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前。我絕對不會相信我會被分入這個騰大附院的黃金科室。
就像我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現在正在和十二名護士一起擠在一個不到十平米的小醫生辦公室里,而面前拿著投訴信一臉殺伐的男醫生,就是這個黃金科室的主任,韓以修。
若要問韓以修是誰?那是我所畢業的大學騰大醫學部的一個傳奇,傳奇到什麼樣子呢?就連手下掛科率高達百分之七十的魔鬼教授陳偉國都恨不得讓他做乾兒子,一把鑷子夾著刀片就可以把腹腔靜脈血管剝離的乾乾淨淨,標本室里福馬林泡著的人體各個部位大部分是出自他手的騰大才子。二十一歲騰大本科畢業,二十四歲騰大碩士畢業,聽說他畢業後美國讀博,一路升級暢通無阻。而他的傳奇卻一直在騰大醫學部經久不衰,至少在我畢業的時候還有很多女同學把韓大才子立為此生非他不嫁的目標。而今天,這個騰大的傳奇就站在我面前,作為我上司的上司。
作為剛剛畢業就讓家裡人挖門鑿洞塞進了本市最好的醫院的我,剛剛上班就發現一直作為傳說中的韓大才子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而且日後可能每天都會看見這張騰大少女每天都幻想著拿口水糊上一遍的臉。這種感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我一直相信神級人物都會有各種異於常人的性格,而現在我看到韓以修就更加確信了這個觀點。
他手裡的投訴信是剛剛遞到他手上的,跟我同批上崗的新人顧瀾在拔掉8床的那個胃癌患者的輸液泵之前沒有沖管,化療藥物外滲讓那個倒霉的老太太起了一大片皰疹。作為騰大附院最年輕的科主任,韓以修理所當然的怒了。
「怎麼處理?」他揚了揚手中的那張紙,我看到顧瀾的臉又白了一個色度。
「主任,我錯了……」
「怎麼處理?」韓修文眼睛都沒抬一下。
我發誓我已經看到了顧瀾那個小可憐眼眶紅了。
「主任,您先別生氣,顧瀾也是新來的,一會兒我帶著她去跟8床賠禮道歉,看看家屬什麼態度再想想怎麼解決。您看這樣行嗎?」說話的是王老師,整個消化外科年齡最大的老護士,兢兢業業臨床30年,就沒離開過這個科室,時間久了,連護士長都換了一個又一個,其他的原科室護士也是走的走升的升,就留下這麼一個科室老骨幹,科室新來的小護士都歸她帶,叫著叫著也就都沒人在乎她的本名了,見面就是王老師reads;。估計韓以修也是看著王老師發了話,把手上那張讓他揚了一遍又一遍的投訴信拍到了桌子上。
「叫褚醫生一會去門診會診,散會。」
這就是騰大醫學部傳奇學子韓以修給我的第一印象,嚴肅嚴謹嚴厲,當然這沒什麼不好,但是對比起我們樓上肛腸科那個頭髮花白見誰都笑眯眯的劉主任顯然後者更讓我們這些醫院底層工作的小護士喜愛。
作為一名祖傳三代都是持著小葉刀開膛破肚的白衣行者世家的我是我們家都彼此無法言說的痛。高考畢業那年,以一分滑檔被調劑到護理專業的我毅然決然否定了母親復讀一年的建議來到了騰大醫學部護理專業。而第一天上課的我坐在階梯教室的後面看到滿教室密密麻麻的馬尾辮時,才知道什麼叫幻滅。我大護理系一百六十一人,男女比例1:40。而這也是為什麼很多醫學部的學生把韓以修當成夢裡思春的對象,本來就僧多粥少,更何況這還是一碗賣相極好的佛跳牆。
「葉思斯,顧瀾!」剛出了醫辦就看見護士長站在護士站邊上嚴厲的看著我們。
「完了。」顧瀾小聲的嘀咕一句,抬頭朝我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一臉視死如歸的衝著護士長走了過去。
「剛進科室不到一個月就給我惹麻煩,患者直接告到護理部去了,我們科室多少年都沒出過這樣的事,你也真算能耐。」老石衝著顧瀾便是批頭蓋臉一頓罵,護士站來來往往很多人,包括不少患者和家屬。老石是一年前來到這個科室的,聽說是和韓大才子一起入的科,男主外女主內,消化外科的名聲是越來越大,要不是這個女人年齡只比已快步入花甲之年的王老師小兩歲,估計兩人也能傳上一段佳話。而這性格除了不像韓大才子那樣惜字如金倒是也差不了什麼。我們私底下都管她叫老石,真真字人如其名。
顧瀾這回是真的哭出來了:「護士長我錯了……」
「錯了?現在知道錯了?當初進科的時候我沒跟你們強調過重症區患者該怎麼護理的嗎?化療藥外滲,小了說叫失責,往大了說這叫醫療事故!」老石皺著眉頭又把目光轉向了我:「葉思斯,你也是新來的,咱們科室的規章制度進科的時候也跟你們講過了,同樣的事情別再有第二次!」
我拼命點了點頭,站在護士站前被罵著實有些尷尬,只希望老石的說教能早一點完成。
「這個月績效扣五百,算是給你個教訓。」老石白了一眼顧瀾,又想了想:「你們倆,今天開始去病案室整病例,先在旁邊看看其他人是怎麼工作的。」老石說完就撂下我們走了,而顧瀾還在那裡哭,我看見韓大才子從旁邊的主任室里走了出來,路過我們倆面前。外面的白大褂並沒有遮住裡面的白色高領毛衣,好好的衣服硬是穿出了仙風道骨的感覺,緊抿的唇一臉的清凜,著實妖孽。
小可憐一哭就是一下午,我坐在病案室里,拿著干手紙給她擦著眼淚和鼻涕。
「思斯,對不起。」小可憐邊說還邊抽泣著:「我下午和老石求情把你調回去。」
我嘆了一口氣:「算了吧小可憐,還想挨頓罵啊?」
「可是都是我害的你被發配過來的。」
我承認這槍躺的我的確很不爽,病案室又枯燥又繁瑣,更何況績效還比責任組要少,但至少在小可憐還要浪費一包幹手紙前我是不能再刺激她了:「沒事,老石也就說說,等到我們病例整完就能放我們回去了。」
「思斯,那我請你吃飯吧。」我眼看著顧瀾又從我手上抽走了一張紙。
「算了算了,剛剛被扣了獎金你還能捨得請我吃飯,還是我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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