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宣旨的太監說得最是直白:「如晉少爺,來時爺爺專門說了,衛所的軍兵,便當民夫使喚就好了,別指望他們作戰。您可千萬別上摺子給衛所軍兵加餉加糧了,爺爺說了,便是爺爺准了,六部和內閣必定也不肯的,您要上了摺子,那除了教爺爺為難,著實是無益的。」
丁一倒也沒有去駁斥這宣旨太監,整個制度的問題,罵一個閹人有什麼用?
見著丁一沒有罵人,還教劉鐵取銀子來賞了他,這太監便小聲地說:「如晉少爺,奴婢出師時聽著,您就只能指望這陸戰第一旅了,也不會援兵,實在不行,就撤回雲南了。朝里的大人們,誰也不敢開口勸您,都等著您自個打不下去……」
必定是無人敢勸的,丁一上的摺子,說孟密的安撫使父子,都讓思機發餘黨殘殺了,現時叫丁一撤兵,那就是變相放棄木邦、孟養、孟密這些地盤了,誰願去擔起這個罵名?到時若是思機發又過了大金沙江來侵,現時叫撤兵的人,那是黃泥糊在褲檔里,不是屎也是屎吧?
這幾日的雨,已不若夏時那般惱人了,丁一也沒有再繼續折騰那二百軍兵了,而是把他們和指揮排一起,又從那二千騎兵里抽了百許出來編了一個騎兵連,合在一起編成警衛營,歸由譚風去帶領。向來被文胖子視為最死板的譚風,和工匠的合作倒是極為愉快,沒有什麼情面可講。也沒有額外的索要,總之就按著標準來,工匠也樂意這樣。反正便如李匠頭的弟子說的,只要用心,不用帶腦瓜子也能幹得好的活計。
丁一的心情似乎也不錯,對著那宣旨太監說道:「公公說笑了,沒這回事,對天子在位,朝廷諸公。安忍看邊地百姓活於水深火熱之中?只是國事艱難,暫時只有這麼些軍兵來支應罷了。」丁一做到二品左都御史,怎麼也不可能和太監在背後。嚼著舌頭說朝臣的不是。
宣旨太監對此也是明白的,所以一聽丁一的話,便笑著道:「如晉少爺說得是,奴婢想來是聽錯了。還好止於智者啊!」話這麼說。可是丁一衝劉鐵示意著,後者放下托著銀子的木盤,又入內去,取了一張憑證出來,那太監一看,連忙說,「奴婢如何當得、如何當得!」
邊說卻邊往袖筒里塞進去,只因他是個識相的。那是京師丁家商行的配額憑證,每一份都十數暗記、明記。編了號碼,又是從中裁開,如果和存根合在一起,那十幾處憑證不能對上,那就是偽造無疑。這樣的東西,能從丁家商行進一個份額的貨,水泥、玻璃器具、火柴、肥皂、煤油、棉布等等不一而足的各種緊俏東西。
丁一很願意打賞這些太監,事實上也正是因著他出手闊綽,這位宣旨太監才會「不經意」的「聽錯」了話,來說與丁某人聽。收了這配額憑證,太監想了想,似乎是心裡過意不去,低聲又對丁一說道:「如晉少爺,您為國家大事在外奔波,卻是錯過了東宮的生日。」
「胡說什麼?此時還沒到九月呢。」丁一笑罵了那太監一句,卻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點頭,那太監自然就認錯,絕口不提這件事了。因為丁一知道這廝是要說什麼,英宗的太子是十一月的生日,景帝的兒子生日才是在七月,丁一聽得他這麼說,自然知道易儲之事,大概,景帝已經辦成了,不日就要昭告天下了。想來也正是因此,所以開心的景帝,方才痛快批了四海大都督府陸戰第一旅的番號和軍費等等。
那宣旨太監出帳之後,萬安頗有些不解,過去問劉鐵後來給那太監的那份東西到底是什麼?看著不似寶鈔,難道是錢莊的存票?劉鐵聽著笑了起來:「錢莊的存票是沒有這份憑證堅挺的,足足近二千兩銀子啊,就這麼一份憑證!」
這麼一份配額憑證,在京師的確就已炒到至少一千八百兩銀子,因為有人估算過,丁家商鋪是不做零賣生意的,單是到丁家商鋪接了貨出來,直接就在京師上架販賣,都能賺到近二百兩銀子!若是去到南直隸,至少要三百兩銀子,再往南、往西去,利潤自然更高。
並且根本不用擔心賣不出去,完全屬於飢餓銷售的控貨量,還有紫禁城裡后妃的帶頭購買,讓士林和富商都極為追捧這丁家商鋪出產的每一樣物品,甚至還出現追買的擁墩,因為丁家商鋪的東西,每一件都有編號,例如現時熱銷的景泰三年式甲型碧玉燈,它的前身還有景泰二年甲、乙、丙、丁四個不同的型號,每一年的造型都是一致的,但每款都有點些少改動。
說到底,不過就是把泛青的玻璃煤油燈,當成丁某人所經歷過的iphone來做而已。但有著丁容城三字背書,有著皇室帶頭購買的噱頭,算是在這時代把廣告和營銷做到透了。
丁一聽著萬安的打算,卻就笑道:「循吉若是少了用度,這配額憑證是不能給你的了,不過若是為師身邊的弟子都不寬裕,丁某人也愧對你們這聲先生。子堅,你修信一封,交與循吉,教心腹去京師尋張懋吧,在煤油生意里,參上一股份子便是了。」
因著煤油燈要用燈油,眾多勛貴都覺是個賺錢的良機,就由英國公領頭,有人出錢,有人出力,於是石脂也就是原始的石油,也有了一條穩定的運輸線路和開採礦井,源源不絕地將原油轉往廣西去,再由工場提煉之後,封裝成為一瓶瓶的煤油,在勛貴的代理人交了加工費和包裝費之後,運回兩京和其他十二布政使司去發售,也教那些勛貴狠賺了一筆,並且看模樣,還要接著賺下去。
至於高額的加工費用,和加工時分離出來的汽油、柴油、重油、瀝青等等,勛貴自然是無緣得知了,他們也試過自己加工,但這玩意,說來簡單,不到二十個字,無非就是「整流提純」、「複合塔」、「蒸餾」、「精餾」、「提餾」,大抵現代接受過正規大學教育的理科生,只要願意硬著頭皮來推導,又有大量人力物力按著推導做實驗,死了人也不用判刑打靶的話,基本都能弄出來,但這畢竟是有原理的,又不是和煮鹽一樣,煮一煮就得了的事,那些勛貴自己如何弄得出來?於是他們不得不這樣給丁一的工場加工,儘管有了汽油、柴油,丁一現在也弄不出能燒油的機器來,但有儲備總是好的,何況生產成本還是別人付?於是所謂碧玉燈,就完全成了富人的玩物了,因為無論燈、燈油,都高昂到了一個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的地步。
萬安倒是很坦然接受了丁一的賜予,長揖道了謝:「長有賜,不敢辭。」就是說丁一作為老師給下東西來,不好推卻了。事實上萬安這話倒也不算假,他家族裡給予的支持並不少,不過他還不清楚這樣的一筆生意,分到他頭上來,到底是多少銀子,到了一季度分紅的時候,萬安那時才完全凌亂了——儘管原油開採要錢,運到廣西又要錢,加工要錢,運回京師又一筆費用,再分銷各地也是人工運費等等,但這不是米麵,不是必需品,一桶桶煤油硬讓勛貴子弟們給賣出了lv的感覺。——從而讓萬安更加對丁一死心塌地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這個時候王越撩著袍裾在帳外和衛兵打著招呼,入得內來見了,卻是熱切地說道:「先生,雨就要停了!」
雨停了,便好殺人,若不是下著雨,半個月前工匠那邊改好了槍,王越都提出要派小股部隊去東南邊的木邦試一試對方軍兵的成色了,是丁一因為雨季存在許多不可控的因素,所以才硬生把王越壓下,這回看著雨小了許多,他便又來請戰。
丁一卻教他坐下說話,問了幾句練兵的情況,王越應答起來倒是一點不慌,他本就有這樣的天賦,又跟著丁一身後,看他如何建立書院的,軍中還有教導隊下來的那些骨幹,此時說將起來,真箇是胸有成竹,聽得丁一不住微微點頭。
「先生,學生尋了當地土著相詢,這九月來了,便是無雨,不如此時就派出小股偵察隊,也好探知木養那邊的軍隊情況、布防位置,若能滲透進去,也好看看木養那邊的軍心、民心如何等等,不知學生這般思量,可有什麼錯漏?」王越真的是很想馬上就大戰一場。
丁一笑了笑,對他說道:「世昌辦事,總是教人放心的,你做得很好,這謀劃也頗為老成。」說著話,劉鐵已招呼了勤務兵,端著兩個托盤入來,卻是用井水鎮涼了的綠豆湯,在這緬甸區域裡,熱,就是唯一的感覺,喝上這麼一碗豆湯,倒是解暑。
「小股部隊潛入滲透,這樣的事,你還要過來問我?」丁一看王越喝罷了豆湯,卻是微笑著,輕聲這麼問道,看著王越要起身答話,丁一擺手教他坐下,「你比子堅懂事,但也少了決斷,這不是什麼好事,便是你們笑話,書院裡最不會變通的譚風,到現在為止,至少也派出三支偵察小隊向東南滲透了,劉子堅更是猖獗,是吧?自己還偷偷跑過去了一趟……」(未完待續。。)
ps:明天還得再請一天假,後天假期結束恢復正常更新,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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