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自昨夜料敵小勝之後,心下卻甚是驚異,自己本料山東之境全無對手,哪知竟險些被一個小小孩童給算計了,損兵近千又傷了手下大將夏侯淵,更是令他鬱悶心痛不已。
曹營一小帳內,曹操正與郭嘉、荀攸等人商討軍機,互夏侯惇急報入內道:「主公,剛剛巡營小校發現一名敵軍在偷窺寨柵,我忙整兵追過去,人已跑了,卻在那撿到此物。」說罷將一尺余長錦盒放於案上。
曹操所在營帳自來神秘,只有最高一層的將領謀士方知地點,並且為了不為兵士知曉也不得隨意出入,一般士卒根本無法直接通報軍情,都是通過一層一層向上稟告,最後由大將前來報告。
平時戰鬥看似曹操與士卒共同進退,實則他早就準備了許多高手死士暗藏在自己身邊軍士之中,一旦情況有變,立即保護曹操脫離險境,這也是他戎馬一生中無數次成功逃脫的秘訣,而秘訣的關鍵就在於----曹操非常多疑。
當下見到錦盒,曹操眉頭立即緊皺起來,沉聲問道:「可看清是哪支部隊?」
夏侯惇回道:「問那小校,說似乎是北海軍服飾。」
曹操點點頭,令夏侯惇照顧夏侯淵傷勢去了,自己則圍著錦盒踱起方步。
踱了半晌,方才抬頭問郭嘉等人道:「眾人以為此時如何?」
諸人目光緊鎖案上錦盒,也都搖頭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大夥都不是神仙,隔空猜物的本事是不可能有的,唯有郭嘉尚算絕頂高明,目光中似是微微一沉。
曹操何許人也,察言觀色的本領自然不在話下,當下急問郭嘉道:「奉孝以為若何?」
郭嘉倒是不急不緩,從容地道:「若真是辛銳所送之物,定然不會是北海名產。」
眾人皆倒,曹操也是哭笑不得,顯然郭嘉幽默成性的老毛病到底沒憋幾天又發作了。
只見郭嘉起身走到錦盒前,說道:「究竟是何禮物,打開一看便知。」說罷便欲伸手打開。
「慢」,曹操急止道:「只恐盒內有詐,若是那辛銳小兒造個機關在盒中,抑或灑上什麼毒煙……我可聽說這小子是崆峒山老道之弟子,自出娘胎便被抱走,恐怕有些異術!」曹操想像力與疑心病是一樣既多且大。
郭嘉笑道:「無妨,在下微末賤驅,為主公而死也是值得。」說罷又欲去開。
曹操急忙拉過郭嘉命他坐定,一邊拿起錦盒,步出帳外,帳內諸人均面面相覷,不知曹操獨自出帳是何意,唯郭嘉、荀攸二人笑而不語。
少頃,曹操還帳,手中錦盒已然開啟,另有一尺帛絹拿在手上,只見曹操揚起帛絹大笑道:「辛銳小兒誠是欺我至甚,敢以書信來勸我退兵,我料他必是一戰膽寒,今夜我等便可進軍徐州。」說罷將絹書遞與眾人傳閱。
顯然曹操剛才是繞營寨找個士卒來打開錦盒,疑心之重,不言自喻。
書略曰:「銳自昨夜得拜君顏,甚感將軍之威。向者,尊父曹侯,實因張闓不仁,以致被害,非陶府君之罪也。目今黃巾遺孽,擾亂於外;董卓餘黨,盤踞於內。願明公先朝廷之急,而後私仇;撤徐州之兵,以救國難:則徐州幸甚,天下幸甚。濮陽之地,干係甚大,乃公立身之根本,今有親信探告銳曰:雙口之狼,欲吞併州郡,此地不久當失,望公慎察之。僅以素書,聊表敬意,來日再會,莫忘此言。」
荀攸看罷,對正在得意的曹操道:「主公,此書前半雖有怯我軍之意,後半提及濮陽、兗州,還有那雙口之狼,卻是何意?」
曹操擺手道:「兗州、濮陽乃我之根本,但我已荀彧、程昱等文武諸人以重兵守把,當保無恙。至於這雙口之狼,簡直是市井妖言一般,哼!想必是那辛銳小兒用來詐我的虛捏之詞。」
曹操話罷郭嘉忽然劇咳起來,震得在場諸人都是一驚,曹操見狀關切地道:「奉孝身體自來欠佳,還要好好調養,不宜勞累過度才是,就請先回帳歇息。」
郭嘉感激地望了曹操一眼,調息良久才緩緩道:「主公,此事只怕絕非空穴來風,辛銳這人自昨夜一戰來看,帶兵有方,極富謀略,只看他陣前三將所帶只數百精兵,就絕非易與之輩,今日莫名寫此信函,定然大有深意,不可不防。」
曹操寧肯不堅持己見,也絕對對郭嘉言聽計從,見他如此觀點,遂斂容正色道:「奉孝之言亦不無道理,既如此,可速派哨騎前往濮陽打探,若有異動,我軍即刻便啟程回撤。」
郭嘉點頭道:「主公英明,我以為今日便可後撤五十里,這樣亦可迷惑徐州之軍,猜不出我軍動向,免得屆時倉促生變。」
曹操聞聽郭嘉此言,仿佛堅信濮陽真的會有不測一般,心下頗為不悅,但又想及郭嘉自投奔自己後,每戰皆料敵先機,有神鬼莫測之智,故面上並未顯露出來,而是很痛快地接受郭嘉建議,命夏侯惇、于禁斷後,大軍徐徐後撤五十里紮營。
徐州城,人們臉上終於稍見笑容,連日來頻遭曹軍圍城攻擊,令城中人心惶惶,乍見曹軍兵退,百姓歡呼雀躍,大戶甚至鳴鑼擊鼓,一時竟似過節一般。但誰也不知此刻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在悄然彌散。
州牧府中,曹宏向陶謙進言道:「主公,今曹兵已撤,徐州之圍暫解,不若命辛小將軍出城屯紮,以御曹兵;若是在城中駐的久了,恐生他變。」
陶謙也不知被曹宏等人灌了什麼**,平時正直仁厚卻每每對曹宏的進言無有不應,更是溺愛陶商,以致於這陶大公子在徐州城驕橫跋扈,搞得烏煙瘴氣,雞犬不寧,百姓們多有怨言。
當下陶謙聽罷曹宏之言,微微點頭道:「也好,那你就速去館驛,請小將軍前來商量。」
曹宏應諾,躬身退出正廳,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
出得門來,曹宏轉身方欲前往館驛,卻見辛銳引孫乾、太史慈前來,兩下相見,辛銳先一步上前拜會道:「曹主簿好。」
曹宏皮笑肉不笑回道:「小將軍好,正巧府君有事相請,遣在下前去館驛拜會,哪知小將軍卻來了。」說罷又引著辛銳等人折回大廳。
辛銳對陶謙施禮問候罷,不待陶謙開口,自先說道:「在下前來,和府君有一事相商,目下曹軍已後撤,定是老巢出了大事,想必不日便會撤盡,因此我想將北海軍士移於城外駐紮,一則監視曹軍動向,再則強賓不壓主,恐生嫌隙,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陶謙本就是為此事相請,那還再有他話,忙道:「既如此,就依小將軍之意。」接著乾笑道:「老夫今日相請,其實也是為此事,哪知小將軍早有主意,倒是老夫唐突了。」
辛銳也不在意,拜辭陶謙就前去整兵開拔,曹宏喜不自禁,也趕忙出了州牧府,鬼鬼祟祟前往陶商府中去了。
陶商府內密室,曹宏安坐椅上,奸笑道:「曹兵新撤,城內人心必然鬆動,我剛又說動那老頭調北海軍士出城駐紮,城內再無妨礙;依我看,今夜便可舉事。」隱然將辛銳帶軍出城算做自己功勞。
陶商此刻倒像個乖巧的孩子,忙著為曹宏端茶倒水,聞言大喜道:「曹公神算,世所罕及,我大事若成,當拜曹公為首輔大臣,參贊軍機。」
這首輔大臣自然便是徐州城的第二把交椅,而參贊軍機又如同掌握了徐州兵權,本來對於一個州牧府主簿來說本來絕無可能,但此時在二人的奸計下似乎亦不是遙不可及。
曹宏當然樂不可支,當下一狼一狽,在密室里高談闊論,不時傳出奸狡笑聲,一股濃霧籠罩在府邸上空。
而糜竺府上,此時同樣緊張忙碌,糜竺與其弟糜芳均是愁眉緊鎖,四隻眼睛絲毫不眨地望著表情嬉皮古怪的陳登,在座的還有陳登之父----陳珪,這老頭只是專心地低頭數著手中一串佛珠,時而喝口茶,時而撇撇嘴咳嗽幾聲,好似沒事之人一般。
半晌,家人報辛銳來到,糜氏兄弟方才如同吃下定心丸一般,糜竺忙命人快請,自己則拉著糜芳起身相迎。
自昨夜幾人會晤之後,辛銳只說今日前來給他們一個明確計劃,孰知方才人報辛銳已移兵城外,怎能叫糜竺不急:倘若兵在城外,城內突然發生變故,再關了城門,那……
辛銳三人行至正堂,糜竺連施禮都忘掉急問道:「公子可有主張?」
辛銳微微一笑,暫不理糜竺,卻打量一下在座諸人,先疾步走到陳珪近前躬身道:「晚輩給陳老爺子請安。」
陳珪此時才抬頭看了辛銳一眼,驚奇神色一閃即逝,微微點頭道:「我這把老骨頭還算硬朗,勞小將軍動問。只是這子仲小子很不孝順,誑老朽說自家有好茶,結果前來一嘗,大失所望,又聽犬子說小將軍茶道甚精,故此耐心等待這許久,哎呀,小將軍可千萬……咳咳……」
話到此,不知是真咳還是故意不點破,令辛銳無奈訕笑。心道這俗話說的『龍生龍鳳生鳳』是半點不假,陳登那調皮勁果真跟他老爹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而且這老子這麼大歲數了竟然比兒子還要調皮!
想歸想,辛銳卻不敢說,只順著陳珪道:「陳老過譽,晚輩哪敢擔當,就請讓晚輩煮上一壺茶來聊表孝敬。」說罷並不理會一旁焦急冒火的糜氏兄弟,也並不見過糜芳,直接向家人要來上好陶具煮茶去了。
一道功夫茶真可謂大費工夫,光是煮茶這一項,已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糜家大商大富,對這區區茶葉和茶具倒是一點不在乎,因此便宜的辛銳借花獻佛。
倒是苦了糜竺弟兄,糜竺雖毫無辦法,但作為文士終究還是有些耐性,雖急卻依然穩坐,糜芳讀書不甚多,智術又頗為短淺,自昨日聞聽兄長訴說目前局勢,大驚不已,今日請來陳氏父子,二人卻始終毫不言語,不由更是惶惶措措,再見辛銳此舉,大急之下來回跺腳嘆息。
等待多時,茶終於端上桌來,陳珪探身一嗅,眼中即刻閃出精光,忙端起茶杯就要品嘗,哪知辛銳手快,卻急急搶過茶杯,猛然潑到地上,在場眾人不由盡皆驚呆。
陳珪既驚詫又心疼,險些一個跟斗隨著那杯茶栽到地上,努力地扶著身旁的拐棍方才坐定,不由怒喝辛銳道:「小子好生無禮!」一面是哀悼那已經犧牲的好茶,一面也對辛銳此舉大感不滿。
辛銳卻不以為忤,反而笑道:「陳老息怒,容晚輩稟明:晚輩此次所煮之茶名曰『蕭牆茶』,此茶最大特點便是第一杯是可看可嗅不可品,家師喚其作『棧道杯』,即為明茶;第二杯方可飲用,喚作『陳倉杯』,又為暗茶,不知陳老還生小子氣否?」
陳珪暗品此語,須臾猛然抬頭驚道:「老朽明白了,小將軍真乃蓋世奇才也。犬子若隨小將軍,老朽心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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