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司馬徽首肯,龐德公也當場表了態,願意舉家前往北海。司馬家和黃家都要搬到北海,龐家雖是襄陽的坐地戶,算是三家中最有勢力的,但眼見失去兩個摯友,龐德公又豈能不急?
辛銳總算吃了一顆定心丸,襄陽三老前往北海的政治意義,遠超過他們為北海帶來的實際貢獻。荊襄學術界離開這幾位頂樑柱,再也難復當年的盛況。再者像徐庶、孟建、石韜、崔鈞等三老的忘年交和學生,自然會受到影響,離開襄陽前往北海不再是一紙空談。
這場聚會由於眾人都解開心結,變得精彩異常,觥籌交錯間,賓主盡歡。另一件讓辛銳頗感有意思的事是,心事盡去的龐統很快和諸葛亮熟絡起來,兩人言談甚歡,都拿出平生所學,你來我往論了個不亦樂乎。
司馬徽又恢復了往日『好好先生』的舊態,看著座中兩個從民政論到兵法的後生,不住地點頭微笑,連道:「好,好。」
令辛銳感到無比驚訝的是,諸葛亮作為北海年輕一代的領軍者,先後經過自己和郭嘉耳提面命,其所學已臻化境,唯獨缺些臨陣的經驗而已。而龐統竟能和他不分伯仲,每每一個議題,都能提出不少新奇的觀點,叫人驚嘆其才學,不得不說司馬徽和龐德公教授確實有方,更重要的是龐統這人的智商絕不在諸葛亮之下,已經不是尋常聰明二字能概括得了。
「司馬公看我這二位兄長如何?」辛銳笑問道。
「好,好。這二人之智,堪比張良、陳平,用於治國安邦,不輸管仲、樂毅。」司馬徽捋了捋鬍子,評價道。
「小子送這二位兄長每人一個雅號,請諸公評鑑。亮哥兒可稱作『伏龍』,統哥兒可稱作『鳳雛』,二者得一,可安天下。」辛銳意氣風發,飲一口酒道。
「這稱號卻是妙極,伏龍鳳雛,以他二人年紀,自是龍潛於淵,雛鳳清於老鳳聲,正是勤學敏思、韜光養晦的時節;再看兩人所學,不愧人中龍鳳,端的是人如其名。老夫便再送司馬兄一個雅號叫『水鏡先生』,你這般善於識人,水鏡二字恰如其分。」龐德公笑道。
「好,好。」司馬徽還是老一套,來者不拒道。
一下子將三人的名號湊齊了,辛銳不由暗自開心,心道這龐德公也真上道,聞弦歌知雅意。
「三老久居此地,門生故友頗多,不知三老可有人才向朝廷推薦?」辛銳趁興問道。
「徐元直、石廣元、崔州平、孟公威,都是荊襄的大才,元直於軍事民政皆有建樹,才學尤為四人之最,其餘三人,做一地郡守,綽綽有餘。」司馬徽頗為篤定地道。
「北海正值用人之際,皇帝勵精圖治,目前已有數州之地盡皆賓服,還望司馬公勿辭勞苦,說動眾人前去北海就職,則天子幸甚,百姓幸甚。」辛銳言語誠摯,懇求司馬徽道。
「分內之事,老夫必然全力以赴,請小侯爺放心。」司馬徽慨然應諾。
「不過這些人大多都是寒門學子,雖有才學卻無家世,他們對大漢推舉孝廉的取士制度,似乎有些非議,小侯爺不可不察。」龐德公適時地提出自己的擔憂道。
「正是,老夫受劉荊州延請,在襄陽書院做了個西席,初時書院便有以名、德、才取士的成規,德才兼備自是必須,只是這名望一條,阻斷了多少士子的求學之路!若非劉荊州後來不太在意書院經營,老夫又從中破例,元直等人哪能得以進入書院求學?」司馬徽也是感慨萬千,看來這門第之見確是阻礙人才的一大桎梏。
「兩位先生所言極是,小子時常思索要改革招生之法,目前北海的儒學館和講武堂,便是改革的試點,招收的學生中,無論貧賤富貴,唯才德是舉,對於寒門子弟,更是免其學費,甚至還有補貼。平民中的學子往往更加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學習機會,因此格外發奮讀書,長此以往,待他們學成之日,這天下必然為之煥然一新。另外取士的制度,我正想和幾位大賢商榷,能否由推舉制改革為考核制,屆時我上書天子,在朝中設立一個翰林院,翰林院中分文史、軍事、行政、商務、醫學、工科等等數個門類,每年定期舉行一次考核,由諸如幾位大賢一般的各行各業地翹楚命題,考核可分門別類,並不僅僅局限於經史子集,其他各學科 弟子均可參與,考中者再經過當面問答,合格的便允其入朝為官,從最低品級做起,若有建樹再行升職,如此一來也能使各種人才一展拳腳,有門路報效朝廷,造福百姓。」辛銳談到對未來的設想,不由有些興致盎然。
「如此豈不是要顛覆數百年的傳統?這改革利國利民好則好矣,只怕難度絕不會小,且不說朝中大臣是否因被分權而從中作梗,便是一直霸占著絕大多數人力財力的士族大閥們,也必然會因為無法從中攫取利益而不滿。士族廣有田地,人丁興旺,若是聯合起來反對改革,必然對小侯爺大大不利。」黃承彥對辛銳不拘一格的取士方法固然欣賞,如此一來他的一身奇術只怕能傳遍天下,造福百姓,再也不用擔心被當做奇淫技巧而湮沒,只是他也有士族的親戚,最是明白這些望門大族唯利是圖的本質,因此不無擔心地道。
「黃老所言不無道理,這也是為何小子遲遲不曾上書皇帝的原因之一,無論做何事都講究一個時機,小子在北海一直所做的便是以民為本,將田地、生產物資無償分發給百姓,先為改革鋪墊好群眾基礎,而後開設諸司和醫館、學院,將傳統上那些被士族所不齒的行業變成北海的主流行業,為醫者、商賈、農民、手工業者等人正名,天下到底還是庶族百姓數量居多,當他們認識到自己所做事業乃是推動社會發展的主動力之時,士族便不足懼,少了百姓為這幫蛀蟲提供生活物資,他們便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還談什麼反對改革?再者百姓中亦有奇才,譬如北海冶煉司的陳老一族,都是冶鐵鑄爐的好手,釀造司的杜大和張老,於釀酒一道頗有心得,小子以手中權力給這些人更多的施展空間,過上幾年之後,北海各個領域都是這些出身平民的骨幹把持,士族的勢力只怕將會越來越萎縮,最後必然無疾而終。說到取士,則是要待北海學院培養出幾屆學子之後,等這些學子的能力完全能夠凌駕於士族子弟之上時,我便可以上書天子,要求開科考,用實力說明一切。朝中大臣若有異議,儘管叫他們來比試比試,既然皇帝想要勵精圖治,那便要靠真才實學說話,大臣若是一味因循守舊,尸位素餐,維護士族利益,便是我辛銳之敵,是國家之敵,只要天子首肯,我不介意刀下多幾條阻撓改革的亡魂。」辛銳拿出鐵腕政策,一時間仿佛天神附體,原本溫文爾雅的小書生模樣瞬間變得殺氣十足,成了那個馳騁沙場、殺伐果決的大將軍。
嚴格說起來,辛銳的出身也是庶族,其父辛伯安本是個沒有功名的小地主,若不是孔融以文會友與之相交莫逆,只怕辛家在北海也沒有那般風光。辛銳畢竟擁有幾千年智慧傳承的現代人靈魂,對封建時代尤其是魏晉時期士族一家獨大的社會現狀異常清楚,而由他做出的改革,自然也是科學地總結了歷朝歷代的發展覆滅史,才下定的決心。若是能打壓住士族這些影響社稷安穩的附骨之蛆,商業和手工業將會在多元化的社會中蓬勃發展,甚至出現資本主義萌芽都不足為奇。
「呼!小侯爺這番言辭當真大快人心,若是能這般果決地實施改革,當真社稷幸甚,百姓幸甚。」三個老頭消化了半晌,司馬徽由衷地贊道。
「士族並非都是不堪的,因此改革之時,也要區別對待,對於頑固的保守派,則必定要不遺餘力地打壓,對於願意配合朝廷接受改革的開明派,不妨與之合作,利用他們廣泛的人脈,先進的生產力為北海分擔一些生產壓力,當然回報也是極為豐厚的。」辛銳想到士族也不全是食古不化的蠢貨,因此提出分化政策。畢竟北海兩間學院中,士族子弟也占了不少名額,更不乏諸如司馬兄弟這般前程遠大的牛人,若是將士族一竿子全部打翻,少不得會引起一些麻煩。
「小侯爺想的周到,這樣一來長則數十年,短則幾年,朝堂上下必將煥然一新,士族從以前的有錢有勢,變的只剩下錢財頗豐,卻是沒有了影響朝政的話語權,這對庶族和普通百姓而言,可謂天大的好事。」龐德公點頭讚許到。
龐家到了這一輩,也算是沒落為庶族了,族中雖不乏有才學的子弟,但沒錢沒勢,根本影響不到荊襄政局,而今乍見辛銳提出的改革方案,怎能叫龐德公不心生喜悅,畢竟人大多是渴望權勢的,隱士也無非迫於時局,不得已才歸隱山林而已。
「好,諸公既然對小子所言無有異議,那么元直等人的招攬,就有賴諸公出力。屆時小子在北海恭迎眾位大駕。」辛銳見火候差不多,起身託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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