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見浚很清楚張惟昭和陳祐琮並沒有幽期密約,行苟且之事,他們這段時間的接觸都和辦學有關。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但他也知道張惟昭和陳祐琮在一起很開心。雖然他沒有親眼見到過,但是從密報的一些細節當中,他就是能感受得出來。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他只是覺得,他們仿佛都生活在光能照到的地方,而他,正在往冰冷黑暗的水裡不斷沉進去。
如果張惟昭在這裡,馬上能夠判斷出來,陳見浚的抑鬱傾向越來越嚴了。但是現在陳見浚周圍的人,只知道陛下很容易勞累,喜歡獨處,在心裡嘀咕陛下這是已經開始呈現出老態了?沒有人知道他正在生病。
陳見浚正坐在暗影里發愣,突然聽到外邊懷恩的聲音響起:「陛下,貴妃娘娘差人來相請。」
隔了老長一段時間,才聽到陳見浚答道:「去回話說朕稍後到。來人,點燈。」
最起碼,還有這樣一個人,是朝朝暮暮等著自己的。這個人,不管驕橫也罷,老邁也罷,卻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陳見浚覺得特別疲憊,想找個能感覺到另一個人體溫的地方躺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上了淡妝的金貴妃坐在燈底下,雙目有神地看著瑪瑙說:「陛下說他即刻過來嗎?」
「回稟娘娘,正是如此。陛下多天未進後宮了,誰請也不見。還是娘娘一請,陛下就來了。可見陛下心裡除了娘娘,再沒有別人了。」
金貴妃自得地一笑,吩咐瑪瑙道:「去看看蓮子銀耳羹燉好了沒有?秋天喝這個最能潤肺。等陛下來了熱熱地端過來。」
瑪瑙答應著去了。
自從開始服用李天師進獻的丹藥之後,金貴妃覺得自己簡直像重活了一回,皮膚細膩滋潤了,身體輕捷,精神健旺,連心裡也沒有那麼煩躁了。
李天師之前做事屢屢犯錯,最糟糕的是把童真人這樣一個表面光鮮,暗地糟污的人引薦進來,差點壞了事。雖然最後還是把張惟昭給趕走了,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弄得陛下生了好大的氣,連安喜宮都來得少了。
但李天師將功補過,最近尋覓到了據說是從唐代傳下來的秘方,煉製成了回春丹,進獻上來,說是比之前金貴妃服用的養生方功效要強很多。金貴妃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連著服了幾天,誰知這回春丹確實功效卓著,那種一下子仿佛年輕十歲的感覺太讓人振奮了。
金貴妃迫不及待地想和陳見浚分享這種感覺。
這些天陳見浚萎靡不振,金貴妃看在眼裡,又是心痛,又是氣惱。她不相信陳見浚的萎靡是因為張惟昭的離開,而認為肯定是張惟昭在丹藥里放了什麼,導致陛下成癮的緣故。張惟昭就是想用這種手段勾住陛下,這樣只要陛下斷不了丹藥,遲早還得把她召回來。
她在外邊惺惺作態還要收養什麼沒人要的女童,無非就是沽名釣譽,想用這種方法換回她真人的名頭而已。
現在張惟昭成了金貴妃世界上最厭惡的人。金貴妃覺得,她最近這兩年裡一切的不如意,包括太子的不順從,皇帝和她的隔閡,都是因為這個人處處跟她作對的緣故。甚至她日益加重的疲憊和蒼老,也都是被她氣、被她詛咒的。
連李天師也說,張惟昭命裡帶煞,來歷不明,與金貴妃天生八字相剋,所以從張惟昭進宮開始起,金貴妃不順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難得安寧,而自從張惟昭出宮之後,金貴妃馬上就好多了。
金貴妃對這些話深信不疑。
而且她覺得,對張惟昭,只趕走了還不行,早晚得斬草除根。不然不知這野草一樣見縫就紮根的丫頭,什麼時候又會捲土重來。
只是皇帝因為上次的事情,生了很大的氣,這會兒才慢慢緩過來。金貴妃打算先不忙著動手,好好把皇帝哄轉過來才是正經。
在她的心裡,他始終還是那個任性卻容易心軟的孩子。他雖然時不時要跑到外邊去撒野,壞脾氣上來的時候會沖她發火,但他終究還是離不開她的。
張惟昭會煉丹藥有什麼了不起?李天師的丹藥比她的好上百倍。如果皇帝試過了回春丹,保准不會再去想從前那些丹藥了。
大門處傳來了宦官通傳的聲音,皇帝陛下到了。金貴妃笑吟吟地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起身接駕。
雖然已近深秋,但因今日十分晴好,又是午後陽光充足的時候,因此並不覺得冷。張惟昭剛剛送走了在院子裡裝器材的木匠師傅們,現在正和韓婆婆一起清掃木屑。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張惟昭回過頭,陳祐琮正站在陽光里望著她。張惟昭的嘴角就自作主張地翹起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她說。
陳祐琮也笑了:「那個是蹺蹺板,那是鞦韆,我知道。這個呢?」他指著一個一人多高的滑滑梯。
張惟昭不說話,自己爬了上去,坐在上面滑了下來。
陳祐琮感覺大有趣味,依樣試了兩遍,每次滑下來的時候都開懷大笑。他六歲之前被藏在安樂堂里不見天日,六歲之後被立為太子,馬上開始接受嚴謹的教育,一生之中竟沒有多少能夠開心暢意地做遊戲的時候。因此只是滑了兩次滑梯,就讓他歡喜非常。
又一次從滑梯上滑下來,陳祐琮興致勃勃地指著旋轉木馬說:「這又是什麼?是坐在上面可以轉起來的嗎?」
這邊張惟昭和韓婆婆將木屑裝在袋子裡紮好口,韓婆婆拎著袋子出院門去了。張惟昭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指著旋轉木馬上最大的一匹馬說:「你坐上去。」
陳祐琮道:「真的可以嗎?別給壓壞了。」
張惟昭道:「沒關係,師父找的這幾個木匠手藝很好,做得十分結實,不會壞的。」
陳祐琮依言坐了上去,但即便是最大的木馬,對陳祐琮來說還是太小了,長胳膊長腿沒有地方伸展,看上去十分滑稽,張惟昭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爆笑出聲,陳祐琮自己也覺得十分好笑。
「坐好了!我要開動了!」
張惟昭說著,開始推著旋轉木馬轉動。開始推得還比較慢,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陳祐琮見識過各種名馬,旋轉木馬還是第一次騎,這種看著四周景物飛速旋轉,自己也頭暈腦脹的感覺煞是奇妙,於是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可憐張惟昭推著旋轉木馬跑了一圈又一圈,累得氣喘吁吁,看看差不多了,就閃在一邊喘氣擦汗。
旋轉木馬慢悠悠停了下來,陳祐琮從上面下來,雙眼閃亮地對張惟昭說:「你上去,我來推你!」
張惟昭笑著搖手,連說:「不用了!不用了!」心裡說一個旋轉木馬就把你開心成這樣,要是做過山車你還指不定樂成啥樣呢!
可是陳祐琮定是要張惟昭坐到馬上去,自己推著在下面瘋跑。一邊無所顧忌地盡情奔跑,一邊時不時看著張惟昭坐在木馬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心中快樂得幾乎要炸裂開來。
直到張惟昭連連喊停,陳祐琮才慢慢緩了下來。張惟昭從旋轉木馬上下來扶著額頭直喊頭暈,陳祐琮手撐著膝蓋一邊喘氣一邊笑。
等到兩個人都緩了過來,陳祐琮問張惟昭:
「這些東西真是有趣!你是怎麼想起來做這些的?」這些東西憨頭憨腦,做得十分拙樸可愛,但運轉起來的時候又十分靈活。
「這是我小時候玩過的東西,覺得這裡的孩子們肯定也會愛玩。就是想讓她們能有地方開開心心地做遊戲,其實也是鍛煉身體。」張惟昭答。
「等以後……」陳祐琮興沖沖開了個話頭,突然又打住了。
「什麼?」張惟昭問。
「沒什麼。」陳祐琮微笑。他本來想衝口而出,等以後我會在宮裡給我們的孩子做更好更大的,幸虧及時醒悟過來沒有造次。
張惟昭沒有追問,而是坐在了旋轉木馬的圓盤上休息,她在陳祐琮來之前已經忙碌了大半天了,現在曬曬太陽,旁邊還有個人陪著自己,覺得特別愜意。
陳祐琮也坐在她身邊。
有一小會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然後陳祐琮開口說:「如果我六歲的時候認識你就好了!」
張惟昭馬上腦補出六歲的陳祐琮,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一臉懵懂地望著七歲時的自己的樣子。那時的自己肯定比他高,他還得仰著頭跟自己說話。張惟昭因這些腦補笑出了聲。
「不,不是六歲。最好是五歲就認識。不能再早了,再早的時候我還記不清楚事兒,就算認得你,那時候發生了什麼我也記不全了,豈不是可惜。」陳祐琮想把兩個人相識的點點滴滴都記得清清楚楚。
張惟昭一徑微笑,並不答話,心裡卻暖融融的。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陽光下的旋轉木馬上。陽光閃亮亮的,他們眼裡的世界也是閃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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