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天明看著劉凝波,道:「最近還好嗎?」
「還好。」劉凝波的表情突然掠過一絲悲傷。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白天明喃喃地說。
「你說什麼?」劉凝波抬起頭來問他。
「沒,沒什麼,」白天明換上一臉振奮的笑容,道,「買好衣服,我帶你們倆小酌去,我最近發現了一個很好玩的地方,格調清雅,菜系精緻,很符合你的氣質喲!」
劉凝波抿著唇笑:「喝酒而已,哪那麼講究?」
「到了那個地,你就知道了,真真是個講究的地方,不但地講究,年輕的老闆娘更是個講究的人。」
聽了白天明的話,劉凝波倒生出幾分好奇心來。
「藍家小築」坐落在郊區。不是熟客,是很難找到那個地方的。穿過一條鄉間小路,走入一片清香馥郁的花圃,便看到一處古香古色的院落。屋檐、籬笆、木門全都用滿天星裝飾著,閃閃爍爍,五顏六色。屋頂上「藍家小築」四個字若隱若現。一曲輕音樂悠悠揚揚、婉婉轉轉從木門裡流淌出來。
「不錯吧?」白天明頗有些得意地看著「藍家小築」的招牌,問劉凝波和司徒月道。
「是挺別致的。」月點著頭附和。
劉凝波莞爾一笑,道:「只怕那老闆娘比這『藍家小築』更加別致。」說著,她眉眼一垂,便兀自進了「藍家小築」的木門。
「有沒有聽出你凝波姐話語裡的一絲醋味?」白天明對司徒月訕笑著挑了挑眉。
月做了個想吐的動作,走進木門前甩下一句:「你就美吧!」
白天明自嘲地笑笑,撇撇嘴,也跟著進了「藍家小築」。
「藍家小築」內就像一片小小的森林,幾棵人工的大榕樹垂著長長的髭鬚,榕樹下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座位,但是布局考究。木雕的桌子,樹樁形狀的椅子。忽明忽暗的光線中,白天明看見劉凝波一襲白衣靜靜地坐在角落的榕樹下,不由讓他聯想起在大森林裡迷路的白雪公主,有些落魄,但又漫不經心。
領著月坐到劉凝波對面,白天明笑吟吟地問道:「想喝點什麼酒?」
「剛喝了衣服店老闆的護肝茶,就要到這『藍家小築』來揮霍你的肝。」劉凝波總是半帶犀利戲謔著白天明。
白天明道:「小酌而已,又不豪飲。」
月道:「我明天還要上班,小喝幾杯就好。」
「一定不會讓你們倆喝醉的。」白天明保證。
「可是今晚啊,我倒是想醉。」劉凝波微微抬起下巴,那份清高全掛在眉眼上。
劉凝波話音剛落,便有女孩的笑聲如迎風而鳴的風鈴從屋內傳了出來,眾人回頭,循聲望去,但見一個身著深藍色套頭毛衣下穿黑色皮質緊身熱褲的短髮女孩端著一個托盤從忽明忽暗的燈光中輕盈地走出來。她剪著利落的短髮,胸前是一條時尚的黑白掛鏈,耳上一副同款耳墜。女孩明眸皓齒,艷麗非凡,和月年齡相若,看起來卻成熟世故得多。
「天明哥,好久不見,越來越帥了,」女孩已經將托盤上的小菜麻利地端到桌上,清脆的甜膩的話語伴著秋波暗送的眼神。她直起身子,將托盤捧在胸前,問白天明道,「這兩位美女是……」
「哦,我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劉凝波,司徒月,這位是『藍家小築』老闆娘藍鳳凰。」
「藍鳳凰?」月驚呼,劉凝波也頗感意外,但並不表現出來。
藍鳳凰已經爽朗地笑起來:「我爸啊,年輕的時候特別喜歡看《笑傲江湖》,他就喜歡那藍鳳凰,我媽生了我他就硬要給我取名叫藍鳳凰,那藍鳳凰是五毒教教主,我雖叫了她的名,卻遠不如她千嬌百媚,嬌柔婉轉,但是我倒也是五毒俱全。」藍鳳凰說著,瞥一眼白天明轉身復又進櫃檯去。從背後看,她身材豐腴,臀圍豐滿,走起路來散發出和她年齡不搭的成熟和風情。
「我們還沒點菜,她怎麼就上菜了?」司徒月忽閃著大眼睛,酒窩隨著嘴角牽動的弧度深深地陷進去,就像海面上打出的兩個深深的旋。
「你看不出來天明哥和這五毒教教主交情頗好嗎?」劉凝波說著,把目光從月臉上調向白天明,道,「你津津樂道的所謂講究的人原來是個五毒俱全的角色,或許,你在這『藍家小築』尋一回醉,便以為自己是那瀟灑不羈的令狐大俠……」劉凝波說著,低垂了眉,假裝不看白天明,唇邊掛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唉,月啊,你凝波姐一天不擠兌我她就一天活不下去。」白天明嘆了一口氣。
「那你和這五毒教教主是什麼關係呢?」月問,她已經開始吃起小菜來了,「天明哥,你看,貌似教主上的菜都很合你口味。」
「什麼五毒教教主啊?她父親和我曾經共過事,我們比較要好而已。」白天明解釋。
「不是五毒教教主,是五毒俱全的教主而已。」劉凝波忍不住又笑著打趣白天明。
月也跟著起鬨,「對啊,『我們比較要好而已』,這個『我們』指的是藍家伯伯,還是鳳凰小妹妹啊?」
說著,劉凝波和司徒月對視一眼,呵呵大笑起來。白天明有些無奈,他嘆口氣對著櫃檯道:「小藍,快點上酒!」
「哎,來了!」藍鳳凰嬌柔婉轉地應了一聲,便上了酒。她在劉凝波身邊坐下,笑著對白天明說:「我突然有預感你今晚會來,所以我今晚把其他客人都支走了,專門為你們服務。今晚酒水全部免費。」
「這樣那我們就不好意思了。」白天明並不推脫,而是徑自開酒。月酒量最弱,沒一兩杯就臉紅到脖子根了,她支著頭,半趴在桌面上。劉凝波起身去給她倒水。藍鳳凰趕緊過去指引。
「我來我來。」藍鳳凰已經到櫃檯上倒水,劉凝波站在一邊頗含玩味地看她。藍鳳凰酒量甚好,來來回回打了幾個圈,卻還是面色稍顯微紅,宛若春花初綻,大增嬌艷之色。藍鳳凰已倒好水,迴轉身見劉凝波正愣愣地盯著自己看,忙笑著道:「我臉很紅嗎?這樣盯著我看?」
劉凝波答:「不是,只是在想你哪裡像五毒俱全的人?天明哥誇你是個講究的人呢!」
藍鳳凰愣了愣,繼而大喜,眼角眉梢都難掩歡快的神色。
「你們在談些什麼?」白天明問道。
「沒談什麼。」劉凝波已經走回位置上。
藍鳳凰將水遞給月,依舊坐到劉凝波身邊。劉凝波發現藍鳳凰看著白天明的目光雪亮雪亮的,心裡想天明哥是個討女孩歡心的男人,那麼自己對他呢?是否也曾動過心?她和白天明之間看起來磊落,卻似乎也總有那麼一絲有意無意的曖昧。或許康浩從來不曾走進她心裡,而白天明卻是她一直信賴的人。
「天明哥,我們划拳吧!」藍鳳凰已經高高地捋起袖子。白天明遞上一根煙,她立時大咧咧地抽了起來。一邊狠吸了一口,一邊慢悠悠地從鼻腔里把煙圈噴出來。
白天明和她劃了幾拳,見月正傻乎乎地看著,劉凝波也百無聊賴,便道:「凝波,你不是說今晚想醉嗎?怎麼這麼拘謹呢?」
「哦,我突然想起明天月上班,我還得替她去醫院拿阿殘的化驗報告單呢!喝得太醉,醒不來就慘了。」
「這樣啊,明天如果我走得開的話,陪你一道兒去吧!」白天明說著,問月道:「月無精打采的,是醉了還是困了?」
「都有。」月半醉半醒地答。
「那好吧,今晚就先到這裡,小藍謝謝你,我下回再來光顧。」白天明說著,領著劉凝波和司徒月起身向外走去。
藍鳳凰追上來,道:「天明哥,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白天明看看藍鳳凰酡紅嬌俏的臉蛋,她似乎有許多話想跟他傾訴的樣子,便回身看劉凝波。劉凝波已經識趣地拉著月的手,推開「藍家小築」的木門走了出去。
「我們在花圃等你。」劉凝波道。
等劉凝波和司徒月身影消失在籬笆邊,藍鳳凰立刻拉住白天明的手走回屋內。
「我以為,上回魯莽之後,你再也不會來見我了。」藍鳳凰笑著,露出貝殼一樣雪白的牙齒,她有些醉了,笑起來帶著幾分酒意。
白天明蹙緊了眉頭。
「凝波,你今晚看起來好像不高興。」站在花圃邊,月看著迎風而立的劉凝波道。
劉凝波懶懶地答:「可能今天很累吧。」
「你不是因為藍鳳凰對天明哥的熱情而吃醋了吧?」月小心翼翼地問著,她的目光在劉凝波臉上探尋著。
「怎麼會?」劉凝波答得篤定,卻在下一瞬就感覺到自己心底里升騰起來的那份虛。
「也對,你現在有逸偉了。」月說著挽住劉凝波的手臂,將自己的頭倚在她肩上,她看著天上一彎明月喃喃道,「愛情真好……」
「我和方逸偉其實沒有……」劉凝波想解釋,她和方逸偉之間其實只是一夜情,和愛情相差十萬八千里呢。
司徒月卻沉浸在自己的美好里喃喃:「月亮真好,今晚我有些醉了。」
「天有彎彎月,心有千千結。月……」劉凝波詩情畫意著,莫名地傷感,好吧,她也有些醉了。
「天明哥和藍鳳凰說些什麼呢?這麼久還不出來?」月問道。
「誰知道?」劉凝波說著,便拉著月坐到花圃邊,雙手抱膝,互相倚靠著。
白天明正在「藍家小築」內掙脫藍鳳凰的擁抱。
「小藍,不要這樣,和你爸爸的關係,你都應該喊我一聲叔叔了。」白天明好脾氣地告誡藍鳳凰。
藍鳳凰有些頹然地靠在一棵榕樹的樹幹上,執拗地道:「上回我就告訴過你我對大叔沒有免疫力,我喜歡大叔,我喜歡你,天明哥。」
「小藍,你喝醉了!」白天明呵斥了一句,便往門外走,藍鳳凰一把扯住他的衣角。
「我沒有醉,從小我就喜歡你,小時候去爸爸的辦公室看你們工作,我就開始喜歡你,長大以後嫁給你,是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可是我來不及長大,那麼風度翩翩的天明哥就娶了別人。所以我破罐子破摔,不好好學習,就專心做個問題少女。可是,天明哥,就算我和那麼多男人上了床,我還是忘不了你。」淚水從藍鳳凰塗著厚重眼影的眼睛裡流出來。
白天明有一刻的不忍心,他想擁她入懷,他想乾脆收了她吧,這個問題少女!可是,他不能,他想起和藍鳳凰父親的同事之誼,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幹出那樣禽獸的事情來。
「我好痛苦,你明白嗎?」藍鳳凰扭曲著面頰說道。
「小藍,你的痛苦我理解,可是真的愛一個人會默默地守護,不打擾,也不強求,你對我的不叫愛情,叫執念。」白天明掰開藍鳳凰的手疾步走出了「藍家小築」。他快步跑向花圃旁的劉凝波和司徒月。晚秋的花圃開滿不知名的碗口大的黃花,劉凝波和司徒月在月光和花兒的映襯中,美好得像兩個天使。
白天明的心快速跳動著,依稀有酸酸疼疼的感覺從心底里流淌出來。劉凝波,我會做你一輩子的守護神,從你十八歲開始,我就決定這樣做。他已經跑到劉凝波和司徒月跟前,喘著氣,雪亮著眼睛,一臉的神采飛揚。
劉凝波和司徒月站起來,狐疑地看著他。
「藍鳳凰和你講了些什麼悄悄話,你激動成這樣?」劉凝波依舊戲謔的表情。
白天明有許多話想對劉凝波說,他想告訴她從她十八歲見她第一面開始,他就愛她,他決定一直守護她直到老死。可是這些話,劉凝波,我怎麼能說給你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關風與月。劉凝波,你怎麼懂?或許,愛只是一個人的事情。白天明壓抑住自己滿懷的激動,輕輕道:「凝波,月,我們走吧!」
「嗯,好,我困死了。」月邊打哈欠邊用手拍著嘴。
回到八尺門18號的時候,月已西沉。同白天明告了別,劉凝波和司徒月手拉著手走進院子。
「今晚也沒喝多少啊,頭怎麼這麼暈?」月捶捶自己的頭,使勁甩了甩。
劉凝波抓住她的手道:「是累了吧,我們都早點睡。明天你去上班,我替你去拿阿殘的化驗單。」正說著,忽見月光下一個披頭散髮的白影子站在窗口,劉凝波「啊」地尖叫了一聲,向後退了幾步。
「怎麼了?怎麼了?」司徒月扶住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她看見客房正對著院子的窗口幽幽地站著阿殘。
月光里,阿殘的表情像幽魂一樣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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