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院 第四章 心思

    「師兄！」王曦這次的聲音充滿了激動，本來心中已經熄滅的火焰，又再次升騰了起來。

    怪說不得之前和柳師兄對話時，發現了他有些小小的不自然，被隱藏地很好，王曦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周柯道：「機會渺茫，他的回魂陣是個半吊子，而且我們手上的醫療資源有限，這事兒又不能明著來。所以，一會兒你要做的事情很多。」

    王曦立刻答應，不管什麼他都會答應！

    周柯道：「最重要的便是復律的除顫儀，你得去偷一台來，哪家醫院最近這個要問你。第二就是件小事兒了，怎麼給我們騰地方，以及怎麼解釋，這次沒有六扇門的來幫我們做這些，所以只有你來做。」

    王曦問道：「那師兄你呢？」

    周柯道：「我就是那個醫療小隊啊！我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尤其是你外婆的情況，不像我那次，我那次才剛死，你外婆去世的時間太長了些，所以回魂陣必須要有人一直引導。我們等於在用最低的配置挑戰最高的難度，明白嗎？哪怕走位再風騷，操作再嫻熟，命中不夠的時候也只會出現滿屏幕的miss，miss，miss！懂？」

    王曦這才意識到，還存在著這麼一個時間問題。

    其他先不說，光是外婆身體裡的血液也早就凝為了血栓。尤其是在現代醫學看來，大腦缺血缺氧幾分鐘後，損傷便是不可逆的了······

    見王曦在皺著眉頭思考，周柯道：「想明白了吧。腦組織的損傷，肯定已經不可逆了，我們只有碰運氣，找到一塊情況相對較好的地方，給外婆重建靈台，並且幫她守得靈台清明。至於血栓和出血傾向這個矛盾，都只有建立在成功了的基礎上再來考慮的。」

    王曦明白，凝血和出血，本就是一個矛盾。不能左，也不能右。必須讓凝血系統和纖溶系統保持著一個動態平衡。前者過強，就會出現血栓，後者過強，就會容易出血不止，一個小傷口都會要人的命。

    而此刻，這種讓外院醫師感到棘手的問題，竟是要運氣好，才能遇得上。

    「謝謝你們，師兄······」王曦背著外婆，語氣非常地誠懇。

    周柯用眼神望了望前方，道：「你柳師兄的主意，我就是陪著你倆瘋的。這點記好了，出了事兒，得有個主犯從犯。」

    王曦知道師兄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這種活兒，怎麼可能不出事兒？

    魂魄逾期未到，總不能生死薄出問題了吧？

    一查就查得到！

    只不過，如果真能讓外婆還陽，那個時候地府已經不能對她出手了，具體的情況就要看生死薄的新內容了。

    「柳師兄？」王曦問道。

    周柯輕呵了一聲，道：「還記得上次攻打梁淄市，他的柳瑗小隊的屠城凶名吧？」

    王曦表示知道，那次柳師兄殺來像一個血人，捕獲了不少靈體。而這些人生前都和煉製嬰靈有關。柳瑗事後把這些靈體關在里三院的地下鎮壓大陣里，足足延遲了一個星期，才交給地府。

    那一周，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只要柳瑗去了地下室，似乎整個裡三院都能聽到那裡面傳來的陣陣哀嚎。

    周柯繼續道：「你柳師兄這個人，總會去做一些對他來說沒有意義的事情了。嬰靈的事情是，這次你的事情也是。當年他外婆去世的時候，他也和你一樣，只不過那次，阻止他的人，是大師兄，他沒有半點機會。所以，這次看到你這樣，他就······來的路上，他就給我說了，我無所謂，但他卻需要這種儀式感。有些事情，如果做了，或許依然無果，可如果當初沒做，心裡就說不定有個結了。這些事情其實都和他無關，但他知道了，就不一樣了。」

    王曦默默地看著前方，心中感動不已，他知道周師兄不會騙他，可他更知道，師兄們來幫助自己，不僅僅是這些原因。師兄們在來的路上應該已經商量好了對策，包括怎麼騙過鎮守的老人，都已經擬好了細節。

    他突然問道：「師兄，那交班······」

    周柯罵道：「那天殺的，穿的老子的白大褂，出門前就說自己的衣服髒了，要換，順手就拿了我的換洗衣服！」

    王曦想起了柳師兄最後簽字的時候還將領口的科室姓名都交給那名老人驗證，不由笑出聲來。

    王曦低頭看了看外婆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道：「師兄，你說我外婆這麼好的人，為什麼，為什麼陽壽這麼短呢？」

    周柯嘆了口氣，道：「天道，從來都不可捉摸。其實天道是個很籠統很模糊的稱呼，但你把他理解為規矩，就錯不了。可是，我輩修習，本就是逆天而為，卻也未見天道有多少過問。所以，天道的規則內容都是些什麼，沒有人清楚，或許我們曾經試探出一些模糊的東西來，但也不是次次都能靈驗。在我們里院看來，天道從來就是一個中性詞，它沒有感情，沒有是非，只有冰冷的規矩。它，不需要別人來替天行道······還記得以前給你說過的那個比喻嗎？即使是地府閻君，修煉千年，比喻下來，實力也最多為100分，99分。除了本身瓶頸限制外，難道你真覺得他們那麼多年了，就找不到突破瓶頸的法子？是不願嗎？是不能啊！即使是閻君，一旦實力達到了101，也會引下陰雷降落地府，搞不好就此隕落。所以，你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大師兄不知道，師傅不知道，地府也不知道······」

    王曦聽周柯說了這麼一大段，摸了摸外婆的手，輕聲道：「外婆，沒事兒，這狗老天是瞎子，你那麼好，怪它！」

    外婆罵道：「又亂說，老天爺你也敢罵！」

    王曦嘿嘿一笑，等著習慣性地敲頭，卻發現並沒有。

    「曦兒長大了，這裡還有你同學，不打你了。」外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周柯見王曦又有些感慨，趕忙插話道：「婆婆，我是班長，剛才那小子是學習委員，你家王曦表現好，我們準備提拔來當個小組長呢！」

    不過外婆這次沒被騙到，說：「那是小學生的東西，曦兒是大學生了，哪裡還有什么小組長？」

    王曦很想說現在大學生滿地都是，不值錢了，但想了想外婆現在多半是一副得意的樣子，還是忍住了沒說。

    周柯道：「師弟，你該出發了，偷東西這麼沒技術含量的活兒，不需要我教了吧。你如果放心，可以把婆婆給我。」

    先前柳瑗就隨意一句話，就把與君絕給拿到了手，他生怕小師弟會有什麼想法。

    不過還好，看來他還是無條件地信任著自己，道：「外婆，你跟著師兄，他比我厲害多了，他會保護你的。我很快回來。」

    說完，拿出手機開啟導航，就向市人民醫院摸去。這個他還是有選擇性的，雖然周圍有更近的醫院，但萬一自己拿走了除顫儀，剛好又有病人需要搶救，那這因果，說不定會沾染到外婆身上。所以最好還是去大醫院，這種設備至少有好幾套備用的，比較保險。

    「婆婆，王曦現在走了，我給你說老實話，機會真的不大。」周柯背著她，說道。

    「嗯，我知道，活了那麼久，哪裡聽說過人死還能復生的，只是，我也很捨不得他，見他一面，我很滿足了。我也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應該真的很了不起了吧？」外婆道。

    周柯道：「自然，他是真的很了不起了，以後會更了不起的。」

    「會有危險嗎？」

    「呃······會有，不過一般都是我這個當師兄的扛雷，他就跟在後面瞎起鬨的那種。」

    「那也很了不起了啊······能跟著你們這些大人物。」

    「是是是，婆婆我給你說幾個事，你要牢牢記住。」

    「好，我儘量。」

    「放心，你現在的記憶好著呢。第一，過奈何橋的時候，孟婆湯必須要喝，千萬不要試圖矇混過關。你能想到的，地府也想得到，一旦發現，判有罪。」

    「那······我和曦娃兒說好了的······」

    「婆婆對不起，這個真沒辦法，這一世，你們的緣分已經盡了，不能糾纏到來生。」

    「你們要做的事兒，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吧？」

    「婆婆我在說這裡，你記好了哈。」

    「小伙子，我喝了就會把大家都忘了，我捨不得這些記憶。」

    「是啊，人死後，唯一剩下的，就是這些記憶了。諷刺的是，這些記憶卻馬上又要被抹掉了。」

    「好，我記住了，那你們以後能不能幫我多照顧下他啊。」

    「婆婆，我就答應你這一個要求啊，你現在可是鬼魂，隨便應下你的事，沾因果的，只不過你的這個要求，本來就已經是我的因果了。」

    「謝謝你，後生，那還有嗎？」

    「婆婆你記住，第二，婆婆你以前做過什麼壞事沒有，再小的都算，比如撒謊？年輕的時候為子女打蟲子？」

    「有有有，我大女很怕老鼠，以前打死過一些。」

    「那好，到了地府，在判你的時候，你就說你曾經殺過生，往大了說······」

    「那這樣豈不是······」

    「殺生這種事，誰沒做過，我還殺過人呢！這是我們私底下和判官的暗號。只要你鬧一下，就很反常，怎麼會有人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於是下面的人就只好上綱上線，當作殺生來處理。因為殺生是重罪，只能由四大判官來判，這是我們里院和他們的暗號，到時候他們應該明白怎麼判，放心，四大判官都是我們自家人。完事兒了，我們會去過問的，地府的人從不說謊，雖然不能告訴我們太多，但至少可以告訴我們是好是壞。不過，打了這種招呼的，就壞不了，下輩子榮華富貴不敢說，但一生平安衣食無憂還是可以的。」

    「好，我記住了。還有沒有？」

    「第三，婆婆你可能就要忍著點兒了。千年來，這種事兒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這裡面的漏洞，就是給我們鑽的。」

    「什麼？」

    「婆婆你下輩子想要個什麼胎記，在什麼位置，我現在就給你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