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誇獎,董小姐,太后自那日遊園回來便一直茶飯不思,咳嗽痰多,夜起的次數也多了起來,這兩日還有些發熱,我與太醫院眾多同僚連日來多次會診,開了好幾副方子,但太后服藥後總不見好,倒是經六王爺提醒,按董小姐那日留下的方子煎了一劑藥,太后服下後,昨夜竟是睡得安穩了,所以今日這才急急召董小姐覲見。」馮元凱依舊一臉的誠懇謙遜。
欲言聽得『六王爺』幾個字,不禁微微怔了一下。
三月三那日極不愉快的遇見又浮上心頭,只是他怎麼會在太后這裡提起自己?
此刻已無暇去多想,欲言只小心翼翼的來到太后跟前,先是詢問了太后這幾日的飲食起居,一旁便有宮女一一代答,接著又替太后把了兩輪脈,這才開口道:「欲言才識淺薄,怎敢在前輩面前獻醜,我先下去擬一個方子,再請二位前輩過目。」
說罷,便有宮女引領著欲言並馮元凱及另外兩位太醫,出了福禧齋,來到南邊一間靜室內坐下——這間屋子正是平時太醫們商討太后病情跟書寫方子的所在。
——這是宮裡的老規矩,御醫們開方子,都是要在另外一處房間集體商討過了再擬出來上呈。
欲言先是從內務府的宗卷里調出了太后這幾日服用的藥方,一一認真閱過,然後這才開始動手寫著方子。
不一會,欲言便將藥方擬好,然後呈與馮元凱。
馮元凱看了眼方子,只微笑不語,便遞於另外兩位御醫。
這趙御醫與李御醫看完方子,心中便止不住冷笑,終究是黃毛丫頭,哪裡會看什麼病,董成謹後繼無人,這杏林堂到現在還沒垮掉真是奇蹟。
「董小姐,容老夫問一句,你這方子上儘是升麻桑菊,牛蒡蟬衣這些發散之藥,太后壽高體弱,前幾日又受了風寒,我們這幾日人參黃芪靈芝日日不敢停,都未曾調理過來,你卻用這些個寒涼之物,太后金玉之身非同小可,董小姐還是在商酌一下罷。」說罷,竟將方子遞迴給了欲言。
欲言雙手接回方子,只低著頭道:「太后那日實則是脾胃受了寒氣,所以才會逆嗝,脾胃受損,導致胸有宿食,不加發散,再加上連日大補,這才出現的發熱,寢食不安,只有先將宿食消去,然後再用平胃的藥調理好脾胃,最後才好進補。」
馮元凱聞言微微一笑,卻點頭道:「董小姐既知深淺,我等便也不加阻攔了,這方子你哪去交給魏總管罷。」
他心中已有打算,欲言這方子,九成九是不靈驗的,太后病情若加重,她難逃刑責,那時自然就好辦了。
欲言這廂回到懿壽宮,到了門口,將藥方交於了魏公公,正欲面見太后謝恩離去,卻見那位叫秀春的宮女捧著一套衣裳走來,對欲言道:「這是太后賞賜的,來,我帶你換上,讓太后看看合不合身。」說罷,笑嘻嘻的領著欲言,來到她們宮女們的寢室,將欲言原來穿的杏花裳除下,換上了這件衣裳。
「這件是新作的,我們日常穿的,你那件太舊了,太后看著心疼,便讓人找來這件,你看,多好看。」秀春一邊替欲言整理著衣服的邊角,一邊笑著說道。
這是一件嶄新的繡著粉色荷花的錦裙,款式是時下京城裡流行的窄袖宮裝,腰帶並裙角處打著流蘇,人一走動,流蘇便在腰間步履間輕輕擺動。
「這件舊的我們給你洗好你明日來的時候再帶走,噢,怎麼頭髮上一根像樣的簪子都沒有,我這有幾枝江南織造府新從來的綢紗堆花的簪子,放著也是落灰,來,配這裙子顏色正好。」秀春說罷,又尋出一支粉色的花簪,別在了欲言烏黑濃密的髮鬢上。
欲言是多久沒穿成這樣子過了?她一時間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竟有幾分恍若隔世的感覺。
「快去謝恩吧,董小姐真好看,我看不比郡主差呢,唔,這話可千萬別讓郡主知道。」秀春說罷,又悄悄笑了起來。
只是當欲言再次出現在太后面前時,太后眼裡的神色,除了讚嘆,卻多了一絲惋惜。
唉,這丫頭若不是出身不好,否則給了灝兒,實在是再好不過了,可惜,可惜啊。
欲言跪謝了太后,自然又有兩位宮女來引領她出宮。
「明日午時,會有人帶你來陽武門前候著,太后午睡醒了,你便過來,阿彌托福,但願太后病能起色,要不——」她們這話沒有說完,欲言便也曉得什麼意思了。
若好了,自然皆大歡喜,若加重了,她就在劫難逃了。
她低頭不敢言語,只靜靜的沿著皇宮裡的長廊向前走去。這皇宮那麼大,但見宮女太監侍衛人來人往,卻幾乎聽不到一點別的聲音。
待行及一拐角處時,隨行的兩位宮女突然停了下來,欲言愣了一下,一抬頭,耳邊卻同時聽到那兩位宮女的聲音:「六王爺萬福金安。」
而眼前這個高大的帶著幾分懶洋洋神色打量著她的錦袍男子不是那日在永安王府里遇到的宇文哲明又是誰。
欲言剛屈了下身子要行禮,便已經聽到宇文哲明漫不經心的聲音道:「太后怎麼樣了。」
「太后那日受了寒涼,脾胃不和,宿食不消,又進食了太多太補之藥,溫熱難散,我給太后開了劑寒涼發散之藥——」
「行了,我懶得聽你背醫書,唔,你知道太后為何會突然想起你的麼。」宇文哲明依舊懶懶的問道。
「知道,」欲言停了一下,接著道:「欲言謝六王爺舉薦。」
這一舉薦,是凶是吉還說不好呢。
「唔,那你打算怎麼個謝法呢,啾啾,啾啾。」宇文哲明邊說,邊轉頭逗著廊檐底下掛著的雀籠里的雀兒。
欲言聞其言語中有挑逗之意,心中便又慌又厭,想起身邊還有兩位宮女,更是覺得面上發燙,無可奈何,想要脫身又不得其法,只得依舊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道:「欲言唯有盡心盡力醫治太后,太后玉體早日安康,便是全了六王爺的一片孝心了。」
她這話對答得冠冕得體,宇文哲明不禁呵的一聲笑了出來,只是接著又看似心不在焉的道:「怎麼樣,今日是第一次進宮吧,這皇宮看著如何?」
「很好,很大。」欲言見這宇文哲明無話找話,一點放她走得意思都沒有,心中更是煩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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