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易雄在那邊的吃癟,很多老師只覺得有種惡有惡報的痛快。
其實在中午的時候,不少科任老師,班主任都拿到了自己所教的班級的成績情況,而譚慶川也走轉詢問過,那個時候,他們其實就知道了譚慶川班級的考試情況,和程燃的名字了。
很多人驚訝於譚慶川的沉穩,這和王奇那邊一得到成績,仗著一個宋時秋就張揚無比的狀況,形成鮮明對比。
當譚慶川詢問到了那個既定的結果之後,他對這些老師不動聲色的請求,「能不能,先暫時讓這個消息,壓一下?」
很多老師一結合想到下午的期中總結會議,他們就明白了。有老教師回應,「譚老師,我這科啊,的確還沒進行統計呢,會晚一點出來。」
也有年輕老師當即表示,「譚老師,你放心,如果還有其他人問過來,我不會透露的。」
其實王奇的咄咄逼人,年級上老師們是看在眼裡的。譚慶川這樣一個老實人,偏偏就因為是模範教師,遭到王奇不斷的攻擊和打壓,很多人從心底為其打抱不平。
這口氣一直都憋著,在這種時刻,譚慶川「振臂一呼」之下,幾乎所有的科任老師都響應起來,加之王奇的自大錯覺,硬是將他可能得到的信息給封鎖了。
由此總結會上,王奇可以說是一敗塗地。
而私底下,很多得知這件事的老師們,都對譚慶川是刮目相看。
人家是老實人,但並不代表著就是冤大頭,人就傻。
在逆境中的反擊,那叫一個凌厲果決。
薑還是老的辣啊。
……
譚慶川開完總結會,下午聽到自己班教室傳來那陣轟鳴,他就微微一笑,在最後快放學的時候,他一步邁入教室。
科任老師和他點了點頭,已經講完了卷子的老師提前先走了,把最後的時間留給譚慶川。
譚慶川環顧全場,最後目光落在程燃的身上,微笑道,「程燃同學的事情,大家想必也已經知道了,年級最高分就出在我們班,但是,我們班平均分卻不是最高的,這讓我這個面子,也不是太光彩。」
眾學生雖然都是少年人,卻也從這話里聽出了端倪。心想自己這班主任老譚還真是不要臉啊,一個年級狀元,他現在也不滿足了,敢情已經打起了平均分第一的雙料冠軍念頭啊。這是要當這一屆學生的班主任一哥?
誰給了他這樣的自信?
「大家要以程燃同學為榜樣……來,我們抓緊時間,把今天早上沒講完的試卷講完……一會放學可能占用大家一點時間,我只說兩分鐘……」
又是只說兩分鐘!
教室里,哀鴻遍野。
……
……
等譚慶川足足多拖堂了二十多分鐘,回家之後,老婆趙青已經「啊!」得撲了過來。
「老譚,是真的嗎?今天幾撥人在我面前提到你在總結會上的表現了!說你氣定神閒,不慌不忙的發言,把王奇狠狠訓斥了一通,那個王奇全程鐵青著臉,你都不知道他們形容描述王奇那坐立不安垂頭喪氣的樣子,果然都是些老師啊,惟妙惟肖的……這院子裡,大家都為你感到揚眉吐氣!都說讓王奇這樣的小人得逞了,以後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都在感謝你反擊了他的氣焰。」
譚慶川看著自己老婆,從這張雀躍的面容上,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兩人都在師範校,隔著兩個城市偶爾才能見面的模樣.
他穿著現在看來土到掉渣的黑藍工作制服,在綠皮火車上顛簸十幾個小時,風塵僕僕的到她的學校去找她。
那時她扎著辮子,穿著精心打理碎花襯衣,令人怦然心動,就是幾十年後想起來,也依然如昨。
不知什麼時候,兩人結婚有了孩子多年,便開始為各種生活瑣事爭吵,照顧老人的壓力,孩子的奶粉錢,學費,各種各樣的費用,現實無法逾越的鴻溝,壓在他們的頭頂。他越來越沉默,成為了別人眼中的老實人,老好人。當年小鳥依人的趙青,也被歲月帶走了青澀,變得刻薄,嘮叨,成為了每天只會數落他抱怨的家庭婦女。
這一刻,仿佛年輕時候的他們,又重新歸來。
「馬衛國是不是說了讓你挑大樑這種話……啊!我們的房子是不是有望了!」
譚慶川微笑著,點點頭,「十拿九穩!」
趙青一瞬間眼睛都紅了起來,忍不住捂住嘴巴。
這麼些年,老譚在工作上唯唯諾諾,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這麼一潭死水般過著生活。有時候趙青和他吵架,看不慣的其實並不是現實的窘迫,而是譚慶川的這種模樣,這種性子。讓她看不到未來,讓她一想到也許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還是如現在一樣,甚至更為滑坡的生活……就讓人絕望。
絕望誕生那些失望和爭吵,讓生活失去了本來的模樣。
然而,在這一場衝突中,反倒譚慶川重新振作,勇於戰鬥並取得了豐碩成果。讓趙青一時間心底壓抑的那些憤怨,終於一掃而空。
也真的是揚眉吐氣。
譚慶川已經拍上了趙青的後背,「哎,你看你……哭什麼……」
「大房子,我們就要有大房子了!兒子終於有自己的房間了,怎麼不哭,幾十年了……你總算有點出息了!」
……
之前初一中升上來的學生,一直被篤德中學來的學生壓了一頭,很多方面,都說不上話,而篤德中學的人,也長期是一副貴族學校天生高人一等的架勢,但是這裡面,最優秀的宋時秋在成績上遭到這麼當頭一棒之後,篤德中學血統的這些學生們,終於重新開始審視起了原本他們看不上的一中學生起來。
這個結果直接打破了歷來篤德中學出來的學生在成績上高人一等壓人一頭的魔咒。甚至現在篤德中學出身的學生,到處打聽這個程燃的來歷。
然後有關程燃在當年初一中的那些傳聞,也在年級上面傳開了。
「據說這個程燃是中學最後一學期的時候突然發力,在初一中以班上中下游的成績,直接破頂,成為了全班第一!說是當年初一中最大的一匹黑馬了!」
「我知道的還不止於此,那邊有人說,他還曾經在文化牆比賽中,辦了一個文化牆板報,至今那文化牆還在初一中展覽,甚至校長還找了記者,拍了照片,上了山海市報紙,那文化牆的報紙照片還進了校史!」
「據說那文化牆畫的是海爾波普彗星的軌道,極其詳盡,而且把歷史事件結合了進去,繪畫也很厲害啊他……」
「真想看一看那副文化牆什麼樣子的啊……」
聽著自己這些原篤德中學的校友們彼此談論著程燃,齊盛表情有些僵硬。
他還是沒料到,程燃成績,居然能好到這樣的地步……
但又有什麼關係?
他不在乎程燃是否考了年級第一。他只是在乎,程燃和姜紅芍走得很近,這讓他不可容忍。
程燃現在考了第一又怎麼樣。
自己,可是已經對姜紅芍,告知了他當年那些無恥的事情,如何指鹿為馬陷害蔣波。
你成績再好又怎麼樣……只要姜紅芍知道你是個怎樣無恥的人,那也就夠了。
她會疏遠你,然後把你驅逐於她的世界之外。
最終,勝利的還是……自己啊。
然後齊盛在這個下午,看到了收發室擺著的,來自蓉城十中回給他的信。
有的人,你僅僅只是看到她的筆跡,她所書寫過的痕跡,都會心跳不已。
齊盛看到那封信,上面用熟悉的筆跡寫著「齊盛收」的字樣。
他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那是只屬於他的,和遙遠的她之間的,那令人心癢難耐的聯繫。
說到底,他甚至要感謝程燃了,讓他和她之間,建立了共同的話題和共同指責的對象。
齊盛拿過信封,捏了一下,心卻有些微沉。
因為當時他寫給姜紅芍的信,是厚厚的一疊紙,感情充沛,洋洋灑灑,恨不能把胸臆舒展。
但回信的這信封,是最普通不過的牛皮信封,單薄得讓人心疼。
他壓抑著澎湃的心情拆信,抽出了裡面的那張薄紙。
那只是三指寬,普通作業本紙質的一張紙扉。
就像是寫信者隨手從手邊的一個本子上裁下一截,又隨便用一個信封裝了,丟進信筒里。
齊盛手有些抖的拿正那紙扉。
上面是一行字,漂亮卻凌厲,像是一把刀。
「程燃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從任何其他人那裡,聽到半點對他的惡意揣測。
煽惑和諂媚從來不會出自偉大的心靈,以此為戒吧,齊盛。
不要給我寫信了。
我也不會回了。」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像是晴天一道霹靂,劈碎了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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