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來找你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大哥和翠竹的兒子,一旦找到,就要繼承大哥的大筆遺產,她當然忌憚。」謝凡篤定地說。
「可是無憑無據的。」劉凝波抿著唇。
鍾翠柏看看謝凡,又看看劉凝波問道:「你們說的是誰?」
「我大嫂梅淑。」
鍾翠柏眼前驀然想起昨夜收留的那個黑衣女人,便起身對方逸偉道:「逸偉,媽回鄉下一趟。」說著便去客房取了行李匆匆出門去。
午後,方逸偉和劉凝波送謝凡回酒店休息。酒店出來,已是兩點鐘。
「我該去上班了。」方逸偉說。
「我送你到大院門口。」劉凝波說著,挽住逸偉的手臂,沿著桐江邊緩緩地向上走。風和日麗,春和景明,桐江里的各色鯉魚競相游弋,許多遊人坐在江邊往江里丟著光餅。楊劉二人慢慢地在江邊走著。方逸偉伸出手輕輕撫摸了劉凝波的面頰,凝波的面頰微涼,細細的,嫩滑的。
「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事,覺得還沒有理出頭緒,對嗎?」劉凝波問。
方逸偉嘆一口沉悶的氣,低低道:「一下發現養了自己二十幾年的人只是小姨,不是媽媽,而媽媽竟是白雲寺里的尼姑,還來不及認她,她就死了,媽媽雖然死了,生父卻有大筆的遺產等著我繼承。人生真是充滿了太多的未可知。」
劉凝波把頭靠到方逸偉肩上,在心裡說:逸偉,不管有多少的未可知,我們的愛情一定不要有變數,你對我的愛一定不要有變數。
到了大院門口,方逸偉拉了拉劉凝波的衣領道:「回家睡一覺吧,我下了班,沒什麼事就回來。」
劉凝波抬頭看他,她的楊秘書操勞了,見老了,年輕的男孩子不知為什麼在這個午後的陽光底下顯得異常憔悴,眉頭蹙著大大的結。她有些心疼地伸手撫平他眉心的結,道:「我煮好晚飯等你回來。」
方逸偉微笑地看劉凝波,他好像有許久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妻子。他從來沒有問她關於她的過去,除了知道她有一段失敗的婚史之外,他對她一無所知。現在,他微笑著道:「好。」然後轉身走進大院,走向那棟獨門獨戶的大樓。
劉凝波望著方逸偉的背影,突然地升起不牢靠的感覺。
鍾翠柏回到小木屋的時候,看見黑衣女人還沒有離開,她坐在屋前的石塊上,看到鍾翠柏,微笑地站起身子。借著夕陽艷麗的光線,鍾翠柏看見她的黑衣上沾著不明顯的血跡,心裡猛然一緊。
「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黑衣女人依舊微笑著,淡定而從容,「不錯,我就是謝平的妻子梅淑。」
鍾翠柏上前抓住她的衣服,使勁搖晃她:「為什麼要殺死翠竹?為什麼要殺死翠竹?」
梅淑推開鍾翠柏,鍾翠柏的身子向後趔趄了一下。
「為什麼?」梅淑冷笑,「二十多年前那把火沒有燒死她,反倒讓她躲在寺廟裡苟活這麼多年。現在死也不冤枉啊!」
「原來二十多年前那把火是你放的!」鍾翠柏情緒更加激動,「她雖然活下命來,卻毀了容。」
「奪夫之恨,毀個容算什麼?我是要她命的!」梅淑的眼睛血紅著,從嗓子裡發出一聲低吼。
「你這個兇手,警察不會放過你的,你一定要償命的。」鍾翠柏喊著,目眥盡裂。
梅淑卻冷靜下來,她的嘴角一直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眉梢一挑,便道:「不要激動嘛,我們做一場交易如何?」
「交易?」鍾翠柏盯著梅淑陰森莫測的面孔,蹙緊了眉頭。
方逸偉突然接到公安局刑偵大隊一個好友的電話,翠竹的案子破了。兇手來自首。雖然作案兇器上沒有留下兇手的指紋,但是兇手提供了作案時留下的血衣,衣服上的血跡和翠竹的DNA比對完全一致。兇手對作案細節供認不諱,已經去現場指認過,是兇手無疑。至於作案動機,應當屬情殺。死去的靜安師傅在出家前和兇手的丈夫有了婚外情,兇手耿耿於懷,埋恨在心,在尋找了二十多年後終於將其殺死。
方逸偉心情很沉重,一整天幹活都提不起勁來。雖然殺死母親的兇手找到了,可是那殺人原因總是令人不開心的,母親如果不破壞別人的家庭,又何至招來殺身之禍?而自己竟是一個私生子,不足為外人道的私生子。下午的會議,方逸偉老是走神,被老闆狠批了一頓。於是只好加班,把白天沒幹好的活晚上補齊。
劉凝波已經煮好了一桌的菜餚,熬了山藥排骨,電飯煲的飯也一再保溫。可是窗外已經曉月初升,方逸偉還沒回來。正要給他打電話,聽到鐵柵門「哐當」開啟,她一喜,連忙從廚房奔出屋外。跑到客廳門口一看,不是方逸偉,是鍾翠柏。
「媽,你怎麼又從山上下來了?」劉凝波微笑著問。
「怎麼,不歡迎?不過,不歡迎也沒關係,我很快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家裡。我們逸偉繼承了平哥所有的遺產之後,還怕買不起房子嗎?」鍾翠柏冷笑一聲,便走進屋內去。
劉凝波愣了愣,自從知道她是離過婚的女人開始,這老婆子就再沒給過她好臉色了。
走進客廳,劉凝波好脾氣地問:「媽,飯已經煮好了,逸偉還沒回來,要不您先吃。」
鍾翠柏徑自坐到長沙發上,抬起頭緊緊地盯著劉凝波,目光里是許多的鄙夷、憤怨,甚至是妒忌。
「離開我們逸偉吧!」鍾翠柏的聲音冷冷的,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劉凝波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站在客廳里愣愣的,「媽,你在說什麼啊?」
「難道要我們逸偉知道你是他親生父親都睡過的女人?」鍾翠柏揚著下巴,唇邊一抹冷笑。
劉凝波的身子向後踉蹌了一下,臉色立時間煞白如紙,喃喃道:「媽,你聽誰說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讀了那麼多書的人難道也不懂?」
「媽,那不是真的,我和乾爹之間沒什麼,我們是清白的。」劉凝波發現自己的辯解好蒼白好無力好可笑。
鍾翠柏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當然不會有人承認自己幹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這是人性,遮遮掩掩,這是人的本性。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那都是不爭的事實。一個被貼上壞女孩標籤的人,怎麼可能擁有幸福的婚姻呢?離婚,那是你的報應。所以,請你不要拖累我們逸偉,他是個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男孩子,沒有理由要為你這種女人影響自己的名譽,你有沒有想過曾經和你有過關係的那個人是逸偉的親生父親啊!如果逸偉知道你這不清白的歷史,他心裡會怎麼想?你已經害死過平哥一個兒子,難道還要再害他另一個兒子嗎?」
劉凝波的腦袋嗡嗡作響起來,心跳也急劇加速,她的眼前似乎出現那個雷雨夜,阿凌哭泣著在雨中跑,一束車燈打過來,然後是剎車緊急制動的輪胎和地表摩擦的聲音,阿凌的身子飛上了高空,重重地墜落下來。接著便是血肉模糊,雷雨交加的慘烈場面。劉凝波驚跳起來,她的手指開始發涼,頭皮也發了麻,整個人都呆立著。
「媽,是誰告訴你這些的?」劉凝波抖著聲問。
「說到你的痛處了嗎?你從來都沒跟逸偉談起過你的過去吧?你掩藏了你這不可告人的骯髒的過往,為的就是保住逸偉對你的愛?你看他年輕、善良、單純,便覺得可以穩穩地把他套牢在手掌心裡?」
「媽,請你不要這樣說我,我對逸偉是真心的,逸偉不會離開我的。」劉凝波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有些絕望,她的逸偉不會和世俗中人一樣,不會和康浩一樣,她的逸偉是個坦蕩大氣的男孩子,他一定會理解她,了解她,相信她的。劉凝波覺得渾身不可抑止地發冷。
「所以請你離開逸偉,不要拖累他,讓他得到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你這樣的。你因為長得和翠竹相像,便利用了你不該利用的資源,你有沒有想過,哪怕是平哥看上你,他也只是因為你和翠竹相像而已,他不愛你,他只是愛翠竹的影子。」鍾翠柏起身離開了八尺門18號,留下劉凝波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子,儼如一個在海水中行將窒息的人。
劉凝波癱坐到長沙發上,她看見了玻璃茶几上謝平的日記,便拿起來輕輕地打開。日記里夾著謝平和翠竹淺笑吟吟的合影。劉凝波的目光幽幽地落在翠竹臉上,自言自語道:「因為和你相像,便有了我這一生所有的悲劇嗎?幫我,幫我抓牢幸福吧!」
劉凝波的目光又滑到謝平臉上,照片上的謝平那麼年輕,那麼風度,那麼意氣,她的淚從眼眶裡滑落下來,「乾爹,你曾經那麼疼愛我,就是因為我和你心愛的女子長得相像吧?你到底有多愛翠竹?一段婚外情,真的可以那麼刻骨銘心嗎?」
劉凝波把日記本翻到第一頁,看到年代久遠有些泛黃的紙頁上落下謝平豐挺的字跡。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一封封沒有寄出的信,情意繾綣,柔腸百折,千迴百轉,終化為一聲嘆息。
「翠竹,離開你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我每天都度日如年,你是否也是?是否和我一樣每日都在相思的煎熬里度過流年?我每天都夢見你,那個女人用婚姻鎖住了我的肉身,卻鎖不住我的心。我的心早就從北京飛回石頭山上,我的翠竹,我想念你的溫柔婉轉,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如果不是因為牽扯到太多家族利益,如果不是老爺子以死相逼,翠竹,我怎麼會被困在婚姻的墳墓里而不去追尋聖潔的愛情?知我如你,定不會心生怨懣。算算日子,我們的孩子也該出生了吧?一定要帶好我們的孩子,翠竹,因為他是我們愛情的結晶。翠竹,還記得第一次相見……」
「凝波,你在幹嗎?」
劉凝波抬頭見方逸偉正站在門口換拖鞋,她連忙放下日記本迎上去,「你回來了?」
方逸偉伸手摸了摸劉凝波的面頰,道:「凝波,你又哭鼻子了?」
劉凝波鼻子一酸,眼淚便撲簌簌掉下來,唬得方逸偉連忙拉過她,詢問:「你怎麼了?」
劉凝波仰著頭,淚眼模糊里她看見方逸偉滿是關切和心疼的目光,聽到他柔聲地問:「凝波,你怎麼又哭鼻子了?」劉凝波的心絲絲綹綹地酸疼著,她一下投入方逸偉的懷抱,緊緊貼在他胸前,聽他蓬勃有力的心跳聲,「逸偉,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方逸偉輕輕一笑,他伸手緊緊摟住懷裡的劉凝波,道:「傻瓜,你怎麼突然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呢?」
劉凝波抬起頭,目光里滿是乞求和擔憂,「不管何時何地,不管你聽到什麼,你都選擇相信我,愛我,不離開我嗎?」
方逸偉輕拭劉凝波淌在面頰的淚水,嘆一口氣道:「時至今日,你還有什麼好懷疑我的?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啊!凝波,我是你丈夫,丈夫是什麼,丈夫是妻子的天,我永遠都罩著你。」
劉凝波方才破涕為笑,臉頰飛起兩抹羞赧的紅暈,嘴巴也不自覺「嘟」了起來。方逸偉趁勢低頭攫住了她的唇。唇齒熱熱的香環繞著劉凝波,劉凝波低低的呻吟了一聲,方逸偉放開她,眼睛裡正燃燒著兩團小火焰。劉凝波「咯咯咯」笑起來,嘟噥道:「總是不經意就慾火焚身的模樣。」說著扭身就往飯廳走。方逸偉加緊腳步跟上她,雙手搭在她肩上,調侃道:「你老公我正青春,慾火焚身也正常啊!要不是說你小產了,要養身子,嘿嘿,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方逸偉淫笑著,劉凝波回頭笑瞪了他一眼,道:「什麼嘿嘿?應該是『嘿咻嘿咻』吧!」
「我是『嘿咻嘿咻』,那你呢?」
「我就『嗯啊嗯啊』。」劉凝波自覺發出這樣的聲音,噁心至極,自己已經笑彎了腰。
方逸偉道:「哦,劉大醫生真是誨人不倦,看把你純潔的丈夫教唆成什麼樣了,你要知道年輕的孩子經不起誘惑。」方逸偉說著就去逗弄劉凝波,劉凝波連忙閃躲,嘴裡討饒道:「我錯了我錯了,飯冷了我熱飯去,你一定餓壞了吧?」
「老婆,你要知道有些方面的飢餓比肚子飢餓更嚴重啊!」方逸偉又曖昧地盯著劉凝波。
劉凝波不答腔,笑瞪了他一眼,便端菜去廚房裡加熱。
方逸偉看著劉凝波的背影,一抹笑意像一股細流自心底一直流淌出來。凝波,他在心裡說,你知道嗎,我覺得好幸福啊,因為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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