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向太太正給病床上的女兒梳頭。溫馨的畫面看在柔桑眼裡,卻是別樣刺眼。在母親的目光中溫柔如小綿羊的向冰兒是個惡毒陰險的人,她的存在就是對她目前平靜生活的極大威脅。
見柔桑香汗淋漓、愁雲慘霧地走進來,向冰兒對向太太道:「媽,柔桑嬸嬸來找我,我有些私房話要和她說,你先出去散一會兒步吧!」向太太心下疑惑,女兒和白家二太太平日裡沒什麼往來,更沒有交情可言,能有什麼私房話不跟自己的親媽說,要去同她說?但向太太是個萬事都遷就柔順的主婦,她同柔桑笑了笑就走出病房去,出去前,還不忘把門關上。見向太太識趣地避開,柔桑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在病房門邊站了許久,確定向太太的腳步聲走遠了,才把目光調到病床上的向冰兒身上。
向冰兒笑起來:「這件事除了我,其他人還不知情呢!」
柔桑也為自己的神經過敏感到可笑,她走到病床邊坐在剛剛向太太坐過的椅子上。椅子上殘留著向太太的體溫,令她很不舒服。更兼向冰兒半含譏笑半含怨怒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意打量,她簡直如坐針氈。
「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是騙我的?根本沒有什麼偷情的照片。」柔桑說這話試圖安慰自己,也默默期待奇蹟能夠出現,可是她心底里明確地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幻想。
向冰兒嘴角輕扯著,掛著一抹深深的冷笑,眉梢一挑,譏諷道:「柔桑嬸嬸不如說你根本沒有偷情來得更加實際一些。」
柔桑的臉色脹得通紅,但還是不死心地道:「我要看照片,如果你是騙我的呢?」
向冰兒伸手拉開床頭的儲物櫃,摸索出一台淡綠色殼子的手機,遞給柔桑,從鼻子冷哼道:「所以呢?因為抱著懷疑和僥倖的心理,就讓我的逸偉逃出這座城市?」
柔桑接過手機,點開相冊,果真看到一張她和白天朗在海邊激吻的照片:湛藍的天幕,碧綠的海水,白黃的夕陽,她和白天朗身著夏裝緊緊擁抱,兩片唇緊緊貼在一起。渾身的血液頓時往腦門上涌,柔桑只聽到自己的太陽穴「突突」激跳的聲音。她顫抖著手,點住那張照片往垃圾桶的圖標上拖動,可是刪了一張,偷情的照片又換了一張。再刪一張,再換一張。她不停地刪,手機相冊里的照片就像從流水線上不停滾下來的產品,令她惱羞成怒,刪除照片的手指變成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那些偷情的照片香艷而不雅,她只覺頭皮發麻,渾身燥熱。如果白天明看到這些照片一定會抓狂,他是個有感情潔癖的人,就算他心裡藏著個劉凝波,卻從不曾有越矩的行為,而現在她的出軌,還是和他的親大哥,他一定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他無法預測,他知道真相後會做出什麼樣激烈的行為來。
見柔桑臉色鐵青,向冰兒冷笑道:「你以為刪了這些照片就可以挽救你的處境?沒有手機上的照片,你的醜事就能被掩蓋過去嗎?告訴你,我已經將這些照片洗了出來,裝在信封里交給我的朋友保管,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不能將逸偉帶到我跟前來,那麼,那些照片不但會送到可憐的天明哥面前,還會在網絡上公布,你知道後果,所以不要讓我等到三天後!」
柔桑頹然地垂下手,手機從她手裡滑落到地上去,她一步步向後退去,向冰兒陰險的嘴臉在她面前變得猙獰,她不敢想像那樣的後果,只感覺渾身寒冷:「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喃喃自語。
向冰兒血紅著眼睛,唇角掛著一抹陰冷地笑,「可怕?我已經這樣了,是一個廢人了,我還在乎什麼?」最後一句話,向冰兒是痛苦地吼叫出來的,她的目光死死地瞪住自己木頭一樣毫無知覺的雙腳,內心絕望。「三天時間,你還是抓緊吧!三天後,我見不到逸偉,天明哥就會看見一個信封!」
信封!一句話提醒了柔桑,她的面前陡然閃過來找向冰兒之前在電梯口撞到藍鳳凰時從她腋下掉下來的一個大大的信封,她恍然大悟。藍鳳凰和向冰兒是好朋友,向冰兒找來的幫凶不是藍鳳凰,還有誰?藍鳳凰一直暗戀白天明,這在她是略有耳聞的,現在逮著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不算計她一把呢?這兩個蛇鼠一窩的賤人!柔桑撒開腳步,飛也似的奔出了病房。她心急如焚地進了電梯,下到底層,跑出醫院,哪還有藍鳳凰的影子?熙來攘往的人流中,她感覺暈頭轉向。向冰兒拜託的人是藍鳳凰,那麼她就死定了!
就在這時,司機開了車子過來找她,「二太太,你這麼快就出來了?我送你回家。」
「不,去『藍家小築』!」柔桑猛然對司機說道。
司機一個「得令」,車子便從人流中魚一樣遊動,快速離開市區,向『藍家小築』駛去。
柔桑下了車一陣風穿過田野,越過花圃,推開『藍家小築』的院門。站在院子裡,柔桑看著緊閉的酒吧門,撫住劇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現在是白天,酒吧是不可能營業的,她不能冒然闖到藍局長家裡去,那樣會引起藍局長的懷疑,萬一起了爭執,她和天朗的事情就紙包不住火了。這樣想著,柔桑決定晚上再來『藍家小築』找藍鳳凰,遂調轉身子,有些虛脫地走出『藍家小築』。
距離上次游泳課,一轉眼就是一周的時間,林亦風再次來到了季公館。傭人給他開門之後,他沒有再去客廳拜會季慶仁,而是徑直去了游泳場。游泳場裡等候他的不是那兩位白貴的小少爺,而是季小亭。季小亭站在天藍色的游泳池前,春風滿面地看著從門口徐徐走進來的林亦風。林亦風眉頭一蹙,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有些面善,但又不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其實早在父親的墓前,見過司徒月的時候,他就見到了季小亭,不過當時給予逃脫,只是匆匆一瞥,當然不會記掛心上。
季小亭已經伸過手來,微笑道:「你好!」
看著季小亭友善的手,林亦風並沒有伸出手回應他,只是狐疑地問道:「你是……」
「我叫季小亭,是大寶小寶的父親。」季小亭做了介紹,林亦風終於和他握了手。握完手,便左右探看,問道:「兩位孫少爺呢?」
「哦,今天我有事要和你說,」季小亭清了清嗓子,眼睛裡一片清澈的目光,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林老師,不好意思,以後你不用來給大寶小寶上課了。」
林亦風一驚,「為什麼?是我課上得不好嗎?你可以和我溝通,可能孩子太小,我一定努力配合你們家長和學員意願的。」林亦風心下焦急,何時這樣低聲下氣過,他可是游泳館裡的名師,可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不能失去這份兼職,母親的醫藥費全指靠這筆收入呢,而且季家已經將一年的工資預支給了他,他都打進醫院的戶頭裡去了,要是這時候被解僱,他豈不是要將那些錢還回去?
見林亦風面露難色,季小亭寬慰道:「和林老師的教學沒有任何關係,是我覺得孩子其實太小,沒必要讓他過早接受任何訓練……」
「季先生也說過只要陪兩位孫少爺玩一玩就好,我也沒有在課堂上定製不合理的教學目標……」
見林亦風急不可耐地辯解,季小亭驀地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這男人怎麼這麼死纏爛打的?臉皮當真有點厚。於是他道:「林老師是不是擔心預支的一年上課費用?這個不消擔心,是我季家違約在先,那些錢不必還回來,林老師儘管拿去用。」
林亦風是個聰明人,季小亭雖然說得大度,但眼神里流露的輕視令他很受傷,在這位富家公子眼裡,自己就像個視財如命的小丑。自尊迫使他難堪地開口:「季少爺誤會了,既然不再聘請我給兩位孫少爺上游泳課,我也就沒有霸占著你們的工資不還的道理,您放心,雖然我窮了點,但這點骨氣還是有的,錢我一定在這幾天送還給季少爺。」林亦風說著就轉身向外走。他知道季小亭的目光正在洗劫他僅存的最後一絲驕傲和自尊,那雖然並不敵意卻夾雜同情的目光對他而言若芒在背。他不知道季小亭為什麼突然就把他解僱了,或許有錢人家就是這樣陰晴不定,翻雲覆雨的吧!有錢人家怎麼會知道窮人的苦楚?他恨自己剛剛季小亭大方地說要將那些錢送給他的時候,為什麼讓該死的自尊心作了祟,打什麼腫臉充什麼胖子?居然說這幾天就要將那些錢還回來,拿什麼還?那些錢對母親來說,是救命錢!有了那些錢,母親的病就能緩解,能讓母親吃上一陣子的好藥,就能減輕母親的痛苦,林亦風啊林亦風,你真該死!自尊值幾個錢?不就是一個略帶鄙夷的目光嗎?有比母親的身體還重要嗎?
胡亂自責著,林亦風已經出了游泳場,失魂落魄走在季公館的花園裡。驀地,只聽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他吃驚地抬起頭來。花園小徑的前方站著司徒月,她手足無措地盯著他,腳邊是一個打碎的花盆,陶瓷碎片、泥土和一枝結了花骨朵的紅梅花散在地上。林亦風突然頓悟,怪不得自己突然被解僱,一定是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搞得鬼!他大步衝上前去,指著司徒月的鼻子,怒不可遏道:「你這個女人,三番五次纏著我也就算了,現在你還弄丟我的飯碗,上回在季公館外面的路上遇到你,我就應該猜到你是季公館內的人!」林亦風邊發火邊想起季小亭剛剛介紹自己是季公館的季少爺,而上回在父親的墓前,這個女人身邊站著的男人正是這位季少爺,怪不得覺得面善呢!而那時,面對這個女人的糾纏,他質問季少爺她是他的什麼人,他答是妻子。
這下,林亦風的火氣「噌噌」往頭上冒去,他恨不能將司徒月從頭數落到腳:「我以為你這個女人是誰,原來是季公館的少奶奶,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你不好好當,偏要水性楊花,當著丈夫的面對另一個男人投懷送抱,你那個莫名其妙的老公一定天生就愛戴綠帽子。你們兩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你們的事情,幹嘛牽扯進我?我好好一份兼差就這樣弄丟了,你知不知道那些錢對我有多重要?那是我母親的救命錢,我母親指靠著這些錢活命!」林亦風越說越來氣,越說越傷心,眼底清晰地冒起一層淚霧來。
司徒月一直怔怔地看著他上躥下跳,心裡發涼。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曾經耳鬢廝磨的恩愛戀人現在居然翻臉無情,一句句話都戳她的心肺。於是她收起見到他的那一瞬自己柔軟無措的心情,換上一臉冷若冰霜,道:「演戲給誰看?豪門白家,富可流油,卻負擔不起白大太太的醫藥費?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不要再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當初是我對不起你,不該讓我……媽媽刺你一刀,可是我媽媽已經為此賠上自己的性命了,你還想怎樣?殺人償命,不過爾爾,我媽媽死了,你白大少爺又活過來了,誰來賠償我媽媽的命?」司徒月說著,一顆絕望的淚水從她眼裡直直掉落下來。
林亦風怔住了。上回在醫院,他原想撇清,還原真相,可是馬茹芬又讓她對他的誤會更深了。此時此刻她的淚水似乎澆滅了他滿肚子的委屈和怒火,他一把拉起她的手,向季公館外奔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司徒月被他拽得胳膊生疼,他走得飛快,她也只能小跑著跟隨他的步伐。
「帶你去找真相!」林亦風答。
林亦風先是帶了司徒月去醫院找林母,林母正躺在床上打吊瓶,林亦風沒有在病房內吵嚷,而是直接把司徒月帶到通廊外,使勁壓低聲音但還是透露出極度的不滿和怨怒:「你看清楚了嗎?病床上的這個人才是我母親!她病魔纏身,苟延殘喘,可你讓我失去了季公館的兼差,她的醫藥費又沒有著落了!我不是你的豪門公子白若昭,我叫林亦風!如果你不信,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因為司徒月一臉猶疑,林亦風只好又把他帶到父親的墓地上,指著墓碑上那張四方方的遺照,對司徒月吼道:「看清楚了,這個男人才是我父親。他不是白氏集團的董事長,他只是一個小小製藥廠里的工人,卻在十幾年前製藥廠的爆炸事故里喪生了!我母親用父親生命換來的一點撫恤白給他在市里最貴的墓園買了墓地,只想著讓父親辛勞一世能夠安眠地下,而自己卻節衣縮食、熬腸刮肚,然後染了一身病……」
林亦風說得淒涼,而司徒月如墜霧裡雲間。周身是一片不可遏制地冰涼。她慘白的小臉看在林亦風眼裡,卻又成了不可置信和懷疑。這個女人瘋了,她居然還是認為他在演戲!林亦風忍無可忍拽了司徒月的手繼續瘋了似的走。司徒月感覺到手臂上被拽得生疼,終於開口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這一回林亦風沒有回答她,只是大步流星離開墓園。
從墓園下來,天色已晚,薄薄的暮靄籠罩大地。計程車上的林亦風表情凝重,不苟言笑,而司徒月更是一言不發。她沒有看林亦風,目光淒涼地看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色從山坡植被轉換成城市的車水馬龍。車子開了許久,終於在一條陋巷口停了下來。林亦風有些粗暴地將司徒月從車上拉了下來,指著那條昏黑的巷子,冷聲道:「再帶你來最後一個地方,你就該清楚我和你的什麼白若昭毫無瓜葛,我是我,他是他,從今往後,不管在何時何地遇見我,請少大奶奶你一定高抬貴手,別再糾纏我。」
司徒月站在這條幽深的巷子口踟躕著。巷子裡頭一盞破敗的路燈閃閃爍爍,連昏黃的光都供給不足,將整條巷子映襯得更加影綽綽、陰森森。林亦風瞟了她一眼,絲毫不給她任何溫情,拉了她便走進巷子去。司徒月像一隻困頓的小獸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進了巷子,呼呼的冷風夾雜著陰寒撲面而來,司徒月打了個寒噤。林亦風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一直拽著司徒月從陋巷拐進另一條更窄更暗的巷子,徑自走到他的小堂屋前。
司徒月顫巍巍抬眼看面前那兩扇在銀色的月光下顯得灰白破敗的木門,門上的門神色彩誇張、面目猙獰,令她不寒而慄。
「哐當」一聲,林亦風泄憤似的推開那兩扇門,透過穿堂,簡陋的內室在司徒月的眼裡一覽無餘。他拽著司徒月跨過高高的門檻,站到了穿堂內。粗糙的水泥地面因為年代久遠,早失了最初的光滑,裸露出一粒粒混雜在水泥里根深蒂固的沙粒,因為穿堂的上空沒有屋頂,直接受到雨水的侵蝕,薄薄的一層蒼苔已悄然鋪陳在上面,散發潮濕而陰冷的氣息。站在那層蒼苔上,司徒月始終緘默著,而林亦風還是顯得義憤填膺。
「看清楚了嗎?看清楚了嗎?季少奶奶,這座小堂屋就是我林亦風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在這裡,我和我的母親相依為命住在這座簡陋的房子裡,你看清楚了嗎?這裡怎麼能和白家大宅比?」林亦風想起那天隨馬茹芬去白家大宅見到的排場,心裡就驀然地不平衡,「你的若昭是個少爺,而我林亦風就是個從小就失去父親,和生病的母親相依為伴的苦孩子,我怎麼會是你的若昭呢?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裡!」
司徒月緩緩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雙耳,頭重重搖著,一步一步向後退去,晶瑩的淚珠在眼裡打轉,嘴裡喃喃道:「為什麼你不是他?我寧願你是他,對我絕情也好,對我絕意也好,就是不要你不是他,而他已經死了……」司徒月說著,一轉身,哭著跑出了小堂屋。
林亦風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巷子裡,猶疑了一刻還是追了出去。季少奶奶悲痛欲絕的樣子令他擔憂,眼底流淌著的絕望更令他不安。是他把她帶出季公館的,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把她安全送回季大少爺手裡。
司徒月一路狂奔,腳不小心踩到陰溝里也顧不上,繼續濕漉漉地朝前奔。出了巷子,就沿著一條已經陳舊的馬路瘋跑。為什麼是她弄錯了?這個人不是她的若昭,她的若昭的確在那致命的一刀里結果了今生。她原本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是小堂屋裡這個人又勾起了她的幻念,她多希望她的若昭還活著,多希望他再抱一抱她,親一親她,多希望他能看一看她為他生下的兩個孩子。若昭,為什麼這個人不是你?我寧可你對我絕情絕意,我寧可你恨我怨我,把我當做路人,我就是不要你真的已經死了!司徒月淚流滿面,頭也不回地跑著。
林亦風追到巷子口,見司徒月沿著馬路一直往北跑,不停地用手揩拭眼淚。林亦風不敢喘息,繼續追她。沒想到柔柔弱弱一女子跑起來卻是風一樣的,好幾次,林亦風張了張口,卻喊不出她的名字,她叫什麼名字呢?他明明知道她的名字的,卻沒有記住。到底叫什麼呢?林亦風邊追邊絞盡腦汁,嘴裡只能幹喊著:「喂!喂!」不經意間,他瞟見天上的明月,靈機一現:司徒月!她叫司徒月!於是他狂喜地喊起來:「司徒月!司徒月!」
司徒月的腳步頓時放慢了,像被什麼羈絆住似的,依稀仿佛是若昭在喚她:司徒月!司徒月!司徒月……她回過身去,散亂的髮絲在夜風裡飄,小小的面龐上一枝帶雨梨花,流露種種可憐,林亦風也放慢了腳步,怔怔地看著她。在她期盼的目光中,他有一瞬的錯覺,自己不是林亦風,而是白若昭。而司徒月更是撼然,她分明看見她的若昭正款款向她走來,他越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微笑著向她走來,邊走邊呼喚她:「司徒月,司徒月……」走著走著,就走過了一生一世。司徒月的淚不停地滑落,她也向他走去。當二人之間只一尺之距,二人緊緊擁抱住了對方。林亦風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昏脹,他是受了誰的驅使才這樣堂而皇之將一個有夫之婦攬在懷中?司徒月亦是同樣的羞恥心,她明知道這個人不是若昭,她卻還一而再再而三將他當做若昭的替身,慰藉自己思念成疾的心緒。他們就這樣緊緊擁抱了一刻,又匆匆抽離對方的身體,然後四目相對,尷尬無措。
「司徒月,」林亦風不再喊季少奶奶,而是生澀地稱呼司徒月的名字,「我把你從季公館帶出來,我有責任將你安全送回去。」
司徒月沒有拒絕,只是溫順地跟著他走。不再有任何思緒和情緒,木偶一樣跟著他的步伐,邊走邊攔在這條馬路上難得一遇的計程車。好不容易來了一輛計程車,車身是簇新的粉紅和雪白色,和平時在街上隨處可見的黃綠顏色搭配的計程車不太一樣,應該是的士公司推出的新款面的。讓司徒月坐到車後座上,林亦風上了副駕駛座,同司機說了「季公館」便扭頭看車窗外。
車子在空蕩蕩的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駛,車窗洞開著,大片的夜風灌進車廂,讓人激靈靈地清醒。林亦風回頭看了一眼司徒月,見她一臉淚痕未乾,身子怕冷地瑟縮著,林亦風便將車窗搖了起來。關上車窗,頓感車內暖人心脾,林亦風不禁在心裡感激面的司機不小氣,給他們開了足夠的暖氣。還沒感激完就覺得不對勁,只覺頭越來越重,人也昏昏欲睡。他使勁撐了撐眼皮,回頭看了一眼車後座的司徒月,不知何時司徒月已倒在車後座上酣然入睡。林亦風嘴角扯出一抹釋然地笑,將目光從車後座調回前方,卻不經意瞥見面的司機臉上掛著一個詭譎的笑,他心裡一驚,只覺手腳發麻無力,隨即頭一歪就昏倒在副駕駛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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