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時,宋雲錚也在匈奴陣營呆過幾日,總能看到上位前的桌子上,總會放著一隻大碗,碗內放著熱水,裡面套著小碗,據說裡面放著是陶婉兒最喜歡的糖蒸酥酪。
糖蒸酥酪對酒釀汁的要求頗高,而大溏的酒釀汁又舉世聞名,酷愛糖蒸酥酪的陶婉兒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大飽口福的機會。
陶婉兒對酒釀汁的要求高,自然會安排她認為可以託付的人看管,只是她素來將男人看成骯髒之物。
但凡吃穿之事,她只會安排跟隨她而來的那四名貼身侍婢。
據剛剛陳澤棟所言,那死了的女子便是陶婉兒最信任的,其餘三名女子裡,也就一個叫索里亞的做事最為得她的心。
宋雲錚默默心想,若真是這索里亞,一切倒是很好辦,兩年前,在匈奴與大溏的一次交戰里,宋雲錚曾救過索里亞的丈夫跟女兒,宋雲錚對她也是有恩之人。
最重要的是,這個索里亞是個啞巴。
宋雲錚帶著周萋畫輕輕一躍便過了院牆,根據陳澤棟對院子的描述,他們很快就達到了廚房,並且順利見到了索里亞。
因為要住在京城一段時間,為了不引起周圍百姓的注意,這次隨陶婉兒來的這些隨處,都是挑選了跟漢人長相相近的。
而且,他們來京城後,也都換上了漢服。
眼前的索里亞梳著一個墜馬髻,外面穿著小碎花的齊胸襦裙,裡面穿著一件天藍色的底裙,若不是她的眼睛微微泛著藍光,猛然一看,倒是跟大溏的女子沒什麼區別。
得知宋雲錚出現的原因,索里亞稍微猶豫一下,但還是答應了宋雲錚的請求,從她的眼神里,周萋畫看出。這個索里亞對那婢女的死也是同樣好奇的。
索里亞微微思忖一下,最終想好了帶他們見周午煜的方法,時間靠近午時,正好到了吃飯的時候。於是她讓宋雲錚跟周周萋畫,一人拎著食盒,一人端著筆墨紙,便朝關押周午煜的房間走去。
「索里亞,這兩個人。不是少主帶來的?」看守周午煜的侍衛,警覺地看著站在索里亞身後的周萋畫跟宋雲錚。
索里亞手舞足蹈的沖那人解釋,啊啊吖吖地說話。
「這個臭啞巴!」侍衛大叫一聲,「得得得,進去吧,沒聽說這周午煜還會釀酒汁!」 他上前翻動一下周萋畫手裡托盤上的筆墨,確定沒什麼異常後,便抬手時間他們進去,「弄完後,快點出來。這可是要犯!」
原來索里亞讓拿筆墨紙是為了假裝要父親寫酒釀汁的做法啊,可據周萋畫所知,父親並不知道酒釀汁怎麼做啊。
在忐忑中,侍衛終於打開了門。
大廳里放著一隻巨大的鐵籠,鐵籠里一個身穿溏朝紫色官服的男子正無精打采地坐在裡面,他的雙手已經被鐵青色的鏈子困住,隨著房門打開,他緩緩地抬起頭。
「父親!」周萋畫低聲疾呼,想上前,卻被宋雲錚從身後拉住。
她的聲音很小。周午煜卻還是察覺,他一抬頭,見是自己女兒,激動之下。他便從鐵籠里站了起來。
周午煜雙手抓住牢籠,卻不過須臾,就立刻轉過了身,此時的他落魄不堪,他不忍心讓女兒看到自己這般模樣。
「啊,啊。呃!」索里亞啊啊哦哦地指揮著周萋畫,讓她把筆墨紙放進牢籠。
周萋畫深吸一口氣,踱步上前,一樣一樣地將東西透過鐵籠的縫隙遞了進去。
而後,索里亞上前將宋雲錚手裡的食盒拿到自己手裡,隨後竟然轉身朝門口那看守的侍衛走去。
她還沒走到那些侍衛面前,就伸手打開了食盒,一陣香味鋪面而來,看守的士兵眼睛立刻放大。
索里亞一看士兵的注意力被吸引,便很自然的就將房門給關上了。
房間裡就剩下了周萋畫父女還有宋雲錚。
就見宋雲錚眼快手急,立刻從鐵籠里拿出剛剛周萋畫放好的筆墨紙,拿到一旁的桌子上,飛快地書寫起來——他是知道酒釀汁最純正的做法的。
「周都護有什麼要說的,就如數告訴四娘子了,宋某能做的也就這些了!」手下飛快,宋雲錚出聲道。
「是啊,父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周萋畫手伸進鐵籠,抓著周午煜的手,急切地詢問。
「哎!一言難盡啊!」周午煜長嘆一口氣,「我早知那陶婉兒只准我一人進來,這其中必定有詐,沒想到她下手這般狠急!」
周午煜拉住周萋畫的手,面帶愁容,「我孤身一人進入這房間,那門口的侍衛便將門反鎖,明明察覺到異常的我,竟然沒想到離開,而是就直接坐在了那圈椅上!」
他抬手指向鐵籠右側的椅子,「哎!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有些心急的我,便站起身來想出去,卻忽然聽到那桌子後有聲響,隨後那桌子便猛烈晃動,立於桌子上的燭台就咚得一聲掉了下來!」
「我就連忙去查看!卻看那燭台落下的地方,竟然躺著一個女子,燭台不偏不巧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周午煜的雙手攥拳,「豈料我剛蹲下身子查看,門就被陶婉兒推開,她一看地上躺著的婢子,又見我彎身,那地上還落著燭台,她……她便一口咬定是我殺死了那婢子!」
周午煜說完,手一拍額頭,「我早該想到,這陶婉兒應我一人前來指定有詐啊!」
他仰頭長嘆。
周萋畫已經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父親應陶婉兒之約,一人來見面,等待時卻遇到婢子死亡的事,根據房間內當時的情節,周午煜自然而然被當成了兇手。
「當時就是在這房間嗎?」周萋畫問道。
周午煜點點頭,「沒錯,就是這裡!」他手指向鐵籠的後面,「那個婢女就躺在那,已經被抬走了!」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鐵籠,「一定是陶婉兒早就設計好的,一定的!」
周午煜很確定,因為幾乎是他被陶婉兒認定為兇手的同時。陶婉兒便命令人搬進了鐵籠,要關起自己,他們是早有預謀的。
「父親,你以前。跟這陶婉兒可有過節!」據周萋畫所知,父親並沒有跟匈奴正面相見,自始至終都是宋雲錚跟秦簡在做周旋,陶婉兒為什麼要對父親下手呢,難道這裡面還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
周午煜抿了一下嘴唇。抬頭看向宋雲錚,而後深呼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宋雲錚在場,他是不能說任何事的,這個做事向來不按套路的人,今天他能陪著周萋畫來看自己,明天說不定他就將自己送上斷頭台。
看出父親的為難,周萋畫沒有再追問,她抬頭掃視整個房間。雖然門窗緊閉,但畢竟是正午,房間裡還算是亮堂,能看到正廳上位的桌子上,擺放著貢品,桌上原本應該對稱擺放的燭台,東面的那座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原本躺著那婢子的地方卻不見任何一定血跡。
「父親,你確定那婢子死了嗎?」周萋畫追問,若是死了,怎麼不見一點血。若是沒死,陶婉兒又為什麼要這麼對待父親呢。
「我確定人死了!陶婉兒安排人進來抬時,身體已經硬了!」周午煜篤定,話雖然很肯定。但他說話時,卻沒有看向周萋畫,而是看著宋雲錚,他的喉嚨在抖動著,欲言又止,確定宋雲錚正在專注書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頭看向周萋畫,嘴唇做出「陶婉兒」的嘴型。
周萋畫會意,父親的意思讓她從陶婉兒入手。
周萋畫深吸一口氣,「身體已經硬了,這麼說,人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
「沒錯,一定是陶婉兒故意安排的!」周午煜幾乎咬牙切齒道冷。
人若剛咽氣,身體會因為肌肉瞬間鬆弛而變得無力,不會馬上僵硬的。
「父親,你剛剛說,那死的婢子,是平躺在地上的?那燭台就正好砸在她的額頭上?」周萋畫問。
周午煜點點頭。
於是周萋畫繞到桌前,半蹲在地上,一再的確定,的確是沒有一點點血,倒是桌子後面用來遮擋牆壁的牆圍布,有被拉扯的痕跡,「父親,你到這後面來過嗎?」
「沒有!」周午煜篤定回答。
周萋畫還想開口問,而這時,門被索里亞快速地打開了,她的臉色已經不似剛剛那般平穩,疾步進來,拉著周萋畫就要她離開,嘴裡啊啊吖吖地說個不停。
「她說,陶婉兒回來了!」宋雲錚剛好寫完,他放下筆,輕輕吹一下紙上的字,「看樣子我們得離開了!」
周萋畫已經將現場了解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她要見的是那具屍體了,她轉身朝父親施禮,「父親,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女兒會把你救出來的!」
周午煜看著女兒,用力的點點頭,卻忍不住老淚縱橫,妻子離開時,他曾發誓會拼了命保護女兒,卻沒想到,現在他竟需要女兒來救自己。
周萋畫上前握了握父親的手,而後便到桌前,快速地整理筆墨。
宋雲錚站在桌前,再次確認著自己所寫的酒釀汁方子的正確性。
周萋畫忍不住瞄了一眼,卻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這字,竟然跟秦簡也很像,每個字都很用力,字跡卻不是那種蒼穹揮灑的,筆觸流暢,但每一個字看上去卻又很獨立。
宋雲錚立刻感覺到來自周萋畫那詫異的目光,他一時心慌,不管墨跡有沒有干,對摺好便交給了索里亞。
索里亞也沒有看,拿住後,就繼續來拉周萋畫。
看著一行人匆匆離開,周午煜頓覺雙腿無力,緩慢地滑落在了地上,陶婉兒啊,陶婉兒,你究竟要做什麼啊!
儘管周萋畫三人步子已經加快,但是還沒等他們回到廚房,陶婉兒已經邁步進了院子,她闊步在前,身後一個魁梧地中年男子為她牽著馬。
索里亞立刻駐步,將宋雲錚跟周萋畫擋在身後。
但她本身身材就嬌小,就算有心想擋住,事實上卻無濟於事。
宋雲錚將周萋畫拉到自己身後,高大的身體將她擋了跟嚴嚴實實。
周萋畫對這個陶婉兒著實好奇,忍不住想伸出頭來看,卻被宋雲錚大掌一揮推了回去。
陶婉兒選擇住的這個院子不算她,除去中廳,東西兩個廂房,加起來差不多十幾間屋子。
廚房在西廂房的後面,而宋雲錚與周萋畫,就站在西廂房向西廂房拐彎的地方,這裡正好有一根立柱,從陶婉兒的方向看去,若不是特意看,根本不會注意到周萋畫跟宋雲錚。
陶婉兒穿著一身短打蘇蓉小翻領的胡服,手裡拿著長長的馬鞭,她邁步進院門,眼睛看著正廳,由侍衛守著的關押著周午煜的房間,忍不住放聲的大笑起來,「哈哈哈……」
笑聲衝破雲霄,帶著豪氣,又好似做了什麼痛快事情後的發泄。
周萋畫站在索里亞身後,聽著陶婉兒這似無顧忌地放聲大笑,卻如同掉進了油鍋里一般煎熬,她剛剛進宮,皇上指定是給了讓她滿意的恢復。
周萋畫用力握住了拳頭,她必須儘快將事情搞清楚。
陶婉兒眼眸微轉,一下子看到了索里亞,就見她輕輕一甩手,手裡的馬鞭便到了身後男子的手裡,「把馬給我拴好,索里亞……今兒少主我高興,多準備點糖蒸酥酪,燙上幾壺好酒,我要不醉不歸!」
陶婉兒命令道。
索里亞發出「唔」得一聲,而後用力點點頭。
陶婉兒表示很滿意,抬步便直奔關於周午煜的正廳。
在陶婉兒進入正廳後,索里亞連忙轉身,將周萋畫跟宋雲錚往廚房帶。
她雙臂會展,指指廚房後的院牆,示意宋雲錚感覺離開。
宋雲錚雙手抱拳,表示感謝。
「四娘子,我們走吧!」他側身看向周萋畫,卻發現周萋畫的身體僵硬如石,「周萋畫!」他忍不住太高聲音喊道。
「啊!」處於愣神里的周萋畫,這才如夢初醒,她的思緒全部停留在剛剛陶婉兒說話事。
陶婉兒的聲音,像極了一個人!
可她不是去西北找她阿姐去了嗎?怎麼可能變成了什麼少主?
周萋畫狠狠打了跟哆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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