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兒幸虧大露跟我拼命,要不然我這後半輩子就毀嘍。」趙哲嘆息說道,「現在想起來都後怕。」
「多久爆的雷?」
「不到20天。」
「嘖嘖,老趙,你也算是上過學、懂道理的人。這種騙術就是利用了人的貪婪,你也不是那樣的人,幹嘛刀口舔血,擊鼓傳花。」
「這不是房子漲價了麼,結婚之前也沒琢磨咱們八井子這破地兒房產還能漲價。」
「說是省城要在八井子這面建第二個城市中心,前幾年的時候說是八井子從林州劃出來歸省城的信兒都有。」陳露道,「當時我倆準備結婚,得到消息的人早都把房價給炒上去了。」
「買個婚房,連裝修的錢都沒有,總不能在毛坯里結婚吧。」
「後來呢?」吳冕只知道個大概,其實他也好奇後來發生的事情。
趙哲道,「我媽當時是真生氣了,說啥都不讓她進門。不過我這面剛拆線,p2p就立馬暴雷。我媽身邊一個退休的老同事在家上吊死了,一周後人爛的有味兒,鄰居才發現。」
「……」
吳冕嘆了口氣。
「校園貸更壞,現在這幫騙子開始把注意力放到學校。」楚知希道。
「前幾年國家不是大力打擊過麼?怎麼還有。」陳露把杯子、骨碟都用開水燙了一遍,像是手術室里做手術前消毒一樣,帶著一股子執拗的認真勁兒。
「現在不叫校園貸了,換了一張皮,內核還是一樣的。」吳冕道。
「嗯?那是什麼?」陳露一邊開始點菜,一邊問道。
「比如說辦個補習班,或者是托福、gre的班什麼的,分期付款,背後的人都是原來校園貸的那伙人。更有過分的,在校園裡賣減肥產品,減肥、美容的項目,再有就是微整之類的。要去指定店消費,不光收著校園貸還從美容微整的店拿著回扣。」
「他們這麼騙錢,良心不會疼麼?」趙哲憤慨說道。
「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吳冕道,「和良心比,掙錢在很多人看來更重要一些。」
幾人從當年的p2p暴雷說到校園貸,開始漫無邊際的閒聊起來。雖然吳冕連吃飯都不摘掉那雙黑色小羊皮手套,趙哲、陳露也不覺得有什麼古怪。
吳冕和楚知希不喝酒,這一點倒是有些掃興,不過說穿了也沒什麼。
正吃著,吳冕身後一個怪異的聲音說道,「干!吃完了咱們去k……」
半句話,聲音變了三次,中間嘶啞的很難聽清楚那人在說什麼。隨後傳來一聲脆響,酒杯落地,啤酒的味道在萉垟店裡彌散開。(注1)
這是喝多了?吳冕回頭,見剛才有立事牙的那個漢子的酒杯掉在地上,半張臉木訥僵硬,半張臉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一張臉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看起來煞是古怪。
那漢子踉踉蹌蹌站起來,沒想到左邊身子正常,右邊身子酸軟無力,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樣。身子歪了一下,右側半身摔在桌子上。
轟的一聲,杯盤碗筷落地,碎了一片。
趙哲還在愣神,楚知希和陳露站起來,匆忙中椅子直接仰了過去,砸在地上發出「轟」的一聲。
吳冕沒動,他手裡拿著筷子,夾了一口羊肉放在嘴裡仔細咀嚼著。
「吳冕,你去看一眼啊!」趙哲也看出來出事兒了,一邊焦急的說道,一邊拿出手機,準備撥打120急救電話。
兩個老闆娘還以為外面有人打架,匆匆忙忙跑出來。張萍手裡拎著擀麵杖,看那意思一言不合就要用擀麵杖說道說道。
萉垟店裡頓時亂成一片,老闆娘張萍手裡的擀麵杖指著那群漢子,沒有一絲畏懼,吼道,「誰特麼在我店裡打架!」
另一個老闆娘聶雪花不說話,但右手藏在後面,菜刀的寒光閃爍。她左手拿著手機,已經開始打電話報警。
「我是醫生,都聽我的!你!別亂動,小心傷到患者!」楚知希匆忙道。
幸虧有兩位老闆娘鎮住場子,要不然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而且楚知希平時看著溫和可愛,遇到事情卻自有一股子凌厲。
急診搶救遇到的多了、見的血多了,有些人就像是淬過火一般,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犀利的寒光畢露。
陳露幫忙,楚知希指揮幾個男人把那漢子平放在地上,不斷大聲安撫他的情緒,隨後打開手包,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包包,又從裡面取出來一個聽診器,還有一柄……叩診錘。
「你怎麼不去看看啊。」趙哲見那面在忙著查體,他打完120急救電話後問道。
吳冕背對著亂成一團的人群,慢條斯理的用筷子夾著羊肉,蘸著蒜泥吃。
趙哲一臉茫然,作為一名醫生,難道不應該是遇到特殊情況就衝上去麼,就像陳露和楚知希一樣。吳冕這是在做什麼?
很快,楚知希回來,簡短匯報道,「患者有噁心,未吐。頭疼、眩暈,右側肢體麻木,肌張力減弱,中度構音障礙。」
這裡不是醫院,不是上級醫生查房,楚知希只用吳冕能聽明白的話講述病情。
「一會120急救來了,直接送省城。」吳冕道。
「嗯!」楚知希忙的臉頰帶著幾絲紅暈,鼻尖有些許晶瑩的汗水冒出來。她也不問為什麼,只是點頭執行。
「腦梗?還是心梗?」趙哲問道。
「都不是,他吃藥吃多了。」吳冕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喊道,「老闆娘,有筆和紙麼?」
「啊?」張萍手裡拎著擀麵杖,沒有打點什麼有些羞刀難入鞘的感覺。聽到吳冕問話,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聶雪花機靈,應了一聲,轉身去前台找紙和筆。一隻手裡拎著刀,另外一隻手把筆和紙拿過來。
「別著急,小事兒。」吳冕接過筆,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趙哲湊了過去,想要看清楚吳冕寫的什麼。
但這裡面有些是拉丁文,有些是醫生書寫習慣,他一時之間也看不明白,只模糊知道吳冕給出的診斷是甲硝唑依賴,甲硝唑腦病。
趙哲更是糊塗,甲硝唑不是一種小白藥片麼,平時牙疼、肚子疼都會吃。這玩意又不是毒麻藥,怎麼會有依賴?再說,甲硝唑腦病是個什麼鬼。
他沒看懂,怔怔的看著吳冕,像是根本不曾認識他。
……
……
注1:構音障礙,直播間大黃牙手下有一個老嫂子會這手。寫到這裡的時候,我也有點唏噓,原來吃甲硝唑也能構音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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