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匕首要刺入春果胸口時,一道黑影閃過,隨後就聽「噹啷!」一聲,匕首被踹到了地上。
緊接著,繁華就飛下了長廊。
茱萸如女俠般從周修嫻的寢房窗戶里一躍而出,見躺在廊下的繁華還要反抗,飛身躍到廊下,反手擒住了她。
一見繁華被抓,院門口那個新來的年輕男子,驚呼一聲便要逃跑,卻被聞聲趕來的家奴攔住。
「饒命啊,饒命啊,我什麼也不知道,她只是讓我看到表姑娘來告訴她一聲!」男子跪倒在地連連求饒。
繁華的出現果然不是巧合。
悲傷翻滾而來,周萋畫緊緊抱住冬雪,冬雪素色的衣衫已經被血染紅,刀依然插在胸口,周萋畫很想救她,卻不敢搬動她的身體,「冬雪,冬雪你還好嗎?」
她抱住冬雪,輕輕喊著她的名字。
冬雪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她癱在周萋畫懷裡,無力地睜著眼睛,「師父,我不好,這刀刺進了我的胸腔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想朝周萋畫淺笑,卻因意識控制不了肌肉,而顯得蒼白無力。
「冬雪,你不要說話,師父這就救你!」她說著就想將冬雪放在地上,卻被冬雪死死的抓住了胳膊。
「師父,沒那個必要了,刺破主動脈了,沒救了!」她的聲音虛弱,「跟著你學習這麼長時間!這點我還是知道的!」
不,跟著我學習不是讓你給自己診斷的,不是,周萋畫的眼淚擎在眼眶,她不善於說話,更不善於安慰人,她除了僅僅抱住冬雪,再無他法。
「師父,你別難受!這都是冬雪的命!」冬雪抬手為周萋畫擦乾眼淚,「師父。冬雪還有一件事想求你!」
「你說,你說,我都答應!都答應!」她不敢晃動冬雪的身子,只能看著鮮血從刀刃下汩汩往外流。剛剛原本要死的是她,冬雪是為了救自己。
「師父,這是你第一次這麼痛快的答應我!」她想給周萋畫一個微笑,卻做不來,輕輕咳嗽一下。
「求師父。再我走後,你能不能常常到我們家看看,這麼多年,我一次沒有迎接我阿兄凱旋,我那麼用心的學習持家,就是想讓我阿兄回來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郡公府!」
「看來,我又讓他失望了!」冬雪的話里的氣音開始增多,「師父,我不要我阿兄回來看到府里空空蕩蕩的,他們凱旋之時。你能不能在我們家代替我迎接他!」
冬雪眼睛帶著祈求,「求你了!」
「你不會有事的,你會等到宋將軍凱旋的!」周萋畫握緊她的手。
「師父,你不用安慰我!」冬雪還想伸手想為周萋畫擦淚,手臂卻根本沒法抬起,她的嘴角微微一揚,手順勢下滑,「師父,我這裡有一封信,原本是打算見到皇上。給皇上的,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她想去掏袖袋,卻發現這個動作。如她剛剛抬手一般困難,她的眼淚從眼角滴落,手卻用力的抓住周萋畫,「師父幫我拿出來!」
周萋畫哽咽著,抖著手,從她袖袋裡拿出了一封信。一封信角已經沾了血的信。
冬雪欣慰的笑了,「我戰事結束,我阿兄或者秦簡任何一個人回來,你就把信交給他,若是兩人都回不來,你就自己看吧!」
「我知道你前幾天去大理寺調查我家的案子了!」她眼神包含期盼,她在等著周萋畫告訴她答案,「我知道師父你答應我的事,肯定會做到,師父不會騙我的!」
她看著周萋畫,她在等待著周萋畫的回答。
「是……我……」周萋畫抖動著嘴唇,她想對冬雪說點什麼。
但話還沒出口,冬雪的眼睛卻突然渾濁了下去,她的整個人癱軟在周萋畫的身體裡。
她死了!
「啊……不!冬雪你醒醒,你不能死!」周萋畫再也不顧什麼,抱著冬雪的身體大力的搖晃著,「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冬雪卻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的身體像是一團棉花,任由周萋畫搖晃著。
任她哭喊,呼喚,再也得不到冬雪的回應。
三月三,女兒節,冬雪沒等到她的成人禮,沒等到宋雲錚的凱旋,更沒等到秦簡的消息,就這樣走了。
只留給周萋畫滿滿的負罪感。
……
這個春天,雨水漸漸多了起來,濛濛細雨,沖刷不盡周萋畫的失落和自責,她收了冬雪這個徒弟,卻沒有完成她對自己的期望。
周萋畫如冬雪期盼的那般,在她入葬後,便搬進了郡公府,常平湖跟宋姑奶奶不知何時攪合在一起,打著是宋珪親人的旗號想再次進入郡公府,幸虧有國公府出面,才保持住了郡公府的原樣。
繁華行兇的次日,就被皇上下令立刻執行了死刑,而她那個生病的母親卻不知了影蹤。
冬雪下葬那天,春果說,她在郡公府對面的巷子裡看見過一頂頂棚有黃色穗子的轎子。
周萋畫知道,那是皇上,他可能從心底就放不下自己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
冬雪是為自己而死,周萋畫知道,皇上心底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與秦簡結冥婚,或許就是她最好的結局。
自己果然是個禍害!
不知不覺中,進入四月,綿綿細雨便成了瓢潑大雨,這是夏天的雨才有的氣勢。
周萋畫這才意識到,京城的春天比想像中還要短,好像她不過打了幾個盹,夏天就來了。
她坐在冬雪房間的榻上,推開窗欞往外眺望,看著屋檐下流下的串串珠子,那雨滴落在園中花圃里的水灣上,砸出一個個小坑,周萋畫宛如看見冬雪拎著裙擺在雨中嬉戲的樣子。
可是眼睛一眨,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她的腦子就跟幻燈片一樣,不時出現,這樣或那樣的鏡頭。
雨勢漸大,風吹著雨絲。湧進房間。
周萋畫將腦袋放在窗沿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外面,院子裡的景致像是被蒙了一層紗,霧蒙蒙的看不清。
她想起自己重生而來的那個下午。天,也下著雨,母親坐在榻邊低低的哭泣著。
她想念母親了。
也想念那個剛剛醒來的自己。
雨霧裡,出現一個身影,她披著長長的壓著金色的大紅斗篷。身材嬌小,她盤著高高的髮髻,頭上插著一直髮簪,紅寶石沒有因為雨霧喪失半點色彩。
周萋畫痴痴地看著,這個身影好熟悉啊。
母親!
是母親!
她像是魔怔了一樣,跳下床榻,赤腳奔向門口,長廊上果然是有人影的,不是幻覺!
卻不是母親!
而是跟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了的,她已經許久沒有看到的周修嫻。
周萋畫記起。她好像也很久沒有見到外祖母了。
「外祖母?」她呆愣在門口,竟然忘記行禮、
周修嫻是一個人來的,看周萋畫這般失神,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卻沒有責備。
看過周萋畫一眼,便邁步進了房門。
「站那做什麼?過來!」她沖周萋畫說話。
周萋畫上前幫她把斗篷摘下,她這才注意到,周修嫻裡面竟然穿著的是深青質翟衣,朱色羅縠緣袖、邊,她那高高盤起的雲髻。也能看出曾插過花釵的樣子。
這般裝扮,指定是去參加什麼典禮才有的。
「今兒七公主成親,老身進宮為她送行!」 沒等周萋畫詢問,周修嫻就自己回答了。
今天七公主出嫁!周萋畫一愣。時間過得這麼快!
周修嫻坐在榻上,春果早已吩咐廚房備下薑湯,周萋畫上前將茶盞高舉過頭頂,「外祖母喝點薑湯熱一下身子吧!」
周修嫻接過茶盞,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卻沒有喝。她抬眼看著消瘦的外孫女,想說點什麼,卻沒想好怎麼說。
看到周萋畫,她總是想到自己的女兒,她想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周萋畫,但女兒的死卻像一道布賬,隔著她的心,讓她不知所措。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開口說起了周安寧的,「哎,一去并州三五天,怕是歸來時,已三五年啊,物是人非,守不來要等的那個人啊!」
她抬起衣袖沾沾自己的眼睛,周安寧上轎前趴在自己雙膝上的一陣痛哭,讓她明白,下嫁獨孤略,並非周安寧真心樂意,她心裡是有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四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出嫁時的記憶湧上心頭,他的父親為了一方平安,匆忙之下將她許給鎮守一方的邱放,周修嫻甚至來不及與陳至金道一聲珍重便上了花轎。
許是蒼天也不忍心她留憾,三年後,邱放陣亡,聖祖定都長安,恰陳至金妻子病故,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周安寧呢,怕是這一去并州,再也回不來了,但她等得那個人,又是誰呢!
「沒想到七公主這麼快就出嫁了!」周萋畫的袖袋裡,還放著周安寧要她歸還給陳澤棟的髮簪,前方戰事吃緊,損失慘重,陳澤棟能回來嗎?
「公主不愁嫁,但嫁誰不由人啊,那獨孤略雖然不是什麼長壽之人!但嫁去并州,總歸還在咱們大溏疆土上!」周修嫻輕聲地發表著自己的想法。
這話是什麼意思?周萋畫微微皺眉,難得周安寧這麼匆忙出嫁還有其他隱情。
她的眼神微微一亮。
周修嫻捕捉到周萋畫的表情,她微微挑眉,「昨天前面傳來消息,匈奴已經同意坐下來談判了!你父親不久就可以回京了!」
戰事結束了?坐下來談判!
啊!周萋畫突然明白皇上為什麼會這麼著急安排周安寧出嫁。
婚姻交流一向是雙方談判里的必經手段,放眼整個皇室,適齡女子除了周安寧再無他人。
他是不想讓自己女兒成為戰事的犧牲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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