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樓果然是個好地方,即便是這樣寒冷的夜晚,裡面也是燈火通明,溫暖如春。
陳煙寒一行人方踏進探花樓的大門,便聞得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酒香肉香撲鼻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探花樓的大當家杜若恆。
杜若恆年紀不大,三十四五的樣子,身段修長,容顏俊美,看上去似乎還不滿三十歲。
他穿著一身滾著精緻花邊的雪白長袍,步履飄飄的朝陳煙寒走來。待到了陳煙寒等人面前,便含笑作揖道:「早聽劉統領說陳將軍今晚會來,杜某還不敢相信,不想竟真的來了,甚喜,甚喜,有情,有情。」
說罷,手一擺,便將陳煙寒等人往二樓請去。
陳煙寒向樓上走去,眼光打量了一眼四周,他昔日在京中任職之時,亦曾來過這裡數次,如今幾年過去,除了設施較以前更加奢華了一點外,這裡的布局跟以往並無太大區別,樓下還是大致分了兩個區,最前面是正經吃飯喝酒的地方,後面用黃花梨木的屏風一隔兩斷,屏風後那一大片場子曾經是一些娛樂賭博的所在,比如鬥雞犬賭骰子玩牌九什麼的,只不過現下國喪期間,禁止一切民間娛樂,於是杜若恆便將這處地方又往後挪了一丈,中間多加了一排隔欄,裡面各種玩樂照舊,只不過相較以往由明轉暗罷了。
而這二樓風格就明顯不同了,數間雅致寬敞的包廂獨立分開,即相對幽靜,又可居高臨下的俯覽一樓。
杜若恆推開其間一扇門,但見裡面的紅木酒桌上已經擺好碗碟酒盞,中間一盞紅泥炭爐,正在呲呲的熱烈燃燒。
「五位先請裡邊坐,我去讓人上酒菜,話說我們這最近來了幾位極好的姑娘,一併請來讓諸位公子鑑賞。」杜若恆笑著正欲轉身離去,突然又回過頭來對陳煙寒道:「對了,一會還有一位客人要來,話說這位客人,諸位也都是相識的。」
陳煙寒等人聞言,不禁好奇道:「誰要來呢?」
「正是陳將軍的姑父,當今國手御醫馮元凱先生。」杜若恆笑著答道。
陳煙寒聞言,便不假思索的笑了起來道:「想必是杜先生的哪位要緊的姬妾受了風寒,我姑父前來醫治罷。」
陳煙寒雖不甚喜歡他這位姑父,卻曉得他不好女色,加上愛惜名聲,從不涉足聲色場所,更不會這麼冷的天大晚上的跑來探花樓。
他來,自然是來行醫診病的。
馮元凱善於鑽營,除了皇親國戚,京城裡高官巨富的眷屬有個頭疼腦熱,一喚太醫,他也是親自去的。
「陳將軍實在聰明過人,正是如此,令姑父無論如何不肯收診金,所以今晚這桌酒席就算是我的了。」
說罷,對眾人一笑,便轉身離去了。
「這探花樓的杜先生真不簡單,完全靠自己之力做了這麼大的生意,而且身上不帶一點商人的味道,簡直就是濁世中的偏偏佳公子啊。」劉傑望著杜若恆遠去的背影感嘆道。
陳煙寒抬手輕碰了一下鼻端,似乎是笑了一下,只是一個字也沒說。
杜若恆離去不到片刻,便有一位身著粉衣的妙齡女郎端著一壺美酒款款走了進來,然後對著座中諸人施了一禮,便開始一一斟酒。那女郎天生麗質,妝容濃而不艷,舉手投足自有一股媚態。
「這探花樓的姑娘就是比別處的要好得多,杜若恆這些年沒有少花銀子。」劉傑感嘆道。
「煙寒的姑父一會要來,還是不要叫姑娘了吧。」何雪松略遲疑道。
馮元凱一代名醫,十分在乎聲譽,國喪期間來探花樓喝酒也就罷了,若還叫了姑娘,傳了出去,對他來說,確實是斯文掃地。
陳煙寒唔了一聲,心中笑罵了一句『偽君子』,只是面上依舊不置可否。
正說著,房門推開,一陣菜餚的香氣傳來,一干送菜的侍女端著托盤魚貫有序的走來,一起進門的,還有一位身著褐色直裰對襟長袍五十來歲長須飄飄的老者,正是御醫首領,仁濟局的東家,陳煙寒的姑父馮元凱。
眾人見狀,紛紛站起相迎,劉傑則笑著道:「喲,馮太醫穿這麼樸素,我乍一眼還以為是這探花樓跑堂的呢。」
馮元凱哈哈一笑,拱手道:「豈敢豈敢,劉統領好,寒兒,雪松,諸位公子好。」
眾人一翻寒暄後各自歸座閒聊,屋外天寒地凍,屋內一盞紅泥炭爐火燒得正旺。
酒過三巡,馮元凱對著陳煙寒道:「你姑媽曉得你昨日回的京,算著你今日該面聖,明日應該可以去家中一聚吧,她近日身子不太好,佑兒又那個樣子,唉,她想你想得更是厲害。」
馮元凱這話倒不假,馮陳氏待陳煙寒向如己出,陳煙寒自己也明白。
「有姑父在,想來姑媽身子問題應該不大罷。」陳煙寒問道,面上自然流露出了關切之色。
「身上的病好治,只是這心病難醫啊。」馮元凱嘆了口氣,接著道:「你表弟的事情也就罷了,還有那杏林堂,原以為她賣了宅子,支撐不了許久,不知那小丫頭竟怎麼就熬過了冬天,如今一年過去了,竟一點要盤那塊牌子的意思都沒有。」
陳煙寒微微驚訝的哦了一聲,這才依稀記起去年的事情。
只是他心裡清楚,這心病,絕對不是他姑媽的,而是這位姑父的。
他尚未開口,劉傑卻搶先道:「馮太醫說的那丫頭可是杏林堂的那杏花郎中?」
馮元凱面色一沉,板著臉道:「可不就是她麼,為了招徠顧客,不惜拋頭露面,犧牲色相,你說這自古以來,哪有一個小姑娘家坐堂親自給大男人把脈的!」
「什麼杏花郎中?這是怎麼回事?」何雪松卻饒有趣味的問了起來。
「我也是聽營里弟兄說的,說是杏林堂原來的董太醫犯了事後,他女兒接掌了杏林堂,如今親自替人號脈診病,據說現今十五歲了,人出落的倒也水靈,加上她家房前屋後都種的杏子樹,於是就得了個杏花郎中的稱號,營里時常有弟兄有病沒病都想去那看病,」他說到這裡,卻沒有注意到陳煙寒面上露出了一個鄙夷的冷笑,只接著又道:「那杏花郎中別的倒也罷了,只是有一點不好,就是把那銀子看得比天還大,誰欠了她一塊銅板,哪怕隔著半個京城,她也會讓她弟弟天天放了學就上門去催。」
「唉,可惜這杏林堂大好一塊招牌,眼看就要毀在這不知廉恥的丫頭跟那不知上進的小毛孩手裡了,老董當年跟我同在御醫院進出,我怎能不心疼啊!」說罷,連連捶胸搖頭。只是眼角餘光瞅見陳煙寒略歪著頭望著他,竟面上微微一熱,便急忙低頭捻捻鬍鬚,不再哀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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