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院 第五十章 從前慢
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
一直以來，王曦和貝兒，都是異地戀。相隔很久，才能見上一面。上學的時候，自然沒有體會過校園戀愛，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
他還記得，平安夜的那一晚，小一曾經問過他，校園到底是什麼樣的。當時他說，自己是個宅男，回答這個問題可能不太真實，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和那些電視小說裡面所描寫的，也差不多，只是，沒有那麼多帥哥美女，沒有那麼多龍傲天和瑪麗蘇。大部分人的大學生活，其實都是很普通的，普通到這四五年來沒有半點波瀾，當畢業的那一刻，回過頭來望時，才發現這四年或五年，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沒有霸道總裁，沒有富二代官二代，沒有熱血打鬥。有的，全都是普普通通的點滴瞬間。
某間教室最喜歡的一個座位，某個小店最好吃的一道便宜小菜，某家網吧最好用的一台電腦，某個最喜歡的動漫角色……
所有的這些，對於王曦來說，他都經歷過，但唯獨，沒有像現在這樣，和一個女孩兒，在教室里，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在他的大學生涯里，對於戀愛，只不過是課堂上的簡訊聊天，回到寢室後的qq聊天，以及晚上打電話，互道晚安。
可哪裡有那麼多的事情和話題可以聊？
王曦或許說得很起勁，今天誰誰誰，又做了一件蠢事，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讓貝兒怎麼回？貝兒並不認識這個誰誰誰，對於她來說，這事和她毫無關係，她又不在現場，王曦的講述能力和搞氣氛的能力又不是一流，有時貝兒甚至不知道王曦所說的事情，好笑在哪裡。
兩個人，兩座城市，過著彼此不同的生活，全靠在天空中飛舞的電子信號，維持著相互之間那一點微弱的聯繫。
木心的《從前慢》裡面，說道，以前，車馬信都很慢，一輩子的時間，只夠愛一個人。是不是就是說的這種情況。
一聲問候，一句祝福，都要等待漫長的時間。所以兩個人之間總感覺有說不完的話題。
有句話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從生下來開始，要說多少話，都是已經註定好了的。誰先說完誰先死。
那麼，是不是兩個人之間也是一樣的呢？當兩個人之間所有的話都說完了，也就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自己和小一其實也是這樣的啊。
記得去年九月，剛認識她的時候，因為不想逛街，帶著她去看了一場電影《雷神3》，之後，小一就拉著自己問東問西。她覺得，王曦怎麼能夠懂那麼多東西呢？
後來小一來到里三院之後也是，拿著王曦的電腦，把漫威電影看了個遍。越看到後面，小一的問題就越少了。
因為她看懂了，不需要問問題了。
然後王曦為了不讓她打擾自己看書，又推薦漫畫給她，從《死神》到《火影忍者》，從《灌籃高手》到《海賊王》。
每每看到劇情懸疑的時候，小一就會忍不住問他，接下來呢？
她從來不怕劇透，王曦甚至發現了這點，如果接下來劇情的走向，是悲劇，她就不會往下繼續看了。
在《火影忍者》裡面，佩恩摧毀木葉村，卡卡西戰死的時候。小一就問，真的嗎？卡卡西老師真的死了嗎？
王曦不想劇透，就說自己看。
然後小一接著往下看，發現卡卡西的靈魂都已經和他早已死去的父親相見了，便果斷棄劇，不看了。
王曦只得告訴她，她最喜歡的卡卡西老師沒死，她才重新開始看。
也是一個善良脆弱的孩子啊。
兩個人之間，很多時候，都是在聊著王曦這個宅男所擅長的東西。
有遊戲，有漫畫，還有美日英韓劇，總之，剛剛融入現代社會的小一，在王曦的帶領下，向著一個宅女的標準勇往直前且堅定不移地前進著。
小一很吃驚，王曦怎麼可能懂這麼多東西？王曦的知識儲備怎麼能夠這麼豐富，簡直就沒有他不懂的啊。
一個醫，一個巫，從來不聊學術專業，話題全在這方面。
可漸漸的，王曦發現，小一和自己探討這些的時間，開始慢慢變少了。
有的時候，她甚至可以就在自己身邊發呆，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如果王曦招呼她，說又出什麼新東西了，趕快一起來看看，她也會立刻答應，然後兩個人就並排坐在值班室的小凳子上，對著那小小的電腦屏幕。
但終究不像剛開始那樣，一個一直聚精會神，一個有時心不在焉了。
但唯一不同的是，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不是嗎？
不再是分隔兩地，認識不同的人，經歷不同的事。而是有著相同的朋友，有著相同的愛好，穿著一樣的衣服，戴著一樣的臂章，以及，守衛著對各自而言，珍貴的東西。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
王曦痴痴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自然地放到鼻子之前聞了聞，果然有股淡淡的清香。
小一已經把手收了回去，又偷偷瞄了一眼聶烽，轉過頭來，笑眯眯地望著王曦，用嘴型道：學過。
王曦收斂心神，將注意力也放回了課堂。聶烽正在講的，是內外麻醉三科陣型配合，上課不久，講的還是最基礎的，目前正在講的，是單一科室，不同人數的陣型。
後面會逐漸延伸到兩兩科室協作，三個科室協作，直到講到標準的里院戰鬥小組，七人滿編，隊長不限，隊員內科外科麻醉科二比二比二的設置。
講完這些，進一步擴展，就會說到更為高級的臨時位置變換。例如到了後面，大家都開始內外兼修，或者三系兼修的時候，如果戰鬥中有了同伴死亡或者喪失戰鬥能力，缺失的位置就需要有人來補上。
看來，至少今天一天，是說不完這些的。即使能講完，晚上安排的見習也應該沒有那麼多時間來逐一演示。
王曦對著小一笑了一下，然後寫道：「還是認真聽聽，給烽哥面子，聽我的。」
他知道小一這丫頭的命門，她總是很崇拜自己，所以每當自己拿出一副老江湖的樣子，表示這件事情這麼處理就對了的時候，小一是肯定會乖乖聽話的。
他不是真的要聽課，而是不敢再繼續看小一的那張美麗可愛的臉龐。
他不是沒有牽過小一的手，他甚至還抱過小一呢，可這次，真的不一樣啊。
他們不是在演習，也不是在任務，也不是在打鬧，而是像對情侶一般，很自然。
他的手，剛才一直僵硬得像一塊木頭，小一還很認真地將手霜塗抹到了他的指縫之間。動作很溫柔，即使王曦的手指那麼僵，也沒有強行掰開，而是很細心地一點一點的慢慢揉。
他將目光望著前方，腦袋裡卻思緒萬千。
怎麼辦？
他的有限人生里，沒有這種經驗。
在小一眼中，什麼都懂，什麼都處理得下來的王曦，這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小一之間，越來越像一對戀人，可身邊，卻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發生，而且是那種大事，讓他們這種小人物完全無法決定方向，卻又不得不被裹挾在這洪流中的大事。這些事，讓他一直沒有機會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
即使以前有時間，他想得更多的，卻是貝兒，是那些自己腦補出來的苦情戲。
他的視線和注意力，很少在小一身上停留。直到剛才，他才明白，原來，他是已經習慣了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呆在自己身邊，自然到吃飯喝水呼吸睡覺一般，不會讓人刻意去想，去思考。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很在意小一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不知道。
他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小一，都是需要他守護的人。
下課的時候，小一拉著他，說到處去耍耍，似乎根本意識不到，課間的十五分鐘，其實什麼也耍不了。
但小一不一樣，剛接觸這種校園生活的她，很是興奮。王曦讓她好好呆在教室里，她就聽話地到處走，和里三院的同事們說著話，因為大家會叫她一聲，小一師姐。
她很受用。
里三院的這些新同事們，都知道，小一和王曦的關係很好，關於他們兩個的緋聞，早就在里院傳開了。至於二人的實力如何，倒還真不好說。
小一學習巫術至少十年，學習醫術也有個幾年。要論這點，才入門幾個月的王曦，根本不能比，小一的實力，妥妥地要比王曦高几層樓。
但如果真的讓他們兩個人生死相搏廝殺一場，王曦的勝率還要高一些。
即使是遊戲裡面的戰鬥經驗，那也是經驗。
現在的王曦，早就按照平時打遊戲的習慣，有了一套自己的攻擊輸出方式。
白大褂的右邊口袋，前三張符必定是雷符，用做攻擊。左邊的第一張是土符，用做防禦，第二張便是風符，拿來提速，不管是繼續欺身近戰，還是迅速遠遁跑路，都很方便。
雖然塵縛的造型更適合用來刺戳，但只要用靈力凝聚為長刀模樣，一樣可以施展師兄們教給自己的刀法，哪怕現在他的靈力長刀凝聚得並不穩定，可只要把敵人砍結實了，也傷害巨大。
第二節課依然是烽哥在繼續之前的內容，大家看來都聽得很認真，包括小一，也開始學著大家的樣子，做起了筆記。
這些東西，看來以前代師叔並沒有教過她，聶烽的課件，做得也很用心，既有平面示意圖，還有短視頻進行講解。所以，小一聽得津津有味，一句話都沒有講。直到下課後，她才告訴王曦，讀書學習，真的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王曦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意思是以前我晚上看書的時候，你老是打擾我，讓你學學西醫應付考核，也是坐不下來，現在居然好意思說這話？
也就是聶主任的講課講得好，不然估計這丫頭屁股坐不穩五分鐘！
但畢竟不好打擊她的積極性，可想了半天，王曦也想不出什麼鼓勵的話，因為他發現，那些老生常談的話，是自己以前最討厭的。
小一不以為意，做了個鬼臉，收拾好包包，就要走。
王曦連忙拉住她，這丫頭不至於吧？精神分裂麼？前一句話還是學習使我快樂，後面就馬上準備翹課了。
「還不走？走，吃包子去！我看看這邊的包子是不是真的這麼好吃，對了，你發了那麼多錢，以後你就是我的長期飯票，我都跟著你混！」小一見王曦拉住自己，趕快幫著他一起收拾。
王曦這才反應過來，里院的課，一節一個小時，就兩節，現在儘管還不到十一點，但上午的教學，已經結束了。而下午，只有一節課。
再一次漫步在校園裡，哦，不是，漫步在里七院裡面，王曦的感覺，明顯就不一樣了。
他自己說不清那種微妙的感覺。
其實自己也曾和小一在蜀都大學裡面漫步，但很明顯，現在和那時，是有區別的。
里七院的格局，並不是校園的模樣，沒有足球場，沒有籃球場，沒有成片的教學樓和實驗室。取而代之的，是行政樓，演武場，病案室，以及羈押魂魄的地方。
里七院財大氣粗，他隱藏自身的方式，和里三院完全不一樣，自辟空間。所以，根本沒有什麼住院部，門診大樓。
王曦帶著小一，向著那扇神秘的大門走去，他們中午，真的要出去吃包子……
而顯然，里七院的食堂，中午是絕對不會賣包子的……
這幾天，他們也多次出入這扇有著空間之力的門。走得多了，也就不那麼新鮮了。其實進進出出的時候，一點多餘的感覺都沒有，就像走過了一道普通的門。
「小一，前面那人，是嬴瑩師姐啊。」這個時間，剛好十一點左右，等著排隊出去的人不是很多，而嬴瑩，恰好現在是排在第一個的，正在檢驗臂章。
「好像就是，要不要喊她一起去吃包子！？」小一問道。
王曦看著嬴瑩的背影，忽然想到，自己曾經問過她，為什麼這麼想來里七院，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
而里院的安排，現在看來，她既不是帶教的老師，也不是培訓的學員。
那她現在要去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