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泉也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小神醫竟如此有把握,本來御醫們都說,父皇也不過只剩一個月……」
想到這裡,忍不住悄悄地瞅了流霜一眼。「哼,你的如意算盤也落空了吧?看來,請這小神醫過來果然對了。嗯,這下倒要好好謝謝軒轅釗了!哈哈哈!」
流霜豈會不知流泉的心思,卻假裝沒看到流泉臉色的得意之色,轉眼看向肖瑤,「有小神醫這話,流霜便放心了。」
「皇上病重已久,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吧。再說,我並不能治癒,只是盡我全力延長他的壽命而已。」
這話是說,皇帝必死無疑,只是比你們預計的要晚一些罷了。
流泉便道:「小神醫,父皇此時如何了?」
「皇上服了藥,王大夫做了針灸,已經睡著了。」
肖瑤想想時間,道:「此時,只怕已經醒了。」
老年人白天睡覺也就是打個盹,不會一睡幾個小時的。
流霜溫潤的眼神柔柔地看著肖瑤,道:「午膳便在宮中用了,我為你接風。」
這話聽來,有些親密。
果然,話音一落,肖瑤身後的軒轅離看向流霜的眼神便有些犀利了。
流霜是何等人,立即覺察了。便掃了軒轅離一眼,見這侍衛竟有些臉熟的樣子。
流霜不動聲色地起身,出去了。
流泉笑著對肖瑤道:「晚膳我來請小神醫用飯,以示謝意。」
同樣,不等肖瑤回話,跟著流霜大步走了。
兩人自然是去皇帝寢宮看視。
二人一前一後地相跟著來到皇帝寢殿,果然皇帝已經醒了,此時竟下了床。
王太醫小心翼翼地跟在旁邊,唯恐皇上倒下。
那宮女也亦步亦趨地跟著,捧著托盤,上邊擺著痰盂、帕子、茶杯諸般常用的手邊之物。
二人見了,都是一驚。
「父皇。」
「父皇,你起身了?」
皇帝便轉過眼看看二人,「下朝了?」
聲音雖然依舊嘶啞,卻明顯感覺有力了許多。
「是,父皇。」
皇帝便突然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流霜上前遞過帕子,皇帝吐了,流霜低頭一看,血絲明顯。
眾人便都皺起了眉頭。
其實,大家都知道皇帝的身體是已經病入膏肓了。請肖瑤過來,不過是為人子的孝心。
人有生老病死,皇帝也不例外,早晚是要去的。
大夫所做的,不過是延長几天重症之人的命罷了。
此刻,見帕子上的血紅刺人,人人心中悲涼。
王大夫便垂了頭。
流霜上前扶了皇帝,道:「父皇何苦勞累,還是躺著吧。」
對於這個生身父親,流霜毫無感情,甚至是有恨的。
母妃出身低微,在宮中頗受磋磨,生了自己,也沒有受寵,不久便香消玉殞了。
自己是被流月姑姑看顧大的,父皇對自己幾乎是個陌生人。不過逢年過節的時候,遠遠地瞧上一眼。
五歲時,連流月姑姑也不見了。自己哭鬧著,父皇派人找了幾天,後來便不了了之。
小小年紀的自己在宮中竟如棄兒,病重差一點死去的時候,也沒見父皇過來瞧過自己一眼。
大皇子囂張跋扈、殘忍暴虐,尚未登基,便民怨沖天,終於被父皇削了太子封號。
十年隱忍和籌謀,自己終於成了太子!
勢力日大、羽翼漸豐,卻始終被大皇子一黨嫉恨和打壓。
自己沒有舅家勢力的後盾,苦苦支撐到現在。若是順利登基,便可尋機將大皇子一黨一網打盡!
那丫頭來了,卻會盡全力救治,父皇在世,自己不能登基,這計劃便要延遲。
大皇子在一邊虎視眈眈,自己卻動他不得,如若落了口實,實在於已不利。
自己卻做不到庫依木那樣,弒父登位……
皇帝坐到了床上,問流霜道:「朝中可有事?」
「日前,南豐派使者前來,約談邊界之事。今日朝堂之上,眾臣再議,兒臣已允了。」
「何時?」
「十日後,兒臣親自去明城商談。」
「嗯。也好。咳咳咳……」皇帝說了幾句話,便又開始咳嗽起來。
流霜伸手撫著皇帝的後背,眼中滿滿的都是擔憂。
流泉在一邊看著流霜的表現,眼神里卻都是鄙夷。
「西詔的國土歸於北齊,自不能再放手。必保一分不失才好。」
「是。父皇。」流霜扶著皇帝躺下。
流泉忙過來給皇帝拉上被子,結結實實地蓋好了。
流霜見皇帝面露疲憊之色,便告辭了。
誰願意跟一個患重症肺癆的人多呆呢?
流泉卻不走,陪著皇帝,不知道想說些什麼,流霜也懶得管他,自己走了。
出了皇帝寢宮,呼吸著外邊的新鮮空氣,流霜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便朝著肖瑤之處走去。
一年多不見,需要說的話實在太多。
來到宮中,肖瑤幾人正在說笑,聽流霜來了,眾人便住了聲。
流霜進殿,不動生色地先掃了軒轅離一眼,隨即淡笑著轉向肖瑤,道:「小神醫,請隨我來。」
肖瑤有些詫異,不知道流霜要幹什麼,卻知道他必有話說,便起身跟上。
眾人自然相隨。
走了不遠,轉到另一間大殿之中,眾人看見擺滿了飯菜的飯桌,都明白了,原來是要用午飯啊。
流霜和肖瑤入了座,軒轅離等人卻不能,自然在身後站著。
肖瑤便有些不自在。周圍站的都是人,真是彆扭呢!
貌似自己出牆被老公抓住似的!囧,怎麼會有這奇怪的想法呢!
那使臣卻對軒轅離等人說:「眾位請那邊入座。」
隔間便有飯桌,正是為他們準備的。
那使臣見流霜和肖瑤入座了,自己領著眾人往那邊走。
月照、月華自然要留下伺候,肖瑤卻道:「無礙的,你們只管去吧。」
兩人只好走了。
流霜和肖瑤便各吃各的,誰也不說話,竟是陌生人一般。
隔壁的軒轅離便沒有聽到兩人的任何對話。
好個食不言!
軒轅離便有些恨恨的、酸酸的。連幾次那使臣說話都不理。
江水和月照幾人便偷偷地笑,「不知道主子竟會如此!」
眾人一頓飯都食不知味,流霜卻吃得滿意。
面對著肖瑤,吃糠咽菜也是香甜無比的!
飯畢,流霜便請肖瑤給自己看視,道:「不知道小神醫可否給本太子診治?」
肖瑤自然應了。
流霜便傳太醫,拿自己的脈案過來。
這樣,眾人便又被請了出去。
殿內唯留流霜、肖瑤和那太醫了。
軒轅離便又心中泛酸,礙於身份,卻只得耐著性子等著。
肖瑤細細地給流霜做了四診,心中有些沉重。
和一年前比,這男人的病不僅未見減輕,反而愈發嚴重了!
肖瑤開了方子,道:「胃之病,不僅關乎飲食,和其他很多事物都有關聯。太子還須把心思放輕鬆些為好。」
流霜便微微笑了,眼神柔柔地看著肖瑤,輕聲應了,「嗯。」
你便是我不能輕鬆的心思之一,不能如願以償,如何放下心思?
肖瑤見這男人貌似沒聽進去似的,便有些惱,恨聲道:「若是一意孤行,不聽大夫勸告,總有藥石無效的時候。到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見肖瑤俏臉生怒,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流霜眼神熠熠生輝,嘴角微微上翹,俊臉上滿滿的便都是笑,「噯。」
肖瑤見這男人還是不痛不癢的樣子,貝齒咬著紅唇,杏眼便瞪大了,怒:「你到底記住沒記住?!」
身邊那太醫便吃驚地睜大了眼,看肖瑤跟看鬼似的,「這個就是南豐國的小神醫?怎麼是個不要命的傻丫頭啊!」
再轉頭看看太子,那太醫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丫頭不該拖出去砍頭嗎?怎麼回事?太子竟一臉笑意!」
流霜低頭吃吃地笑了,肩膀抖動得厲害,唯恐肖瑤又惱了,忙拼命忍住。
大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流霜抬眼看著一臉薄怒的肖瑤,俊臉微紅,聲音愉快而又繾綣,「你說什麼便是什麼,都依你。」
肖瑤囧:「……」
怎麼聽著像是情話呢?!
流霜自然看出了肖瑤的難為情,心中更加得意。
流霜轉頭對那御醫道:「你且在這裡等著。」說完起身,大手拉著肖瑤便往裡走。
恐肖瑤嚷起來驚動了殿外南豐之人,流霜附耳對肖瑤道:「進來看個病患。」
男人熱熱的呼吸噴在耳朵上,肖瑤的心一跳,慢慢地臉有些發燒。
穿過一個房間,肖瑤才突然驚覺男人的大手正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小手,肖瑤忙要掙脫。
流霜低頭見肖瑤的耳朵都紅了,心中一盪,便更緊地握著肖瑤的手不放。
正在此時,「吱呀」一聲,眼前牆上竟然裂開了一條縫,僅容一人側身而過!
流霜抬步進去,緊握著肖瑤的小手,看著一臉詫異的肖瑤,微微一笑,「阿瑤,進來。」
說著,大手輕輕一扯,肖瑤便跟著進了那牆縫。身後又是「吱呀」一聲,那門便關了。
肖瑤眼前一黑,心中突然有些怕。
流霜右手依然攥著肖瑤的手,左臂猛地把肖瑤抱在懷中,柔聲道:「阿瑤,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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