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王曦算是開眼界了。
有用火符加熱飯菜的,有用手術刀切肉的,有直接用輸液器靜脈輸酒拼酒的,有喝醉後直接跑去內科做了個血液透析再來的,還有給自己導尿後來拼酒的,腰上掛了個尿袋一甩一甩的——這哥們兒被趙竹仁直接叫人拉去灌腸!
既然喜歡往自己身上插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那就讓你爽個夠!
常玉已經不和何雨宇比誰給趙竹仁夾的菜多了,正和柳瑗一起,兩人在互訴這一身戾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淡一點兒哦。周柯則還在用勺子費力吃著王曦給他夾的粉絲。何雨宇喝高興了,就一直抱著波波說話,最後還要給波波喝酒,王弼司好說歹說才給勸住。
當然全場的明星毫無疑問是我們的代師叔!
代文斌才是好久沒經歷過這麼熱鬧的場合了,這感覺畢竟和在巫寨的時候不一樣,這裡才是家。
他可高興了,每一桌都要去敬酒,弄得下面的醫師們受寵若驚——這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代院長啊!好多人還是第一次見甚至是第一次聽說!
常年浸淫在巫寨那烈酒里的他,喝這些簡直就喝白開水似的。
這時,他早就把趙竹仁的話放到一邊了。全場除了值班的,就沒有人沒和他喝過!
代師叔一人正面剛全場!
趙竹仁坐在位子上,低頭是堆得如山高的飯碗,抬頭是前面所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他是真心累啊。
他都懶得管他師兄了!
不過還好,下面大部分人都很克制,內科的女醫師們基本就沒怎么喝。至於其他科室,主要是那些輩分較低不敢拒絕代文斌的人在喝。這樣看來,也出不了大事。
晚上八點的時候,晚交班開始了。
從鬼門關出來那幾個鬼差被眼前的這一幕震驚了。
要不是發現都是穿著白袍的里院的人,還以為是鬼門關前又有什麼大變了呢!
代文斌一個閃爍,就衝到了這幾個鬼差面前,把他們嚇了一跳。
這幾個鬼差雖不認識他,可一看那裡三院臂章······
我去!副院長啊!
還沒等見禮,代文斌道:「來,再去叫點弟兄來,那邊那一堆,都是你們的,知道你們現在不能喝,拿回去以後慢慢喝。」
說完,也不管這是在室內,一個火符甩了過去,將一堆酒引燃。
王曦稀奇道:「周師兄,難道每交班一次就要開一次鬼門關?那大家還輪流開鬼門關幹什麼?」
周柯道:「鬼門關可沒開,那幾個哥們兒一直呆在鬼門關外。電梯打開,離鬼門關還有一段距離,每天都是從鬼門關遞消息出來,他們接到消息再從電梯裡出來交班。」
王曦看著那些一個勁兒在道謝的鬼差,怎麼看都像馬上就要加入酒局的樣子。
那幾個鬼差找到值班醫師,花了幾分鐘就交接完畢準備急匆匆回去喝酒了。交班內容倒沒什麼特殊的,基本上在里七院和三院支援的這幫人瘋狂追擊下,地府逃魂已經拘回得差不多了。
這幫鬼差精得很,今天裡三院這陣仗,哪怕全院喝醉在這兒,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鬧事兒。
王曦的頭也開始有些昏昏沉沉了,他印象中自己可沒喝多少杯,可算下來其實不少了。
趙竹仁、代文斌、常玉、何雨宇、王弼司、周柯、柳瑗以及其他幾個主任,粗略估計一下,已經有三四兩白酒下肚,這對他來說,已經可以讓他開始上頭了。
不過還好,他在這種場合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自己在座位上開始胡思亂想。
這幾天都呆在里院,沒有東奔西跑,閒下來後,他想了很多。
事到如今,儘管已經接受了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可他有時仍然會覺得不真實。但放眼望去,周圍的又全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關於自己以後的路,他已經想了很多次了。自己讀書時不努力,按部就班的工作,估計這輩子也就那樣了。而現在的情況,他就完全當做了上天給他的第二次機會。
里院的修習完全可以通過教材和指導取得一定的成就,哪怕天資再差,只要用時間去堆,也可以堆出一個高手來。這點是和小說里不一樣的。
自己就當作再讀一次書,哪怕這個過程再枯燥,再辛苦,自己也要咬牙堅持下去!這已經和自己感情方面的事情無關了,純粹就是自己想通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自己就當個普通醫生,等四五十歲醫術大成時賺很多錢。現在是他沒得選,就算能選,也只是在里院不同的崗位上罷了。
再說到感情,其實這些天,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想,也會很傷心,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以說不愛就不愛了。他是真的很心痛······
只是他不說罷了。
說與誰聽?
王曦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敬向周柯柳瑗,謝謝他們這幾個月的照顧。
又倒一杯酒,敬趙竹仁,謝收徒之恩。
本以為他會挨個敬一圈,沒想下面一杯酒他拿起後,眼神迷離地看著酒杯,最後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什麼,抬頭一飲而盡。
他是真的快要醉了,居然忘記了這裡是里院,是八婆最多的地方。而這一桌人的靈識,又有哪個是不拔尖的?
「這一杯,敬你前程似錦,一生平安。」
波波似乎感應到了王曦的情緒,跑過去蹲在他身旁搖著尾巴,用頭去拱王曦的手,想讓王曦摸摸自己。
王曦感覺眼眶有些濕潤,撫摸著狗頭,掩飾道:「何主任,你這狗不咬人吧。」
常玉沒有在這個當口跳出來拿稱呼說事兒,道:「波波跟了我們幾天了,你什麼時候見它咬過人,你看它多乖多懂事,王曦,你喝多了。」
王曦道:「我第一次見波波就看到它咬人,還咬死了。」
何雨宇也沒有生氣,道:「那說明波波不僅又乖又懂事,還厲害!」
王曦鼻子有些酸,很平常的對話,可他就是覺得大家在寵著他。
柳瑗拍了拍王曦的肩膀,喝他碰了一下杯,道:「師兄答應你的事,明天就辦了。」
趙竹仁是知曉此事的,只是不知道他們要去幹嘛,但柳瑗是有輕重的,所以也沒有太擔心,道:「就下午半天。」
王曦道:「師兄,國慶大學都放假了,她可能也回家了。」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柳瑗沒有明說他也知道是什麼事。
柳瑗道:「也對,那改天。」
王曦急忙道:「師兄,去去去!我,我就是再想看看學校······」
周柯道:「好!我也去,想出去走走了。師傅行嗎?」
趙竹仁看著這個受傷的愛徒,道:「你是最有資格放假的。」
接著這股酒勁,王曦覺得就算讓自己發言也不會發怵。但只要趙竹仁不提起來這事兒,他就不會傻乎乎的自投羅網。
反正現在這個飯局被代師叔把節奏完全帶偏,哪有中場發言的道理?
王曦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
自己的內心還是渴望見到她的吧?
可見到了,又說什麼呢?
自己還能做什麼呢?
當面說一句再見?道一句珍重?
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想見到她,他覺得哪怕說自己賤,他也想。
推杯換盞,一晌貪歡。
夢裡不知身是客,只緣身在里院中。
里三院距離蜀都大學也就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當坐在副駕上時,王曦都快忘了今天還有這麼個安排。
昨天晚上到最後他都不知道怎麼回去的,記憶模模糊糊的,本來下意識地要慫,但周柯只說了一句:「你要去做個了結,不然以後我不放心把後背交給你。」
周柯是故意拿話激他,哪裡有這麼嚴重。但王曦估計也是差點兒勇氣,也就答應了。
國慶長假,校園裡人少了些,但依然處處生氣。
下午三點,陽光和煦,沒什麼風,王曦推著輪椅上的周柯,和柳瑗一起在蜀都大學緩步前行。
校園裡少有坐輪椅的人,所以引來行人紛紛側目。
王曦指著廣場上一個雕塑道:「師兄,你們猜猜看這到底是個什麼?」
這是個造型奇怪的雕塑,周柯和柳瑗看了半天,都表示猜不出來。
王曦道:「以前來的時候,她也問過我,我也看不出來。它本身是個什麼我也忘了,但她說校園裡的學生們都戲稱它為蓮花白,你們看像嗎?」
走到一座大樓前,王曦道:「這裡,是零號樓,她說以前還出過兇殺案,不過那時候我們都還在上中學。」
「我在這家理髮店理過發,那時不貴,才十五元,也不知道現在怎樣。」
「這是她們上課的樓,只去過一次,只知道廁所在哪裡。」
「這座湖,叫鏡湖,也不知道是安靜的靜,還是鏡子的鏡,以前她畫畫時,喜歡畫這些小花小葉子。」王曦推著周柯來到湖前。
微風拂過,波光瀲灩,反射出金色的陽光。
「這邊就是宿舍,這條街上有家奶茶很好喝,我去買。」
周柯和柳瑗早已過了熱衷奶茶的年紀,但也沒阻止,二人對視一眼,沒說話。
王曦從未在蜀都大學就讀過,但一路來,卻像個導遊般不斷說著。介紹地點時其實主要還是以他的記憶為主,關於這些地點,他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這些地點、建築、景色恰好承載著他的某些記憶。
他絲毫沒發覺,每介紹一處時,都提到了她。
周柯和柳瑗接過奶茶,很給面子的喝了起來,校園裡的東西價格都不貴,才5元一杯。其實味道真的很一般,但王曦卻道:「還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樣,好不好喝?」
柳瑗點頭,周柯卻皺起了眉頭。
「好喝嗎?」和「好不好喝?」沒有任何差別,但這樣的問話方式卻讓他想起了另外一個身影。
是巧合?還是王曦在不知不覺中······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幾人就這樣在校園裡遊蕩,但細心的周柯發現,這已經是幾人第四次經過宿舍區了。
良久,王曦停住腳步,道:「師兄,我們回去吧,謝謝你們。」
柳瑗也知道,其實今天來這裡,要遇見他口中的貝兒,幾乎不可能,貝兒是漢安人,距離蜀都不遠,國慶多半回去了。
柳瑗道:「沒事兒,再走走吧,就當陪周師兄出來散心。再說,讀了研究生後說不定別人沒回家有事兒忙呢。」
王曦被這句話點起了一絲希望,可很快又熄滅了下去。
那樣,又如何呢?
見,與不見,沒分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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