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木浸淫江湖許久,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
今天得見大魚,他內里鉚足力氣,面上雲淡風輕,聊軼事,談傳說,當真是把口才發揮出了十成十的水準。
不過,一直被默默注意的方總卻波瀾不驚,只是喝著茶的聽個熱鬧。
鄭木對比並不失望,這些只是零敲碎打,有用最好,無效也行。
席間聊著聊著,也許是見到內地首富在此,不知不覺就聊到了闊氣。
這位說酒,那位說玉,車子票子,言語上一片熱鬧,暗地裡你比我比。
王風益見方總只是喝茶,說了句:「方總,你那法拉利可是咱申城的第一輛,開著怎麼樣啊?」
「還行。」方卓微微一笑。
王風益又問:「聽說搜狐的張總送了一輛勞斯,平時怎麼不見你用?」
方卓對眼前的場面其實是有些厭了,今天是來看變蛇的,怎麼還不變蛇?什麼時候變?到底是怎麼變的?
他沒提把車送給張紅力的事,淡淡的說道:「勞斯有點硌屁股。」
王風益哈哈一笑:「這就是我不買勞斯的理由。」
眾人都跟著笑。
但笑完之後,客廳里確實不再提什麼闊氣的話題,方總兩句話把調子抬的有點高,總不能在他面前聊什麼項目投資吧,聽說那半導體企業都是以百億計。
鄭大師同樣在笑,觀察著聊天氛圍,覺得這種情況不露一手是不能顯示自己非比尋常。
他沒有急,等到王風益忍不住提及這一趟目的,開口應了下來。
果不其然,鄭大師注意到方總終於流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空盆來蛇,仗之行走江湖的絕技。
客廳里桌椅挪開,留出中間一片空地。
大師的徒弟取來鋼盆。
鄭木則是脫掉了上衣,示意光溜溜的手臂沒有夾帶。
「來來,你們看看這盆,不要覺得我在這盆里做手腳。」鄭木彎腰拿起盆,遞給賓客檢查,還特意對方總說道,「方總,你敲敲看,聽聽聲音,裡面可不空。」
方卓接過鋼盆,用食指在不同部位扣了扣,聲音挺悶,確實不是有暗藏空格的模樣。
鋼盆傳閱一遍,回到鄭木手中。
鄭大師又瞧見方總在打量自己腳下的瓷磚,自信滿滿的說道:「方總,你是不是以為地下有什麼蹊蹺,來,你踩踩,聽聽聲響。」
方卓確實好奇,真就上前幾步,用腳跟磕了磕,既沒空鼓聲,也很牢固,不像有機關。
這……這真能變出來?
他回到原位,注視著大師接下來的動作。
鄭大師見大家都準備完畢,把盆放下,自己先敲了敲,然後笑道:「我先燒點紙,放在裡面,然後用意念就能變出蛇。」
徒弟上前遞了一小片紙,又在盆前放了個小碗。
鄭大師蹲下去,示意可以開始了。
徒弟點燃紙,放在碗中。
鄭大師拿起盆把碗一蓋,鬆開手,單膝著地,空手一抖,說道:「好,盆里已經有了蛇。」
短短也就一秒鐘的時間,這讓方卓頗為驚愕,這就發功完畢了?
鄭大師讓大家往後走一走,免得被蛇嚇到,然後自己雙手慢慢抬著盆,露出間隙。
這期間,王風益和方卓都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位大師的動作,注意著他的胳膊、手以及盆,但是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多餘的動靜。
鄭大師一手扶盆,一手敲了敲盆側,當真便有一條蛇鑽了出來。
「嘖,大師變出來了!」
「真的是蛇啊!」
賓客里同樣有第一次見到大師空盆來蛇的神通,驚嘆出聲。
但這還沒完,鄭大師又敲了敲,第二條蛇也爬了出來。
方卓一直在瞧著這位大師的周圍,並沒有看出來什麼玄虛。
最後,第三條蛇也爬了出來。
鄭大師收功,頗有些得意的說道:「我最多可以變來33條蛇,今天就3條吧。」
徒弟們上前捏住往外爬的三條蛇,然後又走一圈給賓客們展示。
活生生的三條蛇,童叟無欺。
眾人看完,再次稱讚大師的這一手空盆來蛇。
鄭大師穿上衣服,笑著回應了這些讚許聲,又看向方總,問道:「方總,怎麼樣?」
方卓全程沒發現端倪,心裡也很驚訝,覺得這手變蛇確實不虛此行,點頭道:「鄭大師這個空盆來蛇讓我開眼界了。」
這是方總今天難得的情緒顯露。
鄭木開懷大笑,說道:「等以後有時間,歡迎方總到我們萍鄉做客,到時給你變些好玩的小把戲。」
方卓笑了笑,說了兩句客套話。
眾人重新坐下。
這一次,鄭大師開始聊他的傳承,七歲上峨眉,六年有所成,後來還學會了一手嶗山道士搬運法,又有別家真傳。
方卓聽著這一通聊,心裡還在琢磨剛才見到的表演。
所有的環節好像都沒找到破綻,那麼,到底是怎麼變的呢?
不過,他也沒有糾結太久,人家吃飯的本領,瞧不出來就瞧不出來吧,就當是滿足一次獵奇心理了。
這就像什麼?
就像外界也很好奇當初的長虹上下領導怎麼忽然變得團結一致。
內里玄妙,不可盡知。
時間到了中午,午餐上擺了不少野味和海鮮。
觥籌交錯,眾人敬酒。
方卓沒什麼興致喝酒,抿上一口倒也沒什麼人敢勸。
鄭大師幾杯酒水下肚,飯桌上不再聊江湖趣事和氣功傳承,聊起了他的人脈關係。
他在贛省著實有很不錯的迎來送往,而提了提家鄉,又聊起這次在申城見過的領導。
「這次來申城,真是看到了咱們經濟發展的氣象。」
「我見了裘領導,和他相談甚歡,打算回去之後再送給他一塊靠山石。」
鄭大師侃侃而談。
王風益剛想接腔,卻見方總看了自己一眼,雖不知什麼意思,說話欲望卻止住了。
方卓笑吟吟的喝酒吃菜,心裡轉著老領導的念頭。
他聽說過這位大師的背景,只是不知道現在的背景是串在哪裡,況且,這種人說話真假摻雜,老裘真有什麼動靜,回去問問便知。
鄭大師吹噓完人脈,又有人借著酒意詢問風水和運勢,正是那位做海鮮生意的廖寅勇。
「你伸手,我看看你這手相。」鄭木喝了酒,先看了手相,又認真觀看廖寅勇的面相,點評道,「廖總的運勢不錯,但恐怕未來想要像方總這樣大富大貴是不行了。」
廖寅勇一愣,笑道:「我哪能和方總比,就這樣不錯下去也就心滿意足了。」
鄭木微微點頭:「知足常樂,廖總是個有福之人。」
王風益有點好奇:「大師,你給我瞧瞧。」
鄭木也是讓王總伸出手來。
他用指甲點著王總的手心,又左右端詳王總的面相,嘆道:「王總,你的運道是有貴人相助才一路興旺,但是要注意一個問題,未來五年的桃花運有些旺盛了。」
王風益一愣,哈哈大笑:「旺盛好,旺盛好啊,大師說我有貴人相助?」
鄭木頷首,瞥了一眼方總。
王風益又是大笑,連忙起身給方總敬酒:「方總就是我的貴人,今天被鄭大師點出來,這得多敬一杯。」
方卓笑著抿了口酒,調侃道:「我聽這話里的重點是桃花運,到底是桃花運還是桃花劫?」
王風益幹了一杯酒,扭頭又去看鄭大師。
鄭木笑而不語。
王風益嘿然。
鄭木又評了一位賓客的運道,還提及他的過往挫折和家裡情況。
這位直呼大師算得准,連連敬酒。
鄭木喝了一杯,又提起酒杯,目光忽然落在方總臉上,也不喝酒,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神色漸漸變得凝重。
飯桌上見到這個陣仗,都安靜下來。
方卓自若的吃了一口菜,笑道:「鄭大師是看我面相呢?有什麼不妥嗎?」
鄭木表情嚴肅,沒有回答,認真道:「方總,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手相?」
方卓攤開手。
鄭木看了左手,沉吟不語。
方卓等著評價。
鄭木似是有些為難,先把杯中酒一口氣喝完,然後才慢慢的說道:「方總,實不相瞞,我也不敢打包票,似乎,你這十年之後或有小小一劫。」
他本以為經過這麼多的鋪墊,又是空盆來蛇,又是人脈經營,又是相術展現,多少會勾起方總的一點興趣,算是留個鉤子。
所謂,一驚二問三送四賣,這個驚就得有氛圍烘托,就得開個好頭。
然而,就在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鄭大師的眼神和方總的目光一對,自己心裡先是一驚。
這人,這人怎地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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