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胞胎吃完碗裡的還想吃,被盈芳勸止了。
小孩子消化力弱,不宜多吃。兩三片嘗個鮮足夠了。
蕭老爺子心疼娃:「這麼薄的肉,多吃兩片不打緊吧?」
「爺爺,不止陽陽他們,你和夏爺爺也別多吃,每種口味嘗個一兩片就好了,多了不易克化。」
老爺子嘴角一抽,早知就不插嘴了。
夏老瞪他一眼:這麼香的肉,老子還想就著鹿血酒多吃幾塊呢!都怪你個蕭老頭!
要說其他方面,對二老素來是有求必應。但涉及他們的身體,盈芳一向說一不二、沒商量。
三胞胎見老太爺出馬都沒能搞定他們娘,乖乖扒完飯下桌,帶著金虎遛彎消食去了。
兩位老爺子想到碟子裡的鹿肉吃完就沒份了,心裡那個肉痛,剩下的肉愣是嚼上二三十次才下咽。
倒是向剛、小李兩個年輕人,陪著蕭三爺、蕭大伯敞開肚皮吃得最歡。
不過後遺症也大。
那一宿,盈芳被男人折騰到天光微亮才睡下。
姜心柔和春妹也半斤八兩,要不是一貫以來的生物鐘使然,睡到日上三竿都不定起得來。
盈芳不由同情蕭大伯。鹿肉的後勁委實不小,從她男人幾次三番壓著她索取就知道了。
起來一看,蕭大伯氣色還蠻好的嘛。
一大早就在隔壁院劈柴了,劈出足夠用上三五天的柴禾,攤在太陽底下曬;完了陪兩位老爺子沿著江邊散了一圈步,回來幫著加固屋頂、清掃牛棚……總之一上午沒見他停過。
盈芳擔心他會不會太累。
她爹意味深長一笑:「累?沒有的事!誰讓他沒媳婦兒,沒媳婦兒的人就這麼慘!」
盈芳:「……」老爹你這麼損你兄長真的好嗎?
……
越臨近過年,盈芳家的大灶、煙囪越忙活,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上工。
盈芳考上京都大學的好消息,通過電報告知了遠方的親朋。
呂姥姥一家安心了。
蕭二伯一家說要來寧和過年,順便給盈芳慶祝。
蕭三爺也想給閨女好好辦個升學宴,這不就忙碌起來了。
男人們進山打野味。打來的野味一半留家吃,一半進城換各種票證。
要買的東西多了——白糖、紅糖、布匹、針線、菸酒、茶葉、鄉下難弄到的江鮮、水果以及肥皂、牙膏、衛生皺紙等日用消耗品……另外還要稱些孩子們喜歡的雞蛋糕、秤管糖、豆酥餅、無花果絲等行俏零嘴。
三胞胎由春妹帶著跑街心公園放米炮、捏麵人,回家幫著他們姥爺扎燈籠、壘米糖。
盈芳要忙的事就更多了,要準備一家老小過年的新衣、新鞋;要炮製一些常用藥材;山上撿的栗子,堆久了容易爛,想著剝殼碾碎了做成栗子糕。
好在有她娘和福嫂在,像炒芝麻花生瓜子、炸麻花油角肉丸等比較費工夫的活,都不需要她插手。
一家人分工合作,忙得熱火朝天。
終於趕在紛紛揚揚的大雪片造訪寧和縣前,備足了過年的食材、過冬的保暖物資。
趁著地面的雪還沒積起來,盈芳背上竹筐進城寄送年貨。
蕭二伯一家今年要來寧和過年,就不特地寄了,寄過去也未必能趕上。大雪冰封的,包裹寄到對方手上還不曉得要幾天呢。
因此要寄的就五件——省城的雙英嫂子家、玉香嫂子家、郭曉明家、時不時有書信往來的陳旭亞,還有運城的李建樹父女倆。
李建樹這幾年偶爾會讓甜甜給自家寄些運城特產以及一些稀缺票證。
向剛在群英寨的炊事班建起來之後,曾跟李建樹聯繫過。想著他腿腳不方便,問他要不要來群英寨搞後勤,甜甜可以轉到寧和讀初中。離得近了也方便照顧。
豈料李建樹拒絕了,說是爺倆在運城過得挺好。
李建樹腿腳不便是事實,但還有手啊。他沒當兵前,跟著村里木匠學過簡單的木工活。便經常給街坊鄰居箍箍木桶、木盆、修修家具,以此換些米麵糧食。
甜甜讀書好,放假時教房東家孩子學算術,房東孩子跟著她學了一段時間,期末考試得了雙百,房東一高興,送了甜甜十斤玉米面。街坊鄰居知道後,紛紛牽著孩子、拎著米袋來找甜甜補習。
城裡人對孩子的教育比鄉下重視。畢竟考工廠的學徒工是要具備一定文化成績的。
這麼一來,爺倆填飽肚子是夠了。就是缺需要票證的日用品。
盈芳在和甜甜通信時,除了三不五十給她夾幾張工業券,另外常會給她講一些古籍里看到的日用方子,譬如花瓣制胭脂水粉,皂莢制洗手潔面膏。
這些東西所需的配方不複雜。李建樹爺倆租住的房子位於城鄉結合區,離鄉下近得很,要搜集並不難。做出來了可以跟街坊鄰居換點所需的票證。
出於感恩,每逢年節,甜甜總會給盈芳一家寄些運城特產,另外還有她自製的胭脂水粉、洗面膏。
一來二去,兩家的情誼倒是越來越深厚了。
在郵局把五家的包裹寄出後,盈芳送了一籃雞蛋給李四嬸。
李四嬸對雞蛋鍾愛有加,每次都讓盈芳給她捎點。做為回報,她也會給盈芳弄些魚票、豆腐票啥的。
果然,看到一籃足有五六十個的雞蛋,李四嬸笑得合不攏嘴,拉著盈芳不停說:「你可真是我們家的福星。我兒媳婦前幾天剛生,正愁沒東西給她補營養,你就給我送雞蛋來了。而且一送這麼多,足夠她吃到出月子了。」
不由分說,塞了一盒單位剛發的年貨——柿餅乾給盈芳,讓她帶回去給家裡孩子吃。
盈芳推辭不過,就收下了。
出了郵局又奔火車站。
站長不在,她就把年貨都放在陸大姐那兒,反正兩份一樣的,各一條臘肉、一包菌菇干、兩斤炒核桃。
陸大姐欣喜地道過謝,拉著她問考上哪個學校了。
盈芳靦腆地笑說是首都的大學,惹來陸大姐嘖嘖稱讚,完了拉開腳邊的矮櫃門,拿出一包桂圓乾、一袋半斤裝的雞蛋餅、兩聽桔子罐頭。
「每次都讓你破費,今兒個該我表表心意了。這是我們站過年發的福利,你拿回去給孩子們吃。客氣話不要說了,趕明你去首都上大學,我還要托你幫我捎點這邊買不到的時新貨呢。」
盈芳笑著道謝,隨後說:「你想買首都那邊的時新貨,現在跟我說也可以啊。我開學要等下半年,但我二伯一家是京都的,今年要來我們家過年,你有什麼要捎的,我給他們掛個電話,托他們帶來……」
陸大姐驚喜道:「真的?那感情好!我跟你說,我閨女明年打算考紡織廠的會計學徒工,一直說想買件布拉吉來著。我一開始連布拉吉是啥都不知道,聽她說了才知是連衣裙,好像還是國外傳進來的,只有北方大城市才有得賣。咱們這兒連省城百貨大樓都看不到呢。」
陸大姐一邊說一邊要掏布票和錢給盈芳。
盈芳按住她手說:「大姐,錢不著急,等我把東西拿來了你再給也不遲。你先把你閨女的尺寸報給我。」
「哎哎,好。」陸大姐扯了張廢紙,抄下她閨女的衣服尺碼。至於花色,說是讓盈芳親戚看著買就行了。據說布拉吉賣得很俏,往往一上櫃就被愛美的姑娘們挑走了,能買到就不錯了,誰還想著挑揀花色。
「行!那我回去就給我二伯母掛電話。」盈芳拍胸脯保證。
眼瞅著窗外雪花片越來越大,盈芳不再逗留,告別陸大姐,直奔老大爺家。
老大爺家這兩年日子好過多了。去年大革命宣告結束,今年又恢復了高考。
甭管考不考得上,起碼是條出路。老大爺的三個兒子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都去考了。
盈芳還不知道他們考得如何。
「考上了考上了!兄弟三個都考上了!多虧小芳你啊!」老大爺的小兒媳開門見是盈芳,一邊迎她進屋烤火,一邊報喜,「大哥考上了江城的化工學院,二哥考上了運城的機械學校,我家那口子被省城的農業大學錄取了!」
這可真是好消息!
老大爺、老太太得知盈芳來了,都出來相迎。
在他們心目中,盈芳儼然是他們家的大恩人。
早幾年困難得溫飽都難以維繫時,是她給了他們一家子活下去的希望。
前兩年,老太太遭人欺負得臥床不起,是她和她的家人幫他們度過了難關。
今年,要不是她送來的幾套複習資料,三兄弟也不可能考出這樣好的成績。
一門三個大學生,擱條件相對寬裕的工人家庭都培養不出來,何況是過去十年間被打成黑|五類的倒霉人家。
「縣領導昨兒來慰問了,送了些米麵過來。新時代來了,苦日子結束了。」老太太抹著眼淚抽噎。
盈芳握著她手柔聲勸:「沒錯,大娘,要不然怎會有苦盡甘來這個詞呢?」
「沒錯沒錯,我這是高興的淚、開心的淚,不難過不難過!」老太太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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