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我這老婆子今天之所以會閒來無事和你們這些年輕人說這麼多,無外乎是因為我這人平日裡寂寞慣了。這些久壓在心底里的東西,始終沒個傾訴的對象,終歸是把我自己活得太累。」
許家老奶奶說著說著,便不由垂了垂眸。
卻不想,就在這時,已經昏睡許久的許家老爺子竟在這會兒醒了。
於是,秦驍和九寒兩人在互相交換過一個眼神之後,便趕忙起身,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許家老奶奶快步走過去看。
而這次,對於他們兩位年輕人的到來,許家老爺子看向他們的眼神,已經和之前有了明顯不同。
尤其是,當他的視線,一直凝視著九寒的時候,便不由對著她身後的許家老奶奶感慨,「像啊!像啊!你長得可真是和我們家老婆子十分的像啊!」
「你……果然不愧是老秦那人告訴我的寧家二女的後代……按照年齡來算,你恐怕應該是她的孫女了吧?」
「時至如今……咳咳咳!真是不知道我們這一家子還有沒有那個機緣能和她見上一面……」
許家老爺子一醒來,怕是就連許家老奶奶也沒有想到,他這糟老頭竟會在這時候說出這種十分感人的話來。
儘管早些時候,許家老奶奶在難得的清醒著神智的情況下,幾乎是立馬就想要認下九寒,但她總歸有些害怕人家孩子會覺得他們太過貿然。
況且,她更沒想到的是,許家老爺子都這把年紀了,在他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記得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不得不說,許家老奶奶的心裡十分的感慨,而也正是她現在的這份感慨,不由得讓自己愈發的想念起她的親生妹妹來。
這時,許家老奶奶同許家老爺子一樣,竟是也目光幽幽的看著九寒,感嘆了一句,「你們兩個孩子,也真是的!認親這種事,你們瞞著那些不相干的人也就算了!幹嘛竟是連我們也瞞?」
「要不是這一次咱們家老爺子刻意提起,我怕是又要忘了,如若不是之前你們秦家的那位找上門,我們可是壓根兒也一起被你們都瞞在了鼓裡!」
許家老奶奶這話一說,倒是讓九寒和秦驍立馬便連通了其中的前因後果。
不過,這件事,並不是他們故意瞞著不願意講,而是在一切最為有效的真是證據都尚未浮上水面之前,他們並不敢貿然之間大張旗鼓的四處去說。
更何況,就在不久之前,竟是還發生了有殺手去刺殺九寒的那種事。
這樣一來,秦驍則幾乎是把九寒自身的安危看得比什麼都還重。
倒是眼前,兩位長輩們既然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要是秦驍和九寒還是抵死不承認,那就著實有冒犯的嫌疑。
這會兒,首先站出來給他們解釋的人是秦驍。
他站在那裡說:「不是我們故意要隱瞞,而是現在我和阿寒兩個人對當年所發生的那些事,還有很多東西並未確定。」
秦驍剛把話說到這裡,許家老奶奶便不由聞言詫異看他一眼,「你們到底還有什麼不確定?」
「不說別的,就算你們手裡沒有那兩條我們寧家姐妹轉送出去的項鍊作為信物,單憑著九寒的長相,你這從小在我身邊長大的人,也該相信,她至少是我半個寧家人。」
秦驍對許家老奶奶這樣的說辭,自然是毋庸置疑。
可是,眼前,擺在他們之間的謎團並非是這個,而是——「不,許奶奶,正如你早前所說,在當年我爺爺陸建國的身邊,可是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要讓他兌現當年承諾娶她為妻的女人?」
九寒這時站在秦驍的身旁,嚴肅著臉色,不禁開口在那裡補充道:「如果說我父親他真是寧家人的話,那麼,我則很好奇,後來的那個女人,她究竟是怎樣變成的我父親的養母,而且一養就是幾十年!」
「還有,她一直在那裡口口聲聲地說是我爺爺在當年先背叛的她,而她逼不得已才委曲求全!甚至於她還說,是寧家二女當年故意插足其間,才讓她和我爺爺……」
後面的話儘管九寒沒有刻意說完,但在場的人皆已經能體悟到她這話里是什麼意思了。
不得不說,單憑這麼一番話聽下來,許家老奶奶的臉色便已經被氣到蒼白。
她的手顫抖著,險些連拐杖都拿不穩。
半晌之後,她重重抿唇,眸色幾經變換之後,終是氣鼓著胸膛說道:「我呸,她那個不要臉的!就這些話,那個女人!她還真是敢當著你們的面說!」
「真是豈有此理!」
許家老奶奶現在儼然已經氣狠了,她不由得將手裡的拐杖,緊緊握著,然後咬牙切齒的重重杵了杵地。
眾人在沉寂一會兒之後,許家老奶奶這才開口道:「小丫頭,那你奶奶呢?」
「她去哪兒了?為什麼那個不要臉的瘋女人,在當著你們的面開口說這些話的時候,她難道都傻到不知道給我反駁?唉,真是丟盡我們寧家這名門望族的臉!」
許家老奶奶在怒其不爭的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卻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九寒。
她那樣晶亮的眼神,無外乎閃動著屬於希冀的曙光。
然而,儘管九寒這個時候看著許家老奶奶的眼神有些不忍心,但她卻是不得不抿唇承認,「許奶奶,抱歉。」
「我從生下來開始,除了徐永芬以外,便沒見過你們口中的我親生的奶奶。就連我的父親,也同樣是並沒有聽說過她。不然,我們也不會……」
九寒這話一出,許家老奶奶和老爺子不由得同時怔愣一瞬。
顯然,他們找人已經找了許多年,哪怕私底下已經料想過這種結果,但在乍然之間親耳聽到這個事實的時候,終歸是咬牙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並不肯輕易相信。
但實際上,許家老奶奶這個時候的眼睛已經花了。
無聲的淚水,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悄然流下。
倏然間,她花白著頭髮,不自覺地抿了抿唇,然後,一手杵著個拐杖,一邊搖頭,一邊向後退了兩步。
「不,這不可能的!」
「你父親人呢?我要見他!立馬見他!」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可從沒聽說過這世界上有哪個女人的親生孩子,是從小到大都沒聽說過自己母親的!不!我不信!丫頭,你告訴你奶奶,是不是……到底是不是你那狠心的爺爺,背叛了她!」
不得不說,許家老奶奶的這個問題的確是問到關鍵點上了。
這個問題,恰恰也就九寒這麼久以來,一直所想要弄清楚的。
事已至此,九寒和秦驍只得陪著兩位老人家待在屋裡好好地緩解了一會兒情緒。
尤其是,這期間,九寒再度給許家老奶奶把了一次脈,竟是換得她立馬一把緊攥住了她的手問:「九寒丫頭,你懂醫?」
九寒對此倒是不避諱的點頭承認。
「許奶奶你方才在給我們講許家往事的時候,所提到過的那位余神醫,他便是我的師傅。」
「什麼?」
這一次,有過激反應的倒不是許家老奶奶了,而是那位此刻正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的老爺子。
「你……你竟然是余振的弟子?」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一雙原本黯淡無比的眼睛,終於亮了亮。
但僅僅也只是閃動了一會兒之後,便彷如徹底寂滅了一般,又再度平靜了下去。
「咳……」驀地,他伸手掩嘴輕咳一聲,在那裡嘆道:「原來,這麼多年過去,那位高人,他真收弟子了。」
「看來,那一次驍小子和國強一道回來所告訴我們的事情,並不是為了我們安心,才騙我們。」
這會兒,老爺子正兀自一個人在那裡喃喃地說著。
許家老奶奶在他身邊面色蒼白的坐著,並沒有說話。
「這樣的話,是不是我們家老二就真的有救了?可是,我看你,年紀還太小……唉,就算救了又能怎麼樣呢?不是照舊的,咱們許家終歸快要氣數已盡。如今,不過是國強在那裡倔強的支撐。」
秦驍和九寒二人對許家老爺子的這番話,只能眸光複雜地聽著,一時之間到底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個怎樣的滋味兒。
不過,他們這幾人在這裡沉默一番之後,九寒卻是輕抬著眸光,在他們幾人身邊掃視一圈兒,然後模樣鄭重地開口說道:「有我在,我會盡力幫助許家,治好你們的病情。」
「相信我,許家沒那麼容易倒!而我,也不會讓它倒!」
不得不說,九寒的這番話,倒是很快就引來在場的其餘人的側目。
秦驍還好,只微亮著眼眸,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倒是許家老奶奶這會兒心緒有點複雜,她在那裡獨自打量了九寒半晌,然後說道:「不管怎樣,我許家人的命數,如今看來,是自有天定。」
「也所幸,我們一家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除了希望家裡人能平安無事以外,別的,早已無所它求。只是,就連我們這麼簡單的願望,想要實現,竟也是這樣的難。」
許家老奶奶似是剛把話說到這裡,不知不覺間,又想起了她那位已經找尋了多年的二妹。
九寒見狀,轉念一想,倒是覺得,這應該是一個她主動探求當年真相的好時機。
於是,她眸光一轉,乾脆鼓起勇氣,出口問道:「許奶奶,咱們既然現在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那你今天不妨連帶著跟我們再一起講一講,當年關於我爺爺和您妹妹這個,還有徐永芬他們三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許家老奶奶一聽九寒自己把這個話頭一提,她心中不免也來了些想要傾訴的興致。
她端坐在自家老爺子的塌邊,想了想,也便決定把當年她所知道的那一部分事實,一五一十的講給了他們這兩位年輕人聽。
「當年,真要說來,所有的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華國建國初期,也就是約莫半個世紀前。
當時的華**部在大陸的根基不穩,那一年,遍地的戰火還在瀰漫,卻是已經據說,再有三個月,華國那時候的軍部便可以揮兵北上,一舉奪城!
而這個城,指的不是別的,正是華國上下的唯一政治首腦——京城!
那時,京城這裡正被與軍部所抗衡的一陣亂軍所占。
這一群亂軍正是早些年生舊政府所殘餘的部下。
那個時候,他們似乎是要與之拼死一搏般,堅守這裡。
而寧家,在當年好歹也是全京城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
早在前朝舊政府的統治尚未推翻之期,他們便已經盤算著要如何將家族裡面大量的資產做一個安全轉移。
然後,在經由眾位家族長老的百般思索之下,才由當年的寧家主做出最後決定,他們只需將一半的資產轉移,另一半則拿來支持後來的新政府,也就是如今的軍部壯大勢力,以求儘快地能解救深陷戰火中的黎民百姓於水火,再方便讓他們寧家早些回來,繼續紮根於京城這一片土地。
然而,卻不料,那個時候事情的發展,真可謂是人算不如天算。
正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寧家的大女兒寧玥那時候才和他們與之門當戶對的許家長子許毅成婚沒有多久,兩人剛好是濃情蜜意,你儂我儂之時。
他們如何捨得就這樣被家族們生拉硬扯的分開。
卻不料,正是寧家大女兒寧玥的這一番愁緒,在無人訴說的情況下,告訴了自己方才成年的妹妹。
結果,她這一傾訴那可是不得了,幾乎瞬間就勾起了她打算來一段兒女情長的小心思。
彼時,正逢兵荒馬亂之時,寧家二女要情動,那自然一眼喜歡上的必定是個英雄人物。
好巧不巧,他們寧家那個時候又在給當時軍部的駐軍幫忙,轉移之前的好幾個月,寧家愣是不求回報的送了他們好幾批物資。
而也正是在這送物資的你來我往之下,當時的寧家二女很快就喜歡上了一個姓陸的人。
不過,也是到後來,寧家的家人才知道,她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的,竟然是從他們寧家分支出去的一個落魄遠方親戚的孩子,後來,又是靠著他們寧家幫襯,才好不容易從軍發達的人物。
那時候,寧家二女對他的歡喜,應該是正怯怯地埋在心底,誰都不敢表露。
偏偏就是趁著他們寧家要準備轉移的前幾晚的那一次,該是他們當時最後一次給駐地的軍部輸送物資。
那一次,軍部剛好正打完一場勝仗。
寧家二女所喜歡的那個人,恰巧,也在這會兒,剛從戰場上下來。
他一身戎裝,手拿戰槍,身子筆挺。
他一見著她,竟是就十分嚴肅的朝她抬手敬了個十分標準的軍禮。
然後,他以防她被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撞傷,乾脆直接一把將她拉到他們駐地的角落裡去。
「陸……陸……陸連長,真是沒想到這一次來負責押運物資的人,竟然又是你。」
寧玥的目光,這時候在周圍燈火的映襯下,根本就不敢對他直視。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瞅他兩眼,然後又很快的將自己的眼眸低下,臉蛋兒紅紅的攥著自己的衣角。
被稱呼為陸少尉的那個人,看著她這樣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不禁動了動唇,正想和她開口說些什麼,然而,這時,卻是不知從哪兒又躥上來一個人,突然一下,用力拍了拍那陸少尉的肩,然後,沖她嬉笑著說道:「哎喲喲!這還叫什麼連長呀?」
「寧二小姐,難道你還沒有聽說咱們陸連長現在已經升官了嗎?哈哈哈!你該對他改口了,從今往後,你得叫他陸營長!」
「嘖嘖,說不定啊,咱們陸營長趁著這個時候多立些功,以後啊,還能混個將軍當!嘿嘿,只不過,到時候,咱們的陸大營長啊,你可千萬別忘了給我們這些兄弟伙,要留一碗飯吃!」
此時被人喚作陸營長的這位,無疑,便是九寒的親生爺爺陸建國了。
這個時候,他屢次借著押運物資的這個藉口出來,所為的,也不過就是想要趁機多看一眼他一直恨不得捧在掌心裡喜歡的這位寧家的二小姐。
早些時候,他們兩人在寧家時,礙於二者之間的身份,便已是阻礙重重。
直到後來,他好不容易為了她,鼓起勇氣脫離寧家,加入抗戰的部隊,但誰又曾想到,他現在所走的這一條路,何嘗又不是步步危機。
每日每夜裡,他幾乎都在輾轉反側的害怕,會就這樣錯過和她的一生。
然而,現在,他已經知道了,這將會是寧家人最後一次來押運物資。
不得不說,就在這時,他對她的所有情感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
只需再找一個機會,他一直以來,所努力克制著的那些情感,頃刻間便會如炙熱的岩漿般猛然迸發。
然而,他此刻正深邃著眼眸望著她,卻並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夠有那份榮幸能入得她眼。
同樣的,寧玥的心裡這會兒也在擔憂,這不愧是她所喜歡上的他啊!
這麼厲害,才短短三個月的時間,竟然就又從軍部連長的身份混成了營長。
是不是,她若再多隔一段時間不見他,他便很快又從現如今營長的位置直接就變成了團長,師長,甚至是將軍!
關於他的未來,後面更遠的事,這時候即將跟著寧家大部隊一起離開的寧玥根本就不敢多想。
但偏偏就是那多嘴人的插話,很快便引來了陸建國的不滿。
他朝那人眼神威嚴的一瞪,那多嘴的人,幾乎是立馬就被嚇了個渾身顫抖。
好不容易,陸建國站在原地目送著那人灰溜溜的走了。
而此刻,他想再找寧玥說話,偏生又覺得眼前的一切,美得他壓根兒就沒那個冒犯的心思敢上前去打擾。
月光下,她美得像是一個恬靜的女神。
如此輕易地,她怎能隨便降臨人間?
似是在這樣一種莫名的情緒涌動之下,陸建國竟然迷濛著一雙眼,二話不說的就拉拽住了寧家二小姐的手。
然後,他似是感到自己粗糙的掌間,有什麼美好如凝脂玉露般的光滑,他眼神不由一頓,然後就著那張粉唇,不顧耳邊那聲詫異驚呼,就這樣為她著迷的傾身而吻了。
無疑,也正是這愜意而又浪漫的一吻,讓他們兩個人愈發的堅定了自己對對方的心意。
同時,在他們默然無語的對視間,一切無聲,已是勝過有聲。
倏然間,不知是誰,先在對方的唇齒之間,如此親密的開口笑了。
陸建國沉迷在寧家二小姐那樣美好的笑中,他還來不及回味,卻偏偏,猛然間竟是聽得自己耳旁傳來一聲驚天怒喝,「好啊你!我打死你個登徒子!」
「我打死你!打死你!你居然敢……居然敢這樣對我寧家的女兒!我們寧家人,什麼時候有你這樣輕薄了的?」
突然之間,膽敢在這裡一下躥出來,張嘴又說這樣的話的人,乃是寧家老爺子無疑了。
這會兒,寧家老爺子怒從心頭起,當即便不管不顧的一巴掌一下就衝著那姓陸的死小子揮了過來。
然後,還不待他這巴掌徹底落實了,他們這三人的身後面竟是一下又躥出來了一個女聲,在那裡連忙驚呼道:「我的天吶!二妹,你還不快躲?」
這下,寧家老爺子幾乎是一瞬就聽出來了這是他平日裡在家無比懂事的大女兒的聲音。
他乾脆一個惱怒回眸,直接示意她不要在這裡多管閒事!
然而,這時的寧蘭怎麼可能捨得放她一向疼愛的妹妹在這裡,看她受兩個男人的欺負。
即使,這當中其中一個是他們的父親也不行。
這下,寧家老爺子是徹底的氣怒交加。
他們三人在纏鬥了一會兒後,寧家老爺子終是礙於軍部的紀律,什麼也不曾開口說的,直接冷哼著,甩手就走了。
而被他這會兒獨獨留下的兩個寧家的女兒,則是在這裡互相對望一眼之後,又不得不老老實實的低垂著眸回去。
不過,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姓陸的,在寧家人的眼裡看來,竟是還不死心。
未等寧玥這回同意,寧蘭竟然直接默許了姓陸的那人跟在他們後面。
這下,一路上寧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拿什麼話來說自己這個已經深陷愛情這個漩渦里的妹妹了。
沒辦法,她只能妥協的看著陸建國跟著他們一起進了寧家的門。
果然,一等他們進去,寧家老爺子當場就一個茶杯向他們兜頭扔了過來。
這時候的寧玥只以為她的寶貝妹妹和陸建國這人並未互相表明心意,因此,在這之前,她對於家裡所發生的另外一件事,也沒多提。
這會兒,她進了家門,一見自己父親發怒,再抬眸一掃,那不遠處的屋子裡所時不時地展露出來的那一抹醜陋的灰色衣角,便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頗感頭疼的想道,真是不知,他們寧家最近所遭遇的這些到底都是什麼事兒。
總之,在她眼裡看來,那抹擁有著醜陋灰色衣角的主人,定然不會是什麼善茬兒。
至於在這之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無疑,也深刻的證明了這時寧玥極其精準敏銳的直覺。
「你……你還回來幹什麼?」寧家老爺子這會兒正怒上心頭,他轉過身來,便已是一陣的疾言厲色。
不過,由於此刻所面對著他的乃是陸建國和寧蘭兩個,一時之間,倒是讓站在一旁的寧玥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父親大人嘴裡這話到底所指的是誰。
不說寧玥對此不清楚,他們兩個當事人對此也便更加的惶惶無知了。
寧蘭聽了自家父親口中所說的這話,不禁還偏過頭去看了她身旁的陸建國一眼。
然後,她在那裡梗著脖子,卻是眸光倔強的說道:「父親,我承認我方才在軍部裡面那樣做錯是錯了,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上陸……」
「你給我閉嘴!」
寧家老爺子現在顯然沒那個心思來和自家女兒聊這些兒女情長的話。
他此刻正在那裡氣怒地鼓著自己的胸膛,眸光不善的看著陸建國問:「陸世侄,陸營長!」
「我寧某人今天倒是敬你一番好膽量,竟然在這個時候有勇氣跟過來了!」
陸建國聽完寧家老爺子的這番話,這時候也不禁身著一襲軍裝,然後低垂著個頭。
他知道,他今天對寧家二女兒的這樣一番冒犯,自然是刺激到寧家老爺子了。
這一點,是他的錯,他認。
可是,他這一次來,也是想率先給寧家老爺子表達一下自己的誠意,他是真心喜歡寧蘭的,並且是此生非她不娶的那種。
不過,這會兒,按照陸建國最近這幾年跟著他們部隊裡的老大率兵打仗的經驗,也已經粗略地看出,今天晚上,並不是談這些事情的時候。
他站在那裡,有一種感覺,除了今天晚上他主動非禮寧家二女兒的這件事以外,寧家老爺子應該還有別的事情找他,不然,他也不可能那樣突然的就出現在了部隊裡。
陸建國這時聰明的保持著沉默,等待著寧家老爺子的訓話。
這時,寧家老爺子已經給了自家大女兒一個眼神,讓她務必把自己妹妹給帶下去。
實在沒有辦法,寧玥終是得照顧一下自己老父親的面子,把人給勸進房間裡去了。
而也正是這樣,寧蘭尤不死心,她愣是讓自家大姐,偷偷地給她留了一條門縫,然後準備趴在那裡看。
這時的寧玥同樣已經被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妹妹氣得有些不想說話。
她不禁心說,你看什麼看,那陸建國現在可是好歹軍職在身,他們家老爺子難道還真敢讓他在他們家裡斷胳膊斷腿不成?
寧玥儘管想是這樣想,但一向都頗為疼愛妹妹的她,卻仍舊不禁照著她的要求做了。
順帶的,為了也同時滿足一下她自己的好奇心,她不禁把那樣的一道門縫稍稍留大了一點兒。
與此同時,寧家的廳堂里,寧家老爺子已經勉強收斂住了自己方才那樣一副怒火滔天的表情,轉而變成了一陣冷漠的嚴肅。
他此刻正端坐在首位,在那裡冷笑道:「陸家小子,打從你翻山越嶺,一路奔波過來投靠我寧家伊始,我們家便待你不薄吧?」
陸建國聞言,幾乎是毫不猶疑的在那裡點頭,順帶恭謙說道:「的確是不薄。」
「很感謝是有了寧叔父當初的鼎力相助,才能有了現在的我。」
然而,從陸建國嘴裡所脫口出來的本應該是一句十分謙卑且謹慎的話,卻不料,落在這時的寧家老爺子耳里,仍舊成了一陣諷刺。
他在那裡冷嘲道:「既然是這樣,那你便更不應該打我家女兒的主意!」
「你什麼樣的身份,難道你還不夠清楚嗎?」
寧家老爺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陸建國一直緊抿著唇,沒敢貿然答話。
直到就連旁觀者都已經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們這廳堂里幾乎沉默得令人窒息的氣氛之後,陸建國這才稍稍緩了緩語氣說道:「我知道,但……我會配得上蘭兒她的!」
陸建國最後這一句話,說得十分之肯定。
他的語氣里甚至連一絲質疑或是動搖自己的情緒都沒有。
聞言,寧家老爺子不禁眼神格外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然後,緊跟著,他也緩了緩語氣說道:「小子,不是你配不配得上蘭兒的問題,而是你在我這裡根本就沒有機會去配得上他的問題!」
陸建國聽了寧家老爺子這話不禁猛地抬眸,然後眼神不明的望著他道:「寧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寧家老爺子這時不得不凝眸望向陸建國,然後長嘆一聲,狀若疲憊的說道:「早些年,你自己在你們那個村里幹了什麼好事,難道你自己還不夠清楚嗎?」
「未必你還要讓我來跟你重複一次?」
陸建國聞言不由猛地一怔,他眼神猶疑的重複了一下,然後回憶道:「村里?」
寧家老爺子見他這副模樣,像是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一般,不由剛剛才平息下來的火氣,一下又怒了。
他在那裡一邊怒拍著桌子,一邊手指著他,張口說道:「好啊你,一個負心漢!」
「原來我早些年果真是看錯你了!」
「你難道已經徹底忘了嗎?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究竟是不是給一個女人承諾過要娶她?你……」
後面的話,寧家老爺子狀若已經被氣得快要心梗,有些說不下去。
但他此刻仍舊一臉憤慨的盯著陸建國那樣一張鐵血方鋼的臉看,恨不得,這會兒,他真是能用自己的眼神給他看兩個窟窿出來。
不過,這時的陸建國眼見寧家老爺子真要跟他急了,這才不由好生回憶了一番,然後皺眉道:「寧叔,我父母在我十四歲那年就已經過世了,這件事,你不是不清楚。」
「當年,他們確實有跟我提過他們曾經在我年幼時跟我訂過一門親,但是那個跟我一起訂婚,然後捆綁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寧叔,你不該用這個理由,來故意推拒我。」
「但是,」寧家老爺子打斷了這會兒陸建國張口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他在那裡眉眼一派深沉的接話道:「如果那個女人,她已經主動找上門來了呢?」
「什麼?」
寧老爺子嘴裡所說出來的這句話,不僅陸建國不信,就連此刻正躲在門縫後偷聽的寧家二小姐也覺得不信。
這若仔細想想怎麼可能?
這世上哪有女人會這麼傻,在明知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捆綁雙方都素未謀面的情況下,還千里迢迢跑過來上他們這兒尋親的?
再者,如今這個亂世,可不是什麼和平年代,這萬一要是走在路上,一個不小心,傷了都還是輕的,難道就不怕她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沒了?
顯然,他們在場的人,都考慮過這一層。
但是無奈,他們今天的寧家大宅所貿然闖進來的那個女人,還真是口口聲聲說她是和陸建國這人從小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
他們倆的感情,就差沒有給他們形容得情比海深。
就連早些時候,寧家的大小姐寧玥聽了,都忍不住想要誇張的扶額,但是沒辦法,誰叫人家的手裡,又真的拿得出真憑實據來呢。
再說,他們在此之前,也幾乎同樣沒想過,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家的二小姐居然還和這好死不死的陸建國真就給扯上關係了。
所以,今天寧家老爺子胸中的氣怒,也差不多是夾藏了一份這樣的無奈在裡面。
但真的沒辦法,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麼該他們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於是,寧家老爺子思量一番,也就只得讓那位自稱是陸建國這臭小子未婚妻的那個女人,主動出來和陸建國見上一面。
無疑,老爺子的意思是要讓他們當面對質一番。
而這一對質,也可真是了不得。
那位自稱是陸建國未婚妻的女人,一上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把自己拾掇了個乾淨,甚至還偷偷換了身衣服。
寧家大小姐透過門縫,無意間掃到了她那一身的鵝黃色,然後皺了皺眉,回過頭,對自家妹妹說道:「這身衣服,是我前不久才讓父親從滄州帶回來送給你的吧?你這還沒穿呢,怎麼讓她給……」
後面的話寧家大小姐還沒說完,寧家二小姐便已經蹙眉憂思道:「當時我是覺得這件衣服的袖口處,做工有些差了,正準備拿去洗衣房讓人幫忙給改改,誰知道……」
寧蘭後面的話也沒說完,但她話語裡的意思,寧家大小姐同樣也已經猜到了。
不用說,這下她們兩姐妹在那裡對視一眼,兩者這會兒是個什麼心態,幾乎只需一個眼神便能瞭然。
只不過,她們這兩姐妹倒是也沒多話,很快便又回過神來,透過門縫把這件事的後續發展給繼續看了下去。
她們只見那女人此刻正一臉哭哭啼啼的拉著陸建國的衣袖,在那裡使勁兒搖擺,順帶還哀嚎連天的說道:「建國哥,你就是忘了誰,你也不能忘了我呀!」
「我可不是別人,我是你的妹妹!我是徐永芬!徐永芬!」
陸建國看著她這副模樣,一時之間眸光複雜,估計短暫的時間內,也難以說清自己這會兒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總之,他面對這個女人是十分坦然地給寧家老爺子說道:「寧叔,抱歉!」
「她的確是和我一個村子裡的人,但我並不怎麼認識她!她突然之間跑到你們寧家來找我的事,我也的確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寧家老爺子在陸建國張口說出這番話之前,他便已經在那裡猜測了。
他是在沉眸想,這樣一個女人,陸建國他是會直接承認和她的關係,還是一見到她,就立馬否認拒絕。
雖然,他們兩人現在所進行的這一番對質,並不能算得上寧家老爺子他對他人品的試探,但好歹,這是一場了解人心的機會。
寧家老爺子想到這裡,便不禁沉了沉眸。
尤其是,他在聽到陸建國嘴裡此刻的說辭時,所思所想的難免更多一點。
他們幾人在那裡沉默片刻之後,寧家老爺子繼續開口:「你倒是告訴我,這件事你該怎樣處理?」
「你知道的,我寧家一向不養閒人。」
寧家老爺子的這句話說得意有所指。
陸建國不禁對著他點點頭,然後思量一番開口道:「寧叔,你放心,我會把她帶去部隊,讓我們手裡的人,先來審查她一番。」
陸建國說完這句話,徐永芬幾乎是當時便愣在那裡了。
只不過,寧家老爺子卻是對此意味深長的點點頭,然後道:「你再讓人下去多查查也好,畢竟,人家可是知道你們陸家先輩可是從宮裡御醫退隱的事。」
「再說,這終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娶,也得娶。」
------題外話------
南風已經卡文……卡文……
據預測,徐永芬此人,那個年代的戲精本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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