止,趙無安只能將手遙遙一揮,便讓六柄飛劍先後朝著遠處刀身疾射出去。
容行沙在那一刻,忽然睜開了眼睛。
一股洪濤般的氣勁驟然自虛空之中湧出,如一面圓盾,不偏不倚地擋住了趙無安射出的六柄飛劍。
縱使氣機縱橫如潮,圓盾始終巋然不動。
在趙無安錯愕的眼神中,容行沙緩慢而從容地搖了搖頭。他那蒼老的身體裡,驟然升騰起一道浩瀚的氣機。
那是一品高手容行沙抽空了全身氣海凝結而成,留在人間最後的一面盾牌。擋住的是飛劍,守下的是仁心。
「你或心有愧疚,卻大可不必,該愧疚的是我。」
「伽藍安煦烈是百世不遇之仁者,為他而死,我容行沙這一輩子,不算白活。」
氣海本已如風中殘燭的容行沙,在說完這些話之後,飛劍前方那由氣機凝成的圓盾,也在霎時碎裂。
菩薩蠻最先突破了氣機屏障,向著容行沙直飛過去。
然而一切都已為時過晚。
心意已決的容行沙眸中綻放出趙無安平生從未曾見過的桀驁光華,仿佛那一剎那間,他眼前開遍直達天際的絢爛花海。
那並非花海,而是他的執念。
抵達終焉的那一刻到來之後,即使讓他獻出生命,也在所不辭。
長刀劃出一抹瀲灩血珠。
生怕鋒利氣機誤傷了容行沙,趙無安急召飛劍而回,卻終究沒法阻止皇帝丟來的刀在容行沙頸間恣意劃出一道鮮紅痕跡。
「前輩!!」
趙無安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腳步凌亂邁出,跌跌撞撞地向著容行沙撲了過去。
明知此時做什麼都已無濟於事,趙無安卻仍舊不忍放棄。
十三年了。
十三年來,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見江湖中人對伽藍安煦烈的肆意謾罵。他對一切都已見怪不怪,偏偏不能忍受有人漫不經心地提起這個名字。
而這位相識還不到半個時辰的老者,卻甘願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他的命。在他臨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伽藍安煦烈乃百世不遇之仁者」。
這便已足夠了。
走過四千里,縱使已成俗世萬夫所指的奸佞之輩,至少還有人記得他曾經付出過的一切。
這對趙無安而言已然足夠。
然而等趙無安衝到容行沙身邊時,老人卻已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暗紅的血慢慢從他身下溢出,逐漸染紅了趙無安與韓裁歌的鞋底。
韓裁歌下收刀尖,向著皇帝詢問道:「那這趙無安,還殺不殺?」
「君無戲言。容卿既已捨身來換他的性命,朕便不會出爾反爾。」
少年皇帝的聲音依舊冷漠。
「是。」韓裁歌合手握刀,恭敬一揖。
趙無安含淚起身,死死盯著那傲然立於大相國寺外的黃袍少年。
皇帝蹙起眉頭。
六柄飛劍驟然齊鳴,洶湧殺意直衝雲霄。
「找死!」韓裁歌猛然提刀前沖,身形迅捷如疾電。
劍去如虹,長刀更是疾揮如斬月。
刀劍相遇的千鈞一髮之刻,趙無安周身氣勢猛然升騰,背後竟隱隱現出一道紫氣。
皇帝似乎怔了怔,忽然瞪大了眼睛,喊道:「住手!」
然而韓裁歌已然拖刀前行,刀鋒轉瞬間便破去了趙無安掌控的整齊劍陣。
「陛下休憂,此子不堪一擊!」
趙無安正欲凝神對敵,忽然胸中湧起一道腥味,剎那間便蔓延上口腔。他一個趔趄原地跪倒,口中猛然噴出一串血箭。
正待乘勝追擊的韓裁歌愣在了原地。
而與此同時,汴梁城內某處,忽然間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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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寶殿內的氣氛異常怪異。
韓闊手持春意扣,一臉得意地站在佛像後頭。
而站在寶殿門口,以刀死死挾持住了范宰的,則是他的長子韓修竹。
被夾在中間的胡不喜和諸南盞兩人,雖然都是好手,面對這陣勢,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怪只怪韓闊提出的要求,實在太不可理喻了。
「叫我交出歸寂陣的陣眼?你究竟在說什麼?」諸南盞皺起精緻的眉頭。
「別再和我裝傻了,小丫頭。」韓闊冷笑一聲,「我當然有的是時間和你們耗下去,只不過犬子的耐心如何,可不是我這個當爹的能做得了主的。」
大雄寶殿門口,將刀架在范宰脖子上的韓修竹森然一笑,露出冷白的牙。
兩名一品高手的氣機,一內一外,徹底掣肘住了胡不喜與諸南盞。
胡不喜咬牙道:「想不到你竟然藏拙得如此之深。」
他盯著韓闊,卻是在對身後的韓修竹說話。
「畢竟這是家父一早的安排。十年之前,我們就已定好了今天的計劃。」韓修竹哈哈笑道,「怎麼樣啊,胡大俠,我是一品高手,你是不是意外得很?是不是開始後悔,不該在我屁股上刺字了?」
胡不喜冷笑:「確實後悔,後悔沒再多刺幾個。」
韓修竹是一品高手,這一點就算連胡不喜,也確實沒想到。
無論是在那夜與趙無安交鋒,還是雄刀百會擂台上和胡不喜對招,韓修竹自始至終都只展現出了二品的實力。任誰也不會想到他竟然在如此年紀便已晉入一品,還一直都壓制著自己的品階,不讓任何人看出紕漏。
但正是這齣其不意的做法,讓現在諸南盞與胡不喜面臨著進退兩難的困境。硬要打起來,二對二的情況下他們並不占優勢,對方偏偏還劫持了對整個朝堂而言至關重要的范忠業。
然而還沒等他們做出決定,外頭就又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驚變。
那道聲響幾乎震動整座汴梁城。
諸南盞與胡不喜面面相覷,眼中俱是驚訝之意。而韓闊卻在片刻的怔愣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瞧瞧你們的無謂之舉!固然你諸南盞不交出陣眼,這歸寂陣,也早已不攻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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